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月 第5章 初识（5）

“还能是为什么？一定是这个登徒子实在太过分，我这妹子是实心肠的，自小没见过什么风浪，被他这么一诓骗，这才想不开了。”壮汉气愤道。

郑云间看向那位吴小姐，开口询问：“真是这样吗？”

壮汉一把将那位姑娘拉到身后：“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吓到我妹子了。”

萧风迟见此也跳出来：“你又是怎么回事？两个姑娘家说话，你横插进来。”

“不是他。”吴小姐突然掩面道。

“什么不是他？妹子你在说什么？”壮汉见吴小姐哭了，再一次将矛头指向郑云间，“都是你害的我妹子！”

“你胡说什么呀！”萧风迟气得想动手打人。

“你以为你是皇子就了不起了？”

“哥！”吴小姐拉住壮汉，“不是，那日来府上的公子不是这位韩公子。”

“什么？你是说这人是假冒的！”壮汉一听不淡定了，又是指着担架上躺着的韩公子一顿臭骂，“好啊，你一个冒牌货，你敢来讹我们？”

“你才是冒牌的，我有婚书为证，当年确实是我与吴小姐订下的婚约。”韩时才辩解道。

“那为何那日当我府上的不是你？”

“我又怎会知道？”

“那日到吴府的不是韩时才，这是怎么回事？”大理寺卿一时没了头绪，“吴仲业，你来详细说说韩时才第一回到你府上的事。”

吴仲业就是一直替吴小姐说话的那个壮汉，也是吴小姐亲哥哥：“回大人的话，那日韩时才来我们家天已经黑了，我也未曾看清他的面容，只是他拿着当时两家的信物，又说自己舟车劳顿想要歇息，我们便收留了他一晚，还给了他些盘缠，第二日天不亮，他自己就走了，我也没见着他。”

“你胡说，我那日是头一回到你们府上，更没拿你们什么盘缠，我从未夜里拜访。”

“二月初十你再说你没有！”

“当日，我借住在朝外表姨家中，怎么可能去？”

“那你表姨家中是否有与你身量相当的成年男子？”大理寺卿也意识到不对。

“我表姨家确实有一个与我年岁相当的兄长，可他那日分明早早就睡下了……”

说到这里，韩时才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对，他早早睡下了，那他到底睡没睡着，谁又知道呢？

“韩时才，你说的那下聘的聘礼是否也交给了你的表哥？”大理寺卿又问。

“正是让表哥替我送到吴家的。”韩时才说这话时声音小了不少。

“下聘这种大事，你为何要交给你表哥去做？”

按理说他应该去找一个媒人，或者让族中长辈去。

“我当日风尘仆仆，也没件像样的衣服，不好亲自登门。我又身无分文没有长辈可依，表姨又是个寡妇，便只能让表哥替我去了。”韩时才解释道。

“你那表哥姓甚名谁，家在何方？”大理寺卿是打算将他那表哥直接拿来。

“他家住城西，名叫冯鬼。”韩时才越想越气，他这些日子平白遭受的这些，竟都是因为他这所谓的表哥。

“大人。”大理寺卿手下的官差提醒，“这冯鬼是出了名的地痞流氓……”

他这意思就是，即便将冯鬼捉过来，冯鬼也未必会认罪归还钱财。

“大人，我有一计，或可让那冯鬼乖乖交出私吞下的钱财来。”郑云间依然站在萧风迟后面，可在场众人再没人忽视这个小姑娘。

……

“听说了吗？京城最近新来了一批盐贩子。”

“听说了，他们动静还闹得挺大的，不是前些年就说这盐都是官盐了吗？怎么还有私盐呀？”

“这话你还真信，也就是官府那些人想捞银子，故意打压那些私盐，人家有门路的还接着弄呢。”

街上几个小贩的话并未进到冯鬼耳朵里，他这些日子发了笔横财，正盘算着怎么花呢。

得先给自己换个大宅子，再安排一堆美貌丫鬟侍奉，他那老娘也辛苦半生了，也找几个丫鬟侍奉着。

这么一盘算，这些银钱又不够使了，要是能再发个几百两的横财，那该多好。

这钱他还得小心翼翼的用，万一被人发现了，那可不好。

正想着事没注意看路，他忽然被人撞了一下子，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爬起来正要骂人，就发现这个人是自己之前一好哥们，因着青楼里一个姑娘跟他不跟自己闹掰了。

“几天不见，你怎么还这么寒酸呀？”那人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奚落。

“你又能好到哪里去？”冯鬼不屑道。

“我告诉你，我最近跟着京城新来的那几个人贩子做生意，可赚了不少钱呢，你看我这身行头就是我自己赚来。”那人得意道。

“你还赚钱？就凭你？”

