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聚在院子里吃喝玩乐,撸着串喝着酒谈着天,还有几个人待在客厅开着电视玩骰子,卓卓和欧陇横七竖八地躺在沙发上小憩。
外面隐隐传来的各种喧嚣声更衬得厨房里一室静谧。
“喝咖啡吗?”欧阳轻声问道。
荇野点点头。
她以为欧阳只是冲一杯简单的速溶咖啡,没想到他抬手从柜子上方取下了一整套的设备。
荇野看见他先是烧了一壶水,又拿了一个小秤,上面放了个小碗,接着撕开一小包咖啡豆,倒了些进去,然后再把量好的咖啡豆倒进一个万花筒一样的罐子里。
荇野忍不住笑出声来。
“怎么了?”不知道是不是刚吃饱饭,欧阳现在连语气带脸色都透着柔光。
荇野双手撑着脑袋,看着摆在面前的一整套家伙:“像幼儿园扮家家。”
欧阳浅笑了一下,给罐子扣上柄盖,开始手摇研磨。等磨好咖啡粉,他又把一个滤杯放在秤上,上面垫上滤纸,倒上热水打湿,再倒去废水,接着将磨好的咖啡粉倒了进去。
他看见荇野撑着脑袋的双手捂住了脸,问道:“怎么了?”
荇野的眼睛从指缝里漏出来:“想起了我的噩梦,初三化学课,你这太像我们化学老师做实验了。”
欧阳拿着冲壶,用舒缓的小水流均匀打湿着咖啡粉,他放下冲壶说道:“初中化学?不就是记元素周期表吗?”
荇野凑上前去看滤杯里的咖啡粉,里面正咕咕地冒着小泡:“是啊,可我看所有金字边的字都一样,根本分不清楚谁是谁。”
“那确实是噩梦。”他又拿起冲壶,由里往外画蚊香圈一般往咖啡粉上注水,荇野的小脑袋就随着冲壶的动作上上下下地晃悠着。
欧阳看着她,笑意渐渐漫上唇角,爬上眼尾,攀上眉梢。
房间里很安静,只听得到咖啡滤下的滴答声,一滴又一滴,荇野觉得像一个个音符,奏出了一首美妙的钢琴曲。
等奏到尾声,欧阳给她倒了一杯,她喝了一大口,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欧阳着急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很苦,你喝不惯?”
荇野拍拍胸脯,强咽下去:“不关你事,是我野猪吃不了细糠,平时只喝过速溶咖啡。”
欧阳听了她的话,哭笑不得:“要不要加点奶或者糖?实在喝不惯就不要喝了。”
荇野砸吧砸吧嘴巴,回味了一下,发现唇齿之间,先前充盈的那些丝丝入扣的苦味,待咖啡咽下后现在却是满齿醇香。
她把手一伸:“不用,我好像品出点东西了。”
欧阳无奈地笑了一下,给自己倒了一杯,细细地品着。
荇野和欧阳各自拿着一杯咖啡,靠在狭窄的吧台边,面对面坐着。
她捧着咖啡杯,举至齐眉,透过杯口萦绕的雾气痴痴地看着对面的欧阳,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眼神,只好默默骗自己,雾气氤氲会遮住一切的,想看就放肆看吧,看一次少一次。
荇野喝着咖啡,眯着眼睛,感觉微醺:欧阳,你知道吗?对我来说,咖啡很苦,但是过程好甜。
世间有很多很多的小事,小到微不足道,在你忙碌的生活中不值一提,过目即忘。可是曾经和谁一起经历过,那个人就会赋予它不一样的意义,从此以后刻骨铭心。
就像“手磨咖啡”这四个字,今后不管我在哪里碰到,什么时候碰到,第一时间想到的都会是你。
也许以后我再也不敢喝手磨咖啡,也许以后我痴迷上手磨咖啡,但不管哪样,都是和你有关。
即便以后我们再无交集,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人生,但我知道,哪怕等我白发苍苍,路过街边的某处咖啡馆,看到一位年轻的男子在手冲咖啡,脑海中也会浮现出你现在的样子,和现实重重叠叠起来。
欧阳看着荇野眼神迷离的模样,几乎要怀疑刚才自己做海鲜面时,放的那勺料酒下重了手。
他放下咖啡杯,站起身来:“方荇野,我带你去个地方。”
荇野跟着欧阳一路绕行,跟走迷宫一样,最后走到别墅很不起眼的一个角落,她左右一看,并没有什么特别,只墙上挂着一幅画,难道要她艺术鉴赏?
阳光从玻璃窗透进来,洒在画上,荇野瞧了瞧,觉得很有些莫奈的风格。她疑惑地看看画,又看了看欧阳,用眼神示意着。
欧阳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微微抿起,垂下的额发轻轻晃动着,在阳光的照耀下,荇野又瞧了瞧他,觉得很有些古典油画美男子的风格。
欧阳用脚点了点地面。
荇野的注意力从欧阳脸上转移到地板上,她“啊”地一声叫出来:那是一个地窖隐形门!
