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书往他身上一塞,略带嗔意,强掩眼底欢笑。
“我十四岁初见你,直觉恍如天人。更要命的是,就连梦里的春色一刻也都是你。”
他直起身,嗓音不再如山涧清泉般透澈,而是像古琴之音,低沉而动听。温热的鼻息扑在耳边,我终于明白了他被我撩拨之时,是怎样的意乱情迷。
被灼灼的男子气息笼罩,身上斗篷显得极为多余。祁归舟好像也察觉到我的燥热,主动解开我领口的扣子,一路吻了下来。
“还是白天呢。”
“那就让也赤阳艳羡我一次吧。”
日影斜斜,满园春色。不久后,我竟有了身孕。
祁归舟开心极了,拉着我去积元寺还愿。他虔诚地跪拜每一尊佛像,我却心里发慌。总是会想起前世没活下来的孩子,我很害怕仍会保不住他,因为害死他的两个人都还在。
如果这对我来说是个好消息,那么我的仇人也终于迎来了他们的好消息。除夕前夜,皇上驾崩、未留子嗣,群臣推举出身皇室的靖王为新帝,改国号大兴。新任皇后自然也是原靖王妃祝云岚。
安静听完,心中并无波澜。我想他们一如既往得到了最想要的,便不会再为难我和孩子了吧。
我开始非常依赖祁归舟,无时无刻都不想他离开。可三个月多后,要他领兵出征的圣旨还是下了,这是他远征西璃的第一战。
前世的这一战在宋明川登基之前,是关乎夺权成败的一战。太具体的不清楚,我那时还在别庄,都是后来零零碎碎听宫人讲的。说有个兵头头很是骁勇,领自己的小队埋伏多日,竟真的一举拿下了西璃将领,一战成名,后来还被封了大将军。
说的应该就是祁归舟吧。
“凡事小心,别太拼,我会担心。”尽管万般不舍,却也不能阻拦。他是心怀天下的血性将军,有必须肩负的重任和使命。
我站在城楼上送他,风很大,比西璃的黄沙风还大,迷得我眼睛生疼。眼见队伍越走越小,我突然发疯似的大喊“别忘了给我写信!”
不知道他听没听见,但城里百姓都听到了,他们说将军夫人是个善妒的,怕将军打仗带回小妾,告诫他要日日写信、勿生二心。
这都什么耳朵,听个八卦都听不好。我索性也不怎么出门了,省得叫他们再乱传。
祝云岚破天荒来探我,眼里妒意似火。
她嫁给了最想嫁的人、坐在了最想要的凤位上,还有什么好妒忌我的呢,难道只差一个孩子吗?他们再努努力,不就有了吗。
刚洗刷过的青石板地能映出人的影子,我跪坐在地上,听那抹大红身影发酸。
“其实本宫也不想来,是皇上担心重臣之妻独自在家养胎有风险,便派本宫亲自来接你进宫小住。”
亲自两个字,差点让祝云岚咬碎牙根,我不禁好笑,竟就是为这点子事儿。既然宋明川想拿我来挟制祁归舟,便必定不会允许我在祝云岚手里出事。
心底沉稳不少,兀自起身,眉眼弯弯地冲她道,“娘娘也说了,臣妇是有身子的人,最怕受凉,一直跪着想来是不行的。”
她气得浑身发抖,极力克制着想将我撕碎的手,黄灿灿的宫装衣角被攥得尽是褶皱。
但很快她就还给我了。祝云岚给我安排了一辆车轮残破的马车,我坐在里面上颠下簸,强忍恶心紧紧护住肚子,害怕再次遭她迫害。
刚一下马车,我就稀里哗啦吐了一地。顾不得身后奴才的嗤笑,低声怒叫他们带我去见皇帝。
大扇的琉璃屏风隔在我俩之间,正好,我也不想多看他一眼。他叫一旁太监搬来椅子给我坐,然后静默不语。
我喝着热茶,也一言不发,只剩下银纹炭在铜盆里燃烧爆裂,提示着大殿内并非空无一人。
“皇上日理万机,臣妇不做打扰,就此告退了。”
我来这只是为做给那些奴才看的,待得越久,证明我的身份越尊贵,省得有些作死的再把手伸过来。
可能是孕期敏感,隔着屏风,依然闻见了昔日我最爱在他衣上熏的雪松香。经过炭盆上方的热气,弥漫得更猛,让我隐隐作呕。
起身往外走,却被他冷声叫住,“朕没答应。”
心底突然泛着浓浓恨意,胸脯也不受克制地上下起伏。倏地转身,直勾勾盯着屏风后的人,言辞发狠“那皇上要臣妇怎样?”
还把我扔到西璃吗?还是再喂我一碗去子药!
我死咬着唇不再发声,怕忍不住问他为什么,我真的到死都不明白。
七彩琉璃将他隐藏得很好,我看不清他脸上的任何表情,只恍惚觉得他也在深深注视着我。
唇边一口腥甜下肚,我清明了几分,他现在是手握生杀大权的皇帝,我得做一个乖顺听话的人质,这样祁归舟在前线才不会受到任何背刺。
颓然坐回太师椅,等待宋明川下一个指令。
“安胎药。”
他偏头轻点下巴,示意我把桌角那碗黑乎乎的东西喝了。
我没动,阴鸷的男声再次响起,“还要朕喂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