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胡不喜 第19章 第 19 章

“少主！”

“栝姨，我来助你。”

栝槐没想到，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少主再一次从天而降。

“少主，你带着罱云快走吧，我来断后。”为了罱云的安危，栝槐一直不敢离和槐洞太远，“罱云还在洞里。”

淮书云听言，连棺带人运到身后，“栝姨，还是你带罱云先走，我来拖住他们。我们老地方见。”栝槐的想法她哪能不知，说是断后，可经过这么久的战斗，怕是已经快到极限了。

“书云！”栝槐转头一个不备，背后又中鬼灵军的尸徊掌，一口鲜血再也压制不住，喷出嘴角。

岐越见状大喜，放声撂下狠话，“别争了！旋腐阵已成，你们今日都要把命留下！”

旋即，一阵巨大的旋转青烟逐渐变大，慢慢已笼罩方圆数十里。

陈芦花眼看远处草木迅速枯萎，那股不知名的旋转青烟还在慢慢朝自己的方向逼近，不再回头，拼了命朝前跑去。

漩涡之中，淮书云苦苦支撑，在发现芦花那刻，眼底的杀意迸发到了极致。

“旋腐阵并非无懈可击，要想破此阵，其实很简单……”

栝槐似是觉察出少主想法，回身想要阻拦，“栝姨，以后罱云和芦花，就靠你照顾了。”

“不！少主，让我来！”

岐越猩红的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景象，旋腐阵不再扩大不说，反而汇聚一道，朝着敌人的方向慢慢消失。“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练习了上百年的旋腐阵从未打过败仗，怎会有破解之法。

爹明明说过的，突然，一个想法闪入脑海，岐越瘫坐在地，“原来是这样……”

栝槐看着怀里灵力四散的少主，痛哭不止，都怪她，一切都是她的错，都怪她创了这什么旋腐阵，都怪她把唯一的破阵之法告诉了少主，都怪她没能更早觉察不对！

可今日之事，还要怪他！

栝槐停止哭泣，看着满地尸体，目不斜视走到岐越身前，此时的岐越早已不复贵公子形象，披头散发，双目猩红，剑气四处挥舞，她知道，此时定是旋腐阵反噬之时。

“你岐家这吃里扒外，忘恩负义之门，怎配掌我的旋腐阵！都——给——我——死——！”

直至生命最后一刻，岐越依旧口里喃喃，“原，原来……如此……”

*

“阿娘，阿娘你去哪儿了？芦花好想你。”陈芦花一头扎进淮书云的怀里，放声哭泣。

她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见到阿娘，在她着急失足滚下山坡那刻，她还以为自己再也不能见到家人了。

淮书云看到女儿大哭，柔声安慰道，“芦花乖，阿娘也好想你啊。”

“阿娘，陈家村没有了，我们又要搬家了。”

淮书云掩面低咳一声，“好，搬就搬，只要有芦花大运和你阿爹在，去到哪里，哪里就是家。”

陈芦花甜甜一笑，补充道，“对，还有阿娘。”

“芦花，阿爹和大运，你先不用急着找，你不是一直想要闯荡江湖吗？今天，阿娘准了，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吧。”

芦花不解，阿娘怎么突然改了口，“可阿娘你不是说陈家村以外的地方都很危险吗？”

淮书云微微一笑，“今日之后，你就不再危险了，阿娘为你找了个伴，你看。”

陈芦花侧身一看，草丛里探出一个长着两个脑袋的蛇。陈芦花大惊，拉着阿娘使劲往后躲，这个东西，直到此时她仍记忆犹新。

“芦花不怕，吃下这个，它以后就全都会听你的了。”陈芦花张口吃下后才开口问道，“阿娘，你刚给我吃的是什么啊？”

淮书云笑着半真半假的说，“毒药，阿娘给你吃的是毒药。”

“哼，我才不信。”

“芦花……”

“嗯？”

淮书云欲言又止，起身按捺住哭意后接着说道，“芦花，有些事情，阿娘现在不方便告诉你，但你要知道，阿娘永远都是最爱你的。”

陈芦花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到阿娘身边，再次抱住阿娘，甜甜应声，“我知道，芦花一直都知道。阿娘，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是吗？可能是，阿娘刚给你吃了毒药，心里过意不去吧。”

“切……无聊……”

淮书云收拾好心情，露出平生最为灿烂的笑脸，“芦花，你在这等一下，阿娘去那边给你摘几个果子回来。”

“好。”

“不要乱跑，等着阿娘哦。”

“知道啦。”

……

陈芦花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山洞外天还蒙蒙亮，她转眼看到地上有几枚红彤彤的野果，果子下还压了张字条，上面写着八个大字——聚散有时，一期一祈。

“是阿娘的笔迹。”陈芦花挣扎起身，四处搜寻着阿娘踪迹，可叫喊半天仍旧无果。

她记得阿娘走后，自己突然腹痛难忍，没多久就彻底失了意识。

“阿娘……”陈芦花擦干眼泪，揣好地上的野果，决定先出这片森林。她一路边吃边走，走一阵就回次头，可每次一转头，那恐怖的两头蛇都跟在她身后，只是与她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你走开，走开啊。”陈芦花生怕这东西一个不备再从她背后偷袭，把身上仅有的两枚野果丢到地上后，倒着边走边观察它的反应，趁它低头被野果吸引，陈芦花悄悄踱步后退，一个闪身，没有丝毫犹豫，纵身跃入左侧水中。

是夜，陈芦花喷嚏不止，瀑布外的猡勼轻轻卷起拾来的柴火，不带丝毫水花入了瀑布。

陈芦花缩身一隅，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动，她屏住呼吸，双手则在地上摸索趁手的石头。

