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元寺内香烟袅袅,净化着每一粒尘埃。
我跪在团垫上,手持签筒,默默祈祷。身后好像有道炙热目光一直注视着我,心里暖暖的,向佛祖起誓、定要好好回报祁归舟的一世情深。
而至于子嗣,我并不贪心,一辈子能求成一件事,已是恩赐。
竹签清脆碰撞,啪嗒两声落地。我捡起竹签,回身想拉他去寻师傅解惑,却没看见人。奇怪,一转身的功夫溜哪儿去了?
迈出门槛,偏看见宋明川在槐树下负手而立,眼神悠远,似有一抹微不可见的忧伤。
我初怀身孕,脸颊绯红与他分享时,他就是这个表情。那时不懂他为何不甚高兴,后来我想,可能是我突然有孕打乱了他的谋策大计,才直接将我送去了别庄。
“云初,你看这花儿可美?”祁归舟忽而跳到我身前,将刚摘的粉嫩木槿别到我耳后。
他束高的长发随风轻舞,笑容爽朗而清澈,就连我的样子、也在他眼里被映衬得明亮了几分。
少年的爱,永远真诚且炙热。
祝云岚求的是个下下签,大师劝她保持心态正直,遵循道理,这样就能够避免受到伤害。她自是不服,险些折断了竹签。
又一把抢过我的问如何,大师不语,她还想继续发难,直接被宋明川一巴掌狠狠扇倒。“还要丢本王的脸吗?”
看着他俩狗咬狗,我心中暗爽,只觉得打得不够响。佛家净地不容男女有私,可我还是忍不住拉上祁归舟的手,扬长而去。
签文上写“否极泰来咫尺间,抖擞君子出于山;若遇虎兔佳音信,立志忙中事不难”,这是一个得遇贵人、逢凶化吉的好签。
我能重活一世,可不就是因祸得福、万事大吉。
八月十五,中秋家宴,我身着绯红缠枝罗裙,头戴东珠宝钗,一脸初为人妇的娇羞艳丽。看见刚下轿的宋明川二人,甚至主动打起了招呼。
毫不吝啬将祁归舟对我的爱暴露在阳光下,就是让大家都知道我很高兴能够嫁给他。暗恋很苦,他这一世只许甜。
宋明川是来找父亲议事的,他能从笑里藏刀的皇帝手中夺下江山,我父亲及他的一众门生可是出了不少力。这也是宋明川当初娶我的根本原因,看起来常常陪我回家,实际上是密谋他自己的大计,我还当他真的疼我,不过是个幌子。
我又能夺走宋明川最在意的江山吗?不能,也不想。他从来不是我这一世的目的。
大概是我搂着祁归舟的亲昵样儿,刺激到了祝云岚,她进门的时候,故意顶了我一下。不大不小的声音,门童也能听得见:
“从前我还不信姐姐真会做那档子出格的事儿,看这架势,祁大人是不是头一个、怕都不好说了。光天化日,姐姐还是安分些吧。”
这张小嘴还是那样不饶人,什么脏的臭的都敢说。
我扣住祁归舟欲动的手,不怒反笑,轻飘飘道,“我若是安分了,还轮得到你做靖王妃?”
当日我倔强拒婚的消息不胫而走,有很多版传言,有说我为爱拼死抵抗的,还有说我为成全妹妹甘心放弃的。不管关于我的那一部分是怎样的,到祝云岚那里都是她命好、捡了便宜。
她气得伸手就要堵我嘴,反被一把抓住。我顺势往下扒袖口,几条新旧不一的於痕赫然裸露出来。
大惊一声,像是好心替她出头一般,用力意举起手腕在宋明川眼前晃,忿忿问他怎么回事。
他却没说话,漠然斜我一眼,径直进了门。
没意思,宋明川可跟上一世差太多了,寡言、薄情。他原来可是最能说的,大道理一讲讲一宿,根本不让人睡觉。
我猜是他打的。任谁嫁给宋明川,从那一刻起,便都做不成他心尖上的人了。这是我穷尽一生悟出的道理,他不懂什么叫妻。
饭后男人们去了书房,我则拉祝云岚回去从前的闺房,想唠些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