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巅盛景 第79章 鹤潭双渊（贰拾）

不过事到如今，吏部的官员已经换了一轮。阿弦想要感谢一切替他清扫白成焕旧部、替他找出那些人罪孽的人——至少那些人乘人之危想除掉他，而另一些人帮了他。阿弦曾经问过永羲，永羲说自己身上暂时没有刘汶的把柄。

所以阿弦心里想着、倘若能使永羲彻彻底底擒住刘汶，那么在此期间，另一个人一定出马了。阿弦想罢不再狂笑，转头便向阿岚道：“有了这些时日，消息总该查清楚了罢……倘若这些消息连尔等都无法查清楚，那便是从宫里传出的了？”

见阿弦突然问起查消息的事情来，跪在地板一旁、手按剑柄的阿岚身子猛然一抖，紧接着便如实说道：“殿下，这消息我们查不清。况且这抓捕刘汶的消息甚是奇怪。我等只找到了抓捕当天摄政王的消息、还有把他抓去大理寺的消息。”

“至于抓捕刘汶的证据，据说是账目。剩下的谁也不知道。”阿岚言罢一边低头，一边将目光瞥向一旁站着的青碧。青碧瞧见阿岚瞥她，表面只自顾自的忙着散步。待青碧散步至屋檐边际，她却突然侧起脸、眉头紧锁。

青碧于是开口说道：“既然得不到消息，那么就说明对方不让我们得到消息。如今在京城里明目张胆、这般防着外人窥探的，除了宫城里还能有哪儿？”青碧言罢，急忙俯下身子坐在地板边上。她再也不愿望向屋子里的阿弦与阿岚。

阿弦经过阿岚、青碧二人这样一番折腾，总算彻底明白了事情的缘由。既然消息大抵是从宫里传出来的，宫城里能整垮刘汶的究竟有几人、阿弦心里亦清楚。如今璟宗皇帝已然不在世上，他的弟弟不问世事、女儿尚且年幼。

阿弦不知从哪里听说，璟宗皇帝有个同胞的幼妹，如今是宫里的长公主。虽然天下君子敬仰她、但长公主性情孤傲，一年到头拒不见客。阿弦不知此事是真是假，但许多年到头来，宫城里终于有一个生龙活虎的人了。

久跪在地上的阿弦此时终于有些久坐不住，忙叫阿岚帮他把茶具拿来、让自己喝茶。这时阿岚欲要起身，阿弦便顺带对阿岚道：“本王喝完茶，一会儿要出去了。带上你、带上青碧，我们去会会那位长公主殿下。”

“殿下，为何啊？殿下在京里除了摄政王，分明谁也不认识的。”阿岚问。

瞧见阿岚摆出一副疑问的姿态，阿弦丝毫不感觉惊慌。他只是像往常一样，眯起眼睛笑着道：“不妨事。没准没了那位宫里的殿下，本王就要被刘汶派来的刺客打成筛子了。当然，还有你和青碧保护本王。还要多谢谢白兄才是。”

一路上，马车的轮子颠簸着，连带着马车的车舱与旁侧的朱红帘子也跟着颠簸。阿弦坐在车内、没有掀开帘子，可却也并没像往常一般昏昏欲睡。他神志清醒、眼眸清亮，甚至脸上还一个劲儿的甜甜的轻笑着。

正巧这时，车舱里传来车外骑马的阿岚的声音。不知是巧合还是意外，阿岚说话的语调振奋、竟然还顺带问起了这样的事：“殿下啊——殿下，您没有睡着罢！您这个月写信了吗？倘若当真写了，有给北边云沧城那里寄过去了吗？”

阿弦一听写信寄信，心中立马来了兴致。倘若这时叫他困、叫他昏睡，他定然再也睡不下了。此刻的阿弦神志异常清醒，倘若按照他自己的心声来讲、甚至会比平日清醒百倍。阿弦的脸上立刻挂起了暖融融的笑意，随即便朝外头喊道：“本王可没睡着！”

“本王没睡着！这个月的信当然写了，至于寄没寄出去……得看她。毕竟本王现在身在云京嘛。倘若她也身在云京，是不是就不用寄了。”阿弦用一只手轻轻挑起朱红色的帘子，脸上攒起的笑意愈来愈浓。

事情等到最后，他不但话说得像是妄语、而且还径直在马车里笑出了声来。

车外骑着马的阿岚，听见阿弦的话里愈发不识好歹，于是干脆仰头开起玩笑道：“殿下还是做您的春秋大梦罢！”

“瞎说什么呢祝岚！知不知道如今正值九月（阳历十月），殿下的生辰快要到了。如今正值殿下生辰，可他却还在云京、不回南境。我们殿下可真是操劳呐。”马车的另一头，青碧那略带训斥的尖锐的嗓音，一经出口便打断了阿岚的话语。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九月恰巧是云京菊花盛开的时节，阿弦不知道各处的菊花展究竟有没有结束。总之这时候祝王府的庭院里，应该已经开满了各种颜色的蟹爪菊罢。

那些蟹爪菊的花瓣层层叠叠的张开，如同野草一般苍莽。花瓣的质感又如同绸蜡，闪着灼灼细腻的亮光。总之那些花儿就像披着艳丽甲胄的武士，既站姿雍容、又刚柔并济。阿弦一面想着种在庭院里的那些菊花，一面又想着菊花虽然美、可到底会不会开到北国去？

北国的气候那样寒冷，大抵种出来的菊花也不好看罢。

于是阿弦总归想着，这个月的信件里，应当写些漂亮的菊花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