她激动地捂住脸,那双像小鹿一般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满眼冒星星地望向欧阳:我滴妈呀,你家居然有地下室,这也太刺激了吧,你是要带我去探险吗!
欧阳被她丰富的面目表情逗乐了,笑出了声。
这是荇野今天第一次看见欧阳笑出声来,她的小心脏又开始跳得厉害:会笑你就多笑点,你知道不知道,还几个月时间,就你这笑脸,我看一次少一次。
荇野跟着欧阳走下逼仄的楼梯,她很想牵着他的衣角,手都伸出去了,就在他身后五公分,始终还是不敢去够。
地下室有两间房,其中一间是很大的练舞室,里面放着一台钢琴。
荇野抬起头看欧阳,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他点点头,说道:“小时候,外公就在这里教我弹琴,你现在想听一曲吗?”
荇野轻声说好。
欧阳端坐在钢琴前,打开琴盖,语气温柔地问她:“你想听什么?”
荇野倚在钢琴旁,想了两秒:“我都随意,要不就听你此时想弹的。”
音符响起,荇野的心咯噔一下,像一颗石子掉进了心湖,泛起层层涟漪。
欧阳的双手干净修长,纤细的手指在黑白键上跃动,屋内的灯光洒在他的头顶,在他的发梢摇曳。
他的衣摆在旋律中跳动,他的演奏行云流水,他整个人坐在钢琴前十分美好,但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荇野心起波澜的原因。
而是,欧阳弹的那首曲子,曲名叫做Luv Letter。
琴音先是缓和,接着雀跃,然后渐渐跳跃,荇野的心也随着那一个个跳动的音符在起起伏伏,她捏紧拳头,强行按捺住加速的心跳,一直捏到连掌心都微微泛起潮。
然而琴音却越发急遽地向荇野袭来,声声节节如马蹄,一下下地踏在她的心上,她几乎要控制不住,随着那一连串的音符,迸出那句“欧阳,我喜欢你。”
但好在这时候旋律徐徐舒缓了下来,如涓涓细流,潺潺流过,告诉她喜欢是隐忍,喜欢是别离,喜欢是求而不得。
她喜欢他又如何?说出来又如何?荇野心里知道,她是绝对不会和欧阳在一起。
一曲终了,两人无言,四目相对。
荇野别过头:“我能去隔壁看看吗?”
欧阳收回眼神:“好。”
隔壁房间好像是个乐器房,又好像是个封闭的编曲房。
房间的一个角落有各种编曲录音设备,有一张很大的桌子,桌子上有电脑有耳机有音响,有电子琴键盘,有麦克风,还有各种荇野见都没见过的设备,荇野不是很懂。
房间的另一边,一整面墙上都挂着各种乐器,地上还放着各种鼓,荇野曾经跟着宋晖去他们音乐学院的乐器房,也曾经去过宋晖几个人的秘密基地玩音乐,但都没见过这么多的乐器。
她走近那面墙,凑上前细细辨认了一下,认出了贝斯,吉他,长笛,小提琴,萨克斯,二胡,小号……甚至还看到马头琴。
荇野有些诧异,转身问道:“你还会这些?”
欧阳摇摇头:“都是我外公的,我只会其中几样,而且只会一点点。”
自从上次滑冰之后,荇野就再也不相信欧阳口里的“一点点”。
她笑着把手拢在嘴边,装模作样地喊着,起着哄:“来一首,来一首。”
她看着欧阳取下一把吉他调着音,鼓着掌欢呼道:“下面有请欧阳先生为大家献上一曲,这边的吉他长笛们,还有那边的大小提琴们,大家都在墙上扒住了,别震撼得掉下来。”
欧阳非常迎合她,漂亮地一鞠躬,郑重其事地说道:“这一首‘See You Again’,献给你,方荇野。”
他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时按时拨时而轻击,荇野从没见过一个人弹吉他时连指尖都性感得发光。
吉他声清脆明亮,如潺潺流水般悦耳,欧阳的嗓音醇厚而有磁性,歌声婉转悠扬,娓娓道来,林深时见鹿,海蓝时见鲸,梦醒时见你。
荇野坐在椅子上,撑着脑袋看他,一曲完毕,她轻声说道:“你怎么这么优秀?”
欧阳抱着吉他,仔细端详着她:“你这么轻易地夸奖我,我直觉有诈。”
荇野心里想着,哪里轻易了,我心里念着千遍万遍,才敢说出口一次。
她含笑说道:“看来这是你外公外婆家,他们人呢,也去M国了吗?”
欧阳把吉他轻轻放回墙上,挂好:“他们过世了。”
荇野怔了怔:“对不起……”
欧阳靠在编曲工作台上:“没关系,我十四岁的时候他们就过世了,现在已经……十年了。”
——
小剧场:
欧孔雀:我的地盘,我要开屏我要开屏。
方荇野:有白月光,不要沾边不要沾边。
欧阳的“一点点”不是谦虚,他不会谦虚,一向都是实话实话。因为他身边的人太厉害了,大哥滑雪能拿奖牌,所以欧阳觉得自己溜冰“一点点”,外公几乎各种乐器都会,所以欧阳觉得自己乐器“一点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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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手磨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