“你少瞧不起人了。”那人冷哼一声，留下一句“爱信不信”便离开了。

回家以后的冯鬼越想越烦，他现在虽然说是家财万贯，但若贸然花出去，必定惹人怀疑，倒不如刚才那个混混活的自在。

越想避开什么就越来什么，第二天一早，冯鬼出门将聘礼中的首饰布匹换成现银，路过酒楼正想好好吃一顿，却又碰上那个混混。

“你怕不是堵我呢？怎么我来这酒楼里吃饭你也来酒楼吃饭？你就拿得起钱吗？”混混面前的桌子上全是山珍海味，更是炫耀般坐到大厅最显眼的地方吃。

“我怎么就吃不起了？”冯鬼直接掏出一锭银子来往桌子上重重一砸。

“哟呵，几日不见，你这是发达了啊。”混混一见这银子就两眼冒金光，“快跟我说说，你是靠什么门路发财的？”

路子不是什么正路，冯鬼自然不好说出来。那混混便觉得是冯鬼小气，藏着掖着不愿意让别人发财，竟还大声嚷嚷了起来。

冯鬼一见这个，收起银子赶紧跑了。

混混不明所以，但也没去管他，自顾自吃喝起来。

冯鬼本就心虚，韩时才偏在这时候被人用担架抬了回来。他一回来就开始打骂吴家见钱眼开，不嫁女儿不仅不退聘礼，还非要说给他盘缠了。

“那片你是表哥亲自送上去的，怎么可能没有？我看就是他们贪慕虚荣，不肯认我这个穷女婿。”韩时才还特意点了一下冯鬼，“表哥，你说是吧？”

“呃……是是是。”

冯鬼他娘并不知冯鬼的所作所为，只哭着韩时才命苦，说就算倾家荡产也要找最好的大夫替他医治。

冯鬼再也受不住了，虽说他不是什么好人，可也是第一次坑骗来这么多钱，他又跑回酒楼，找到那个混混，问：“你说的那个赚钱的门路，也帮我引荐引荐呗。”

混混本想拒绝，但看他掏出银子来，又漏出满口黄牙答应，将他引荐给那贩盐的商户。

而这所谓贩盐的商户，便是由郑云间和萧风迟一行人假扮的。

原来，在那次以后，吴家便派人悄悄散播消息，说京城来了一个多么多么厉害的贩盐商户。接着，他们又收买了一个冯鬼认识的混混，先叫他去跟冯鬼说自己发财了，又叫他想方设法显摆自己多有钱。

冯鬼这人心比天高，自然看不得一个还不如自己的混混过的比自己好，便迫不及待的想把那笔钱花出去。

而这时，韩时才却被打了一顿，不得不继续住在冯鬼家里。若是冯鬼花钱大手大脚，必然引起韩时才的怀疑。

所以冯鬼只好找上那个混混，叫他带自己去跟着那几个贩盐的赚钱，这样一来，旁人就不知道自己手里到底有多少银子了。

“你就是冯鬼？”

冯鬼见对方只是一个黄毛丫头，觉得是那商户看不起自己，说话也就不客气了起来，甚至还想对郑云间动手动脚的。

“你的手老实点。”萧风迟一把抓住冯鬼想要伸向郑云间的手，力道之大，险些将冯鬼手给捏断了。

“兄长，罢了。”

安抚住萧风迟，郑云间又对冯鬼道：“你想必是觉得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可你要知道，这生意是我一人做大的，这盐田是我一人的私产，你还觉得我不配坐在这里跟你谈话吗？”

冯鬼见周围人都没有异议，又都对郑云间十分恭敬，便开口道：“既然如此，那还请小姐赶紧跟我说说该怎么发财吧。”

“不急。”郑云间慢条斯理饮了一口茶，“我是个商人，从来不做亏本买卖，敢问这位公子可有销路？”

“什么销路？”冯鬼不明所以，他在京郊呆了这么多年，还没听过哪条路叫销路的。

“自然是卖盐的渠道呀。”

“没有。”冯鬼如实回答。

郑云间又问：“那公子可有足够的钱财助我采盐？”

钱冯鬼自然是有的，可就是不好拿出来。

虽说对面是一个外来的商人，但难保他不会长久在京城做下去，这要被说出去了，那该怎么办？

见冯鬼不说话，郑云间微微笑着对那混混道：“这就是你说的很有诚意，要跟我一同做生意的朋友？我可看不出他的一点诚意来。”

说完这些，郑云间起身就要走，又被混混拦住：“我的小姐啊，他怎么会没诚意呢？他只是还没想好呢。”

“是这样吗？”郑云间转头问冯鬼。

混混又装作着急的样子催促冯鬼：“你快答应啊，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是，我有钱。”冯鬼咬咬牙决定赌一把，只要赌赢了，他这些钱可都是明面上的了。

“那公子请带我去拿银子吧。”

冯鬼将银子埋在了冯家祖坟，他刚将所有的金银珠宝挖出来，就听萧风迟一句：“拿下！”

冯鬼这才知道自己中了圈套。

这个故事是我从冯梦龙《喻世明言》里看到并稍作改动的，原本故事里的那个小姐上吊死了，我觉得惋惜，就设计让人救下了她，又给她安排了替她撑腰的一大家子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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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初识（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