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带着禁军突然就冲进了这所偏僻的院子,他猛的一下推开门,一股血腥味就飘了过来,慕容霄歪在床上,肖子遥正在为他处理手臂上的伤口。
“陛下?”慕容霄一脸惊讶,正要起身请安。
“你躺着,不必行礼。”皇帝独自走了进来,四处张望,好似在寻找什么。
“陛下怎么来了?”慕容霄有些意外,皇帝明明已经回京,竟然突然出现在这里,想必是接到了什么密报。
“朕……朕听说你受伤了,担心你……”皇帝嘴里说着担心,眼里却没有在慕容霄的伤口上,他仔细打量着这间略微简陋的房间。
慕容霄并没有受伤的消息传回京城,皇帝突然出现在他这个临时隐蔽的偏园,像是知道了什么,非常有目的地来杀个突袭。
“你的手臂怎么这么多血?严重吗?让朕看看。”皇帝看他手臂血淋淋地缠着纱布,本想解开来检查,肖子遥跪在一边说:“陛下不可 ,侯爷的伤势严重刚刚才止住血,拆开的话怕会血流不止。”拆开看那一道道新旧不一的伤痕,他可解释不清楚。
“伤口很深吗?”皇帝问。
“是,伤可见骨。”肖子遥说。
“给朕用最好的药,最好的,听到没有?”皇帝命令道。
“是!”肖子遥应下后就开始整理他的药箱。
慕容霄扶着手臂坐了起来:“臣就一点小伤而已,有肖太医在,陛下怎么还为了这点小事就来了呢?哪个不长眼的跟陛下夸大了臣的伤势?”慕容霄在脑海里已经忍不住筛选了起来,排除掉他的心腹,到底是谁把消息传回京城的。
“你的情况自然有人会向朕汇报,朕是关心你。”
“谢陛下……关心!”慕容霄一脸的失望,果然,皇帝还是在他身边放了人。
皇帝在这个不大的屋子里走了两圈,四处打量,这个屋子并不大,一眼就能看透,而且显得有些简陋。他问:“你怎么在这么简陋的偏园休息?”
“这边安静,臣怕吵,也不想惊动太多人,陛下也知道臣如果受伤,会动摇军心。”
“原来如此!”皇帝在房间里四处走动了一下,发现肖子遥一直站在那个衣柜前,显得十分紧张,他不经意地继续说道:“这里太简陋了,你养伤怎么能在这种地方?”
“多谢陛下关心,臣是个粗人,这里挺好。只是臣累了,想休息了。”慕容霄这就下逐客令,皇帝听着脸色一变,他推开肖子遥打开了衣柜,里面放着慕容霄的两件衣物外,什么都没有。
“ 陛下在找什么?”慕容霄淡定地问。
皇帝愣了一下,看到衣柜里确实有衣服,于是问道:“你的衣服就这些?”
慕容霄解释道:“行军打仗带着战甲就够了,私服臣就带了一些,轻装上阵。”
“那可不行,朕让人再给你做几身衣服吧,你可是安国候,人靠衣装马靠鞍,虽然你长得好,但穿衣也不能这么随便。”皇帝自顾自地说着,慕容霄显得很疲惫地回道:“谢陛下!”对皇帝的殷切关怀他显得心不在焉。
“行,那你休息吧,好好养伤,朕回京了。”
“恭送陛下!”
皇帝走了,肖子遥送行到院门口,确定皇帝走远了,才跑回来:“陛下走了。”他吓得腿都发软。
南荣娉婷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她也吓得一身汗,除了她,受到惊吓的还有慕容霄,他赶紧掀开被子把南荣屿孝捞起来,生怕把他闷坏,情况紧急,他只能把南荣屿孝兄妹俩都塞进床里盖上被子,拉下床幔一些掩护。
肖子遥瘫软在地疑惑道:“陛下不是回京了吗?怎么会突然来了?太险了,这要被发现,十个脑袋都不够砍。”肖子遥惊魂未定,胸口怦怦直跳,私藏新月太子南荣屿孝还有那个公主,这是欺君大罪,也可以算谋逆罪,罪上加罪,株连九族,肖子遥怎么能不怕。慕容霄已经没空管吓得魂飞魄散的肖子遥,他把南荣屿孝搂在怀里检查他有没有被憋坏,确认无事后才松了一口气,刚刚他的手都在发抖,如果一时不小心被皇帝看出端倪,他不怕死,他怕怀里的这个人会死无葬身之地。
肖子遥冷静之后从地上爬起来劝说慕容霄:“侯爷,罢手吧,您冒这么大险这是何必呢?就为了他?您差点就死在他手里了,如今你拿自己的命保他,拿自己的血续他的命,让他这样像活死人一样,值得吗?”肖子遥怎么算这笔账都不划算,都不值得。
慕容霄知道刚刚这一出把肖子遥吓坏了,见他脸色惨白双唇发抖,他安抚道:“你不必担心,万一东窗事发本候会一力承担,是本候逼迫你的,陛下不会责罚你。”
“下官说的不是自己,我知道侯爷定不会连累,下官是为了侯爷不值。”慕容霄再受皇帝重视,也要分情况,窝藏敌国太子,欺君,这些都是在触皇帝的逆鳞,条条列出来都是死罪。皇帝对慕容霄的忍耐能到那种程度吗?显然伺候皇帝多年的肖子遥也知道为君者最忌讳什么。
“我就是……放不下,不甘心……”慕容霄抱着南荣屿孝,心头万般萦绕,千言万语都化在了额头轻轻一吻,这一吻惊得旁边的南荣娉婷倒吸一口冷气,她大为惊讶地问:“你你你……干嘛亲我哥哥?”懵懂的少女羞得双颊通红,又气又臊。
慕容霄头都不抬地看着怀里的人说:“他整个人都是我的!”然后又亲了一下南荣屿孝的脸颊还有嘴唇,才轻轻将他放回枕头上。
