没有软肋的时候,很多事情可以无视,甚至漠然间也就接受了。
但是有了软肋,就得为那些顺从和默许的岁月付出代价。
可是付出代价的却偏偏不是他,而是他的软肋,是他深爱的人。
凭什么?
老董事长早晨已经知道昨天的事情,怕项远做出过激行动,把他好说歹说劝到办公室,结果中午温家和项家又是买了一堆热搜攻击沈陌,老董事长叹口气,觉得没法劝了,人心不足蛇吞象,实在是过分了。
项远拎着高尔夫球杆回到父母家的时候,他妈妈在阳光房里听着咿咿呀呀的戏腔浇花,天南海北精心挑选的植株开着绚烂的花苞,他母亲站在花木中间一脸胜利者似的微笑,跟项远打招呼:“来了?”
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跟子女分出胜负?项远曾经试图理解,但至今也无法共情,这份血脉羁绊掺杂着太多痛苦回忆,让他失去苏阳,失去对生活鲜活的渴望,如今又企图让旧事重演,项远问:“做到这份儿上,图什么呢?”
项远妈妈优雅地继续修剪花草,说着:“你还年轻,我这是为你好。你爸爸前妻家的孩子最近在你爸公司里担任了高层,说白了,谁不想多分一点羹呢?我当年没输给她,现在也不会,你就消停跟温茹结婚,自己成了家大业大说了算的,以后谁的脸色也不用看,到时候想怎么来怎么来。”
“还有,不要以为这次是我干的,温家什么行事风格,这么多年你该知道,她妈妈天天哭哭凄凄装柔弱,实际是个阴狠人,不然闺女能被折腾成那样?你就顺着吧,婚后真想跟苏阳在一起,也不见得他们能管得了是不是,看长远一点吧。”
项远在她妈妈的惊呼声中,把阳关房中的花花草草全部砸烂,他沉默着挥动球杆,向家中熟悉的一切挥过去,他在这里长大,一边成长,一边越来越想不通,这里圈养了不止一个疯子,他其实也是其中一个。
项远砸完自己家又去了温茹家,老董事长跟温家长辈是旧识,他提前先过来原本想劝说几句,温茹也在家,还乖巧地跟老董事长问好。项远到的时候,温茹迎上去一脸笑颜如花,项远看着她心情很沉重,算是间接照顾温茹的时间里,每每也会被温茹反反复复的疯狂性子烦得要命,但是那点同病相怜的同情还是让他忍耐了很久。
现在看着眼前跟他一样被扭曲家长折磨的女孩,心底是很沉重的挫败感,他放弃了,他已经力所不能及,他都未能保护好自己的爱人。
项远让照看温茹的阿姨先带她回房间,嘱咐待会一定不要出来。
项远问温茹妈妈:“是您干的吗?”
温茹妈妈仍旧是一脸无辜,项远问也不想问了,扔了一袋钱在地上,说着:“之前谢谢帮过我外公。”他冲着客厅电视砸去,说着:“老人家在的时候央求我帮帮温茹,该还的我也还够了,这些钱当今天的补偿,不够我再补,算是彻底撕破脸,没有往后了。”
温茹家人目瞪口呆,温茹妈妈深受惊吓跌坐一旁,看着豁出去的项远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竟然就这么用暴力将家中各处都砸得稀碎,从客厅到餐厅,项远像个沉默的疯子,被反弹的碎片划伤了手臂汩汩冒血也毫不在意,血滴撒溅在狼藉废墟之上触目惊心。
他最后把高尔夫球杆一扔,还是留了句:“好好带温茹看医生。”
温茹妈妈气得发抖,老董事长也没拦,仍旧是叹口气说着:“你们招惹他发疯干什么,平时我都不敢惹,到此为止吧,这些都是面儿上的警示,再惹他他能把你们家家底做空,行了,听我一句劝,到此为止。”
晚上,在纸媒没落的这个时代,项远固执地登报刊发了一则断绝亲子关系的声明。
这种声明只算是主观意识上的一种宣告,并不具备什么法律效应,父母子女之间的血缘关系,不能通过法律或者其他手段加以解除,亲子之间法律上的权利和义务也不能通过这种方式摆脱。
只能说,是一个宣告罢了,宣告解脱,宣告告别。
晚上老董事长让阿姨准备了粥底火锅,围在一起热乎乎吃饭,老董事长张罗着给夹菜,说着:“我想,你们的澄清公告,我以集团的名义发吧,项远担任集团要职,也说得过去,你们需要一个有公信力的背书。”
沈陌一怔,立刻拒绝道:“别,不用,再卷进来也没有意义,您的集团是老牌巨擘,千万别沾染这些私人事务,现在网络的舆情,怕是越在意,越能闹得沸反盈天。我工作室的事情,慢慢梳理解决吧。”
老董事长问项远:“那你的意思呢?”
项远默不作声地给沈陌剥虾,拆着虾肉,老董事长很有耐心地等待项远回话,项远擦了擦手,突然问沈陌:“明天一早可以跟我去民政局领结婚证吗?”