猡勼先是烘干湿了水的柴火，继而又用灵力点起篝火。陈芦花对于突然亮起来的石洞先是一惊，双眼按不住的四处游走，看到好心蛇的那一刻，又不觉湿了眼眶。

“谢谢你。”

猡勼回头看她一眼，继续自己的寻柴之旅。

如此反复，再一再二又再三，终于在柴火囤积到一定数量后，陈芦花忍不住叫了停。

“你能不能转过头去，我想烤一下衣服……”

猡勼默不作声，丝滑入了水。

……

“小姑娘，这荒郊野外的，怎么就一个人独行啊？”

听声音一定是个浪荡的登徒子，陈芦花偏头故意不与出声之人对视，眼神偷偷往草丛里搜寻。直到看到身后远远跟着的两颗脑袋后，才觉得安心不少。

殳子定看到小姑娘与他渐行渐远，特意放缓马车速度，时不时偷偷回头张望对方到了哪儿，可这丫头在他缓到不能再缓之后，依旧远远落在他身后，这就让他有些头疼了。

陈芦花定在原地，只见那辆招摇至极的马车拦路停下，似乎试图等她靠近。她立刻用手势示意草丛中那位调转方向，可偏偏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她们一人一蛇竟然没有达成共识，她掉头往西，蛇则一个腾空，直奔路上马车。

殳子定刚下马车，迎面撞到半空之中的响韭，吓得他本就不算出众的脸庞更是雪上加霜。

“怀殳一式，定！”

完了，完了，陈芦花满脑子都被这俩字给占据了。下一秒，抬腿撒丫子狂奔。

殳子定对着空中张牙舞爪的响韭微微一笑，“你这小个主人呐，还真是难追。”

说话间，一张扭曲的小脸正对马车前。

“我不跑了，不跑了……”

陈芦花喘着粗气，斜睨偷偷打量着马车上的那位。和他从声音里传达出来的轻浮不同，不知是他体重占了优，还是那言不明的气质加了成，总之，与拈花惹草的登徒子毫无瓜葛，更像个出身富贵的笑面虎。

笑面虎面如春风，“小姑娘，你不用怕，在下是个好赌之人，你也可以叫我好人。今天要是你想走，也不是不行，除非你赢过我。”

赢？在陈家村时，她陈芦花打遍同辈无敌手，从来都不知道输字怎么写。

即便有如此辉煌战绩在前，她也不敢随意招摇。

陈芦花讪笑开口，“既然如此，那我今天就不走了。”明日再走也不迟，反正她年轻，熬呗。

“哈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

殳子定解下半空中的禁制，猡勼顷刻倒地，又恢复了那副张牙舞爪的战斗姿态，不过明显不敢再上前了。

“有意思，你一个小丫头竟然能和响韭签订主仆契，不简单呢。”

“响韭？”

殳子定睁大双眼，“你竟然不识响韭？它可是纵横鬼妖两界的第一毒物，看你这只，身量细小，大概是刚出生没多久吧。”

刚转到车辙下乘凉的猡勼朝车底翻个白眼，什么刚出生，它百岁都过了两轮了。

陈芦花怔怔点头，心里默念，原来它叫响韭啊。

“小丫头，别看你有响韭，但你依旧打不过我，老夫也不强人所难，你我就掷骰子吧，比点数，谁的点数大就算谁赢，你要是赢了，我这辆马车就归你，如何？”

不强人所难？难不成，是她不愿意走吗？她才不关心什么马车不马车，“那我要是输了呢？”

殳子定这才发觉步子迈得有些大了，立刻头脑风暴，输了，输了，这他没想过啊……

“呃……要是你输了，”响韭，不行不行，哎，不着痕迹的让对方赢可真难啊，“对！要是你输了，你就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我，不论多少，如何？”

陈芦花抬头看了看眼前的紫檀木，千金顶，又低头沉思起来。

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什么样的人会和路边随手碰到的陌生人互赌。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会儿她身上只有区区三文钱。这个腰缠万贯之人，当真是，不放锱铢啊。

看她沉思良久，殳子定怕她越想越多，直接快刀斩乱麻，“小姑娘，你放心，叔叔我是一定不会诓你的，我这一生，有两不爱——不爱金银，不爱软玉，唯爱一个赌啊……”

“要赌可以，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好吧，你先说来听听——”

“这片林子里，我是你碰到的第一个人吗？”

“不是，在你之前，还有个穿红衣的妇人。”

会不会是阿娘？“那人长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

殳子定撑着下巴思索片刻，“那妇人生的貌美但是脾气挺大，我说要和她赌上一赌，反倒被她给骂了。还有就是，那妇人头上簪了根绿竹，想来定是贫苦的很呐。”

这下陈芦花几乎可以确定，这人口中的妇人，**不离十就是阿娘了。“最后一个问题，她朝哪个方向去了？”

男子不再回答，伸手指了指西面。

如此一来，陈芦花心里的石头落了大半，“我和你赌。只是，要是我输了，我就把身上所有钱都给你，但如果你输了，我也不要你的马车，你只要立刻驾车离开，不要再做纠缠。”

“好，一言为定！你先来。”

话毕，二人之间半空悬浮一张红柚木雕的棋桌，骰盅置于中央。

陈芦花深呼一口气掷出，一三一，区区五点。

殳子定惊的伸长脖子，凑到桌前，不由伸出大拇指。

才五点，他要是不作弊，铁定稳赢啊。

早知道和这丫头比小了。

“一一二，四点，嘿，我四点，我输了。”

陈芦花没见过有人输了还能笑出声的，下一秒，眼前那个大肚便便的中年人随着棋桌一起凭空消失了，“小姑娘，马车归你了，车上的金子，就当做辛苦费了，一年之后，我们会再见的。”

“喂……我不要你的马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