南荣娉婷努力消化着这一切,她年纪小一开始只是怀疑,觉得奇怪,直到这一吻才恍然大悟,这个人原来是喜欢着他哥哥的,她识趣地爬下床,站到一边,看了眼习以为常的肖子遥,他已经没眼看了,于是去看煎药的火候,南荣娉婷一脸尴尬,脸烧得通红,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那条项链……”南荣娉婷试探地问。
慕容霄坦然道:“自然是我送他的。”
果然!南荣娉婷恍然大悟,但又有点不可思议看着自己的哥哥,一个成过亲,有过嫂嫂的哥哥竟然会和敌国的军候有这种暧昧关系。
马车上南荣娉婷继续说着:“我当时真是惊呆了,不过反应过来才觉得合理,他每日两刀放血给你做药引,若不是喜欢你,怎么能做到如此地步。我们在那个偏院住了四个月,你才有起色,他那双手都血肉模糊的,一天左手一天右手,轮着来都经不起这样折腾。”
“四个月?”南荣屿孝算着那一日两刀,四个月,“两百四十刀……”他颤抖地说出这个数字,但是实际情况远远不止。
慕容霄在新月京都收拾战后,安抚平民,战后接管,四个月后回京复命,他将南荣屿孝和南荣娉婷藏在马车里,一路护送回了京,安置在北门附近的一幢宅院里,就是南荣娉婷后来一直住的那幢宅子,南荣屿孝都不知道自己还住过那里。
“嗯,你在那里住了三个月,只有我和肖太医照顾你。”南荣娉婷回忆着她来到尧靖的最初时光,寒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冻得瑟瑟发抖,缩在马车里。因为马车里慕容霄烧着碳炉,很暖和,她就一直窝在南荣屿孝旁边,直到马车停在宅院的后门,慕容霄小心翼翼地把南荣屿孝抱下车,那时已经是深夜,四周无人,他们入住了京城北门附近的一幢不起眼的宅院。
“你们尧靖真冷啊!”南荣娉婷感叹这里的气候,十分不适应,这时宅院里走进一个中年男人,恭敬地给南荣娉婷行礼道:“公主,这是特意给您做的衣服,您看看合不合身,不合身老奴就立刻让人去改。”“多谢!”南荣娉婷接过衣服,厚实的衣服一裹整个人才暖和起来,给她衣服是姚管家,之后他就负责这里的日常用度,慕容霄每晚都回到这里,早上出门前再留下一碗血,南荣娉婷那时候已经掌握了煎药的火候,每日的药都是她来亲自煎煮。她看着那血淋淋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接过那碗血。
“肖太医说……说哥哥最近有点起色了。”其实并没有,她只是想给眼前这个男人一些希望,自私地希望他不要放弃。
“嗯,那就好!”慕容霄面不改色,淡淡地应着她的话,这几个月他肉眼可见的消瘦下来,即使每天补药喝着也无济于事,南荣娉婷于心不忍可是也无济于事,肖子遥再三强调药不能断,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可是又没有一个终点,到底要这样到何时,她完全看不到希望,时间越久,慕容霄越消瘦,她心里越害怕,已经面目全非是左手已经让慕容霄无法承受,他换了右手来了一刀,肖子遥提醒道:“侯爷,右手您要握剑……”
“无事,本候心里有数。”
肖子遥仔细给南荣屿孝号脉:“近日情况转好了许多,但是他一日不醒药就一日不能断。”
“嗯,需要什么药材就问姚管家要,他会准备好。”
“此处安全吗?”肖子遥更担心这个问题,远在新月京都的时候,山高皇帝远,慕容霄能一手遮天,可是如今就在皇帝眼皮下,这处宅子如何能瞒得住?慕容霄本就惹人注目,如今他每日都要在这里,肖子遥回到京城就十分惶恐。
“自然不安全,过几日……我带他回家!”
“什么?”
不久之后,慕容霄做了一个更加大胆的决定,他偷偷把南荣屿孝转移回了安国侯府。
“为什么?我也要去!”慕容霄将南荣娉婷留在宅子里,她不干了!
“你们两个都在府里就太显眼了,侯府虽然是我的地方,但是也有陛下的眼线,我只能护住一个,你们分开住,有什么事还能有迂回的余地,听话,你乖乖住在这里,我会派人照顾你,没什么人认识你,你只要不出这个宅子,都是安全的。”
南荣娉婷舍不得哥哥,但是慕容霄既然这么做自然就有他的理由,她很担忧地看着还昏迷不醒的哥哥,这是世上她唯一的亲人了。
“放心!”慕容霄说!
南荣娉婷点了点头,把哥哥交给这个人她自然放心,这几个月她什么都看出来了,也从肖子遥那知道了许多过往,对慕容霄肃然起敬,于是“慕容哥哥”这样的称呼就出现了。
“之后你就被他接到安国候府去了,三个月后姚管家才说你醒了。”南荣娉婷将自己知道的都告知给了南荣屿孝。
“又三个月……”他心下一梗,痛得差点昏厥。
这时他们出城的消息才传到安国侯府,姚管家走到慕容霄书房门口,敲了敲门,回报道:“侯爷,公子他们已经安全出城了。”
“知道了!下去吧……”慕容霄闭上双目接受这个现实,那人平安出城了,未来的路就要靠他自己,千般不舍万般无奈,还是到了这一步,或许这才是他们最好的结局,他早该让他远走高飞,为了自己的一点私欲将他留在身侧,只会惹来杀身之祸。
城外飞驰的马车上,南荣屿孝突然冲出马车外叫道:“乔大哥,回头!我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