沈陌很是意外,老董事长也瞪大眼睛,项远看着沈陌的眼睛,说道:“可以以集团的名义发声明,但是要有足够盖住非议的事实依据,比如我们已经是合法夫妻。不过你要是觉得这种婚姻太突然,接受起来不舒服,那就再想别的措辞。”
谁都没有讲话,沈陌沉思片刻,最后果断地说道:“可以。”
项远在讲下面这些话的时候,突然有些恨自己跟沈陌都是过于通透明白的体面人,他说着:“但是这个决定,是仓促之下的权宜之计,如果……未来想反悔,哪怕下午就反悔,都可以。”
沈陌红着眼睛,但是没有再说什么。
老董事长也沉默着又吃了几口饭,让阿姨拿来茅子和酒杯,说着:“反正是好事,来,一起喝一杯。项远我是当接班人培养的,既然领了证,按照老式的说法,那陌陌就是我集团的女主人,哎哟那我这个退休老头得敬你们一杯,以后记得多多关照我。”
沈陌想了想,说着:“你们法务晚上能加班吗?还是拟个婚前协议吧,财产我都不沾。”
老董事长:“……”
项远:“……”
项远:“都下班了,明天拟。”
沈陌:“……”
项远:“你别叫陌陌。”
老董事长:“哦,沈小姐,嗯……按照老式叫法,明天就是项夫人?”
沈陌:“……”
晚饭后沈陌跟项远回到自己小家,项远神色一直有些凝重,估计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已经重复问过三遍:“身份证户口本都在身边吗?”
沈陌看他紧张的样子,觉得男人任何年纪都可以在爱人面前毫不防备的流露出几分稚气,拉过项远受伤的手,问着:“我的都在,你的呢?”
项远:“在。”
沈陌:“今天是不是太冲动了?我是真没想到你能以暴制暴。”
项远:“我从小就有想砸个稀巴烂的冲动想法,尤其是那个混蛋花房,我厌恶暴力,但是他们对你用暴力,我忍不了。”
沈陌拥抱住项远,贴在一起摇了摇身体,说着:“我有那么重要吗?怒发冲冠像古早小说里的剧情,霸总项先生太厉害了。”
项远紧紧回抱,长舒一口气,也像绵长的喟叹,说着:“不想再失去了,其他的什么都可以失去,但是不想再失去你了。那种干什么都觉得没意思的感觉,很崩溃。”
沈陌:“嗯,不会了。”
第二天上午,项远一早在衣柜前挑衣服,这段时间住在沈陌家,他占据沈陌半个衣橱,挑了半天还是不满意,说着:“要不回我房子拿那套新定制的?”
沈陌忍笑道:“那我不得先去买套高定配你?”
项远竟然认真思考:“我让经理现在就发图过来,你挑款,然后直接送到民政局,时间应该赶得及。”
沈陌直接上手指定了一套,果断道:“就这身,我跟你配一套色系就行。”
项远一脸很享受被沈陌支配的快乐,取出衣服说着:“嗯,那就这套。”
抵达民政局的时候,里面排队的人不多,毕竟不是520之类的高峰日,甚至沈陌跟项远都还没再调整下心情就叫到他们的号码了。
提交材料,盖下钢印。
手里拿着各自红本的时候,沈陌还真是有点恍恍惚惚,曾经印象中那么难以跨过婚姻的坎儿,就这么临门一脚踹进去了。
拿着本从民政局出来,项远紧紧握着沈陌的手,十指相交握,项远力气大得像给沈陌的指骨上拶刑。
沈陌忍着疼,也忍着笑,问他:“这么紧张吗项先生?”
项远露出几分不满:“你不要表现得这么轻松,重视一下。”
沈陌:“我手都快被你捏碎了!”
项远哦了一声,这才后知后觉卸了力气,说着:“那什么劳什子协议我是不会拟的,等下我给你发个单子,你了解一下我资产情况,都是我自己赚的,都给你。嗯……突然又找到赚钱的快乐,为了婚后财产我继续努力。”
沈陌也是挺服气。
当天中午,集团官方在社交媒体账号上发布公告,表示项远先生和沈陌女士多年恋爱修成正果,是合法婚姻关系。沈陌女士设计的电影节主视觉是由项远先生的摄影作品授权进行的延伸再创作。集团法务及合作律所将对近日造谣诽谤事件的策划推广造谣者进行追责,相关证据链已收集,对于涉及刑事犯罪部分将与警方紧密合作,维护项远先生和沈陌女士的合法权益。
因为是资金盘子庞大的集团公司,公告发布后引起了另一轮讨论热潮,集团的公告写得很正,显得之前那些热搜很像博眼球的虚假营销赚流量。但是舆论就是此消彼长,也不能完全去统一旁边者的认知,事件发生的太轰轰烈烈,虽然及时止损,但是蝴蝶效应还是会用煽动翅膀的风量推动无法预料的后果,更何况事件开端本身就是一场风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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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Chapter 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