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汉昭昭 第62章 第 62 章

华书前番直指骆奉这太守府的豪奢绝不是虚言。

室外受冬日肃杀，不见花草，可宴客厅内却别有一番热闹景象。

地上铺着厚厚的驼绒毯，触足升温，错落有致的铜雀灯在空气流动间光影闪动，一整排的檀木屏风架上配有无数的金玉装饰，被这扑簌簌闪烁的烛火折射成光瀑，实在让人移不开眼。

华书不禁抬手摩挲着屏风上金线绣制的《禹贡》九洲图。

巍巍河山，壮阔如斯。她轻笑一声，视线转向那厢招呼人落座的骆奉，顺势做了下来。

席间丝竹清音，觥筹交错，端的是一派和睦气象。然而，表象下的一团和气没有维持多长时间，便被一道急报刺破——

“报！长安八百里加急！”

酒过三巡，图穷匕见！

华书眼中精光一闪，不禁扭头看向雁守疆，对方见她视线扫来轻轻举杯示意，血红的唇角微动，再次道出一句‘多谢’。

华书眉头一蹙，这人一副得意的小人嘴脸实在有些可恨！

她暗暗咬牙，压下翻涌的不高兴，随着众人一齐矮了半截身子，跪听圣旨。

“朕膺天命，抚御八方，今贰师将军李广利忠勤体国，谋略深远，今总领西征大宛诸军事，特命玉门以西边郡良将供尔节制调遣，简拔骁锐，随军效用。望尔等同心戮力，扬我大汉威仪。钦此。”

原来如此！

随着圣旨落下，诸事串联，华书心中对于雁守疆突然示好的疑云终于散开，不禁再次侧目看向他。

只见雁守疆垂眸听旨，看似老实，实则左臂不着痕迹地压住肋下，闷哼出声，眼见着就沁出了薄汗。

而场上其他人的表情却更加耐人寻味。

骆奉仍挂着面团团的笑容，目光随着圣旨尾音在李广利和雁守疆身上梭巡，粘腻地仿佛一条盘旋不断的毒蛇。

“臣——领旨！”

李广利则声音嘶哑地接过诏书，干瘦的脖颈竟突然暴起青筋，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却还是被华书察觉了一丝端倪。

而华景却是这几人里最沉不住气的，他攥紧袖口频频回头，华书不动声色地扯了扯他的衣角，眼睛里带着令人信服的镇定。

“贰师将军果然简在帝心，”华书拍了下衣角不存在的灰尘，笑吟吟道，“便是远在边郡，陛下也一道接一道的圣旨为将军铺路啊。”

李广利枯瘦的指节在圣旨边缘摩挲，喉间滚出一阵闷雷般的笑声：“孟郎君折煞老夫了。不过是大宛事关重大，陛下才多关心了些。”

华书忽地倾身凑近一些，眼中带着几分促狭，好奇问道：“跟随将军出征大宛这样青史留名的好事，不知将军准备带谁去啊？”

“阿书！”华景轻声喝止，“休要探听政事。”

“不妨事，不妨事。”李广利笑呵呵的摆了摆手，并看向雁守疆，“诸位不是国之重臣也是少年英才，孟郎君既然问到这里，某倒觉得不妨便定下来，雁将军在武威领兵数年，本将军早有耳闻……”

“噗嗤！”

华书突然以袖掩口笑出声来，打断了李广利的话，她歪头将雁守疆从头到脚梭巡一遍，满眼嫌弃地转回李广利：“不是吧？贰师将军，选同僚可一定要擦亮眼睛，毕竟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莫让绣花枕头败了将军威名。”

“孟小郎君这是在说雁某？”雁守疆双眼微眯，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意。

华书弯了弯眉眼，从雁守疆身侧走向座位，手肘不经意地从他肋下擦过，声音散漫：“我与贰师将军说笑而已，归义侯可不要当真。”

看着她这副好似狡狐一般窃喜的模样，雁守疆突然觉得肋下伤处痒了起来，那痒意顺着血流涌进心房，隐在伤处撕裂的疼痛之下，生出一股微妙的战栗感。

他垂下的眼睑突然睁开，转身走向屏风另一侧的武器架，抬手摘下一杆长枪：“当日战场，雁某将小郎君追击匈奴之举当成了背后偷袭，便算是雁某不对，今日不论前因，一战了之，如何？”

他言语浅淡，但那脚下步伐凌人，腕间一转，闪着寒光的枪尖破空而出，堪堪停在了华书咽喉前方。

“雁将军！”这一幕来得突然，华景瞬间慌了神，匆匆上前握住长枪，华书却仍挂着挑衅的笑容，双手交盘在胸前，丝毫不退。

骆奉与李广利本欲静观鹬蚌相争，此时却也不得不站出来劝解，抬手拉向雁守疆。

“雁将军……”

雁守疆就势一转身子，正正地被李广利扯住左臂，一前一后激烈拉扯下，被他刻意压迫过的伤处终于不堪重负，突破已经在愈合的血痂，涌出鲜血来！

雁守疆神色一动，一声闷哼吐出一口鲜血，半跪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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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