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书内心的呐喊显然不在雁守疆的考虑范围内,他这伤绝对算不上轻,只是他身体素质好,不至于因此丧命,在阿莫高超的医术下康复的比常人快一些罢了。
可再好的身体,再高超的医术,也扛不住一个劲的伤口撕裂加血流如注啊!
今日两次撕裂伤口,失血过多,雁守疆生只觉浑身发冷,闷哼一声,终于解开了粘连在一起的药布,咽下喉间翻涌上来的呻吟,他低声道:“有没有干净的药布?”
华书还真有!
她背着身,捂着眼睛哆哆嗦嗦地递出一团白纱,雁守疆伸手去接,见状忍不住皱着眉把华书打量一番。
指尖相触的瞬间,华书惊地几乎弹跳起来,背过身使劲搓了两下尤带异样触感的手指,才清了清嗓子道:“那药布是在止血药水中熬煮过再阴干的,本身有止血防溃之效,但你流那么多血,恐怕还是得用金疮药……”
所以赶紧回你自己屋里去吧,本公主这里没有金疮药!
“无妨……”雁守疆隐忍到极致的声音响起,带着些愤恨的咬牙切齿,“还要多谢小郎君赠药啊,可真是好用!”
华书闻言不禁回头。
朦胧的橘红色灯火光下,雁守疆**着上半身,流畅的肌肉线条随着他的喘息缓缓起伏,肋下伤口周围满是血痕,触目惊心的伤口之上,正被雁守疆粗暴的涂上一层药膏。
那装药膏的陶盒……
有点眼熟呢。
愣了一瞬,华书慌忙移开视线,压下脸上升起的热度,心中啧啧两声:华景还不让我看,这不还是看到了?
过了半晌,雁守疆终于给自己包扎好了伤口,大致理了一下衣衫,他才转头看向那边正费劲给自己梳头发的孟小郎君,上下打量一遍,雁守疆微微抬起下颌,露出了一丝怀疑的神色。
“孟小郎君。”
华书闻声回头,好不容易理顺的头发又掉下来一缕……
华书尴尬地松下高髻,拿了条发带随便在脑后扎了起来。
“咳,雁将军深夜来本……在下房中,有什么事情吗?”
雁守疆视线微垂:“骆奉那边……”
明白了雁守疆来意,华书快速点了点头:“搞定了!骆奉与李广利不过是因利而聚,自然也可以因利而散。”
雁守疆松了口气,他的伤可以暂时瞒过李广利,但是想要糊弄骆奉却是有点困难了。若是被骆奉揭穿,配合李广利手中的圣旨,只怕还要再治他一个违抗圣旨之罪。
“如此,便多谢小郎君了。”
“打住!”华书打断雁守疆的话,双手环胸笑眯眯道,“道谢就不必了,将军有求于我,我亦有求于将军,前番说好的,将军必会全力支持屯民之策,还望践诺。”
雁守疆失笑起身:“自然。”
目送雁守疆离去,华书的眸色更深了两分。
她刚刚说的轻松,但是要说服骆奉放弃眼见就要到手的兵权,还要全力支持她的屯民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好在她提前摸清了这些人的心思。
骆奉所求,无非是权。所以李广利一句兵权就让骆奉站在了他那一方,可李广利虽有谋略,到底出身寻常,搞不懂这些文人心里的弯弯绕绕。
骆奉是胶东王刘端的谋臣出身,一介文人并不擅行伍,他要武威军指挥权与其说是对军权有想法,不如说是被压制的不甘心。
他心里更想要的是中央,是能让他一展才能的三公九卿之位。
这是李广利给不了的,但是临尘公主可以。
·
太守府。
骆奉静坐在书房练字,主簿快步走了进来:“大人,打听出来了,当日战时,匈奴溃散不足为惧,雁守疆的伤绝对有猫腻。属下已经找了人证……”
“哦?”骆奉停下刀笔,将书简举到眼前欣赏一番,缓声道:“杀了吧。”
主簿一愣,随后后背一凉:“杀了人证?”
骆奉团面脸上的笑容在烛火中明明灭灭:“雁将军抵御匈奴而伤,此人居心叵测污蔑他,死不足惜,去吧。”
注视着主簿远去的背影,骆奉眸光越发深沉。
还要多谢那位孟郎君呢。他来边郡日久,却一直未有建树,更因兵权旁落惹人耻笑,一时不查险些着了道。
他是胶东王刘端举荐的人,陛下也好太子也罢,根本不会允许他掌兵,人人向往的兵权,于他而言却是一道催命符!
仅这一句,便可让他放弃针对雁守疆,更何况这位孟郎君已经为他铺好了回京路。
天之骄女,临尘公主,当真不凡,派来这么一个舞象之龄的白丁,都有如此见地与魄力,他只要诚意归顺,何愁没有来日?
只是李广利那边,还不能得罪,得从其他层面稍加安抚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