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跋扈 第92章 不解

寒风骤然而至，刺骨的冬意卷席了整个谷山县。

何友诚恳的劝说倪尚谨慎对待此案，倪尚却完全的婉拒了何友的建议。

“你何苦认这死理呢？”

“我不怕死，若我能化成萤火之光，为正啸哥南境平定峑戎大业贡献一点光热，我都此生无憾，哪怕我和姐姐并不得正啸哥看重。”倪尚笑了看向何友，眼神中都是温和，“姐姐说过，正啸要看重的太多了，肩上的重担太重了。”

三日期限一到，茉云带着思淼，便来了县衙，倪尚坐在县城匾额之下，一脸庄重的望向倪尚，显然他并不畏惧。

谁知茉云压根没有搭理倪尚，就闯入了府衙内堂，直接闯进了正啸书房，正啸正在写着兵部奏报，茉云直接推门而入。

“你也不拦？”千山瞪着万莫骂道。

“啊？”万莫一副没搞清楚状况的回道，什么时候或者谁说过要拦着她？

若辰被逗笑了抬手让他们退下去，然后温和的看向茉云，正啸则依旧愤怒的瞪着茉云。

茉云想着忽然转头望向思淼：“完了，好像我等微末小吏，七品官员要见二品大将军，要提前申报等待召见的……”

“得了吧，师姐！”思淼瞬间乐了说道。

倪尚此时也跟着茉云走入正啸书房，她居然如此造次，就是她姐当年都不敢如此闯正啸书房。

“何事？”正啸看向茉云没好气的说道。

“我要见一下王胖子！”

正啸皱眉没好气的说：“你身为司法参军，不懂朝廷律法？案子未审结之时，亲友皆不可私自见面。”

“可传至公堂之上，当着众人审问案犯。”若辰温和的看向茉云说道，“你想问什么？”

“问什么？此案分明系谷山县县令倪大人扭曲事实，王胖子绝无判敌之嫌，你自己问他便是！”茉云指着倪尚说道。

“这便是方大人说的证据？”倪尚看向茉云说道。

“你信我，还是信他！”茉云指着倪尚直白的看向正啸说道。

众人都愣了半刻望向茉云，执礼亦抬起头看向茉云，她这又是唱得哪出。

“信证据！”正啸没好气的看向茉云说道。

“他那是假证！”茉云义愤填膺的说道，“这家伙阴毒着呢。”

“你可有证据证明那是假证！”何友无语的看向茉云说道。

“执礼大人总说我是个危险之人，可这种人若在你少主身边才是危险，他所行之事才不是光明正大，皆阴谋诡诈。”茉云转身看向执礼说道。

执礼也恍惚了半刻皱眉看向茉云，亦看向倪尚，而此刻倪尚波澜不惊的脸上，闪过一丝愠怒。

“尔等总是投鼠忌器，而老鼠屎本就是打坏一锅汤之物。”茉云满脸凌冽的看向执礼说道：“这不是顾全大局，这是埋下祸端。”

“我不知方大人为何一来便闯入府衙，这毫无来由的诛心之论，也让倪某汗颜。”倪尚依旧温和的说道。

“若你不信我，老太君说他们倪家姐弟的话，你总信吧！”茉云看见执礼忽然说道。

执礼皱眉看向茉云，老太君难道会跟茉云说这些？

“昔日老太君说，卢家世代蒙受圣恩，从不畏惧外敌，最怕溃于内，有些人认不清自己斤两，总长着一张只会说忠诚的嘴，顶着忠诚两字，便可干尽人间恶事。”

“方大人在边城，难道从未作恶？”倪尚咬牙望向茉云，她居然敢侮辱家姐。

“倪大人还调查过我？”茉云眼神中闪过一丝寒意，却笑了，“那便亦知道老太君亲自来找过我，那你想听老太君为何觉得你长姐为何不配入卢家吗？”

倪尚顿时眼露寒光瞪着茉云，要说什么便被正啸打断了。

“有证据就拿出来，休要在此胡搅蛮缠！”正啸没好气的皱眉看茉云。

茉云转身瞪向正啸，思淼亦愣了一刻，没想到师兄会如此处置。

“千山，将她赶出县衙！”正啸顿时严厉的看向茉云说道，“此案隶属谷山县，没有你插手的资格，滚回你的中州去。”

倪尚此时冷冷的望向茉云，眼中闪过一丝讥讽。若辰顿时锁紧双眉看向正啸，何苦要如此扫尽茉云的颜面。

“当年中州，众人皆指责我未提前告知于大人一声。”茉云深吸一口气失望的看向正啸说道，“今日小的告知了！”

正啸皱眉未再置一词，眼中都是刚烈和严厉。

“师兄，你可曾亲自审问过从犯王胖子等人，确认他是暗通峑戎叛乱之人？”思淼顿时也忍不住义愤填膺的说道。

“走吧。”茉云淡然的转身，冷冷的笑了看着倪尚说道，“你得意什么？分明消得黄金屋，却堕荒野野径间，你们得意去吧。”

倪尚顿时眼神变了看向茉云，这两句诗源自海棠之诗句，当年他家和卢家墙角之下有一棵开得绚烂之极的海棠花，老太君曾夸幼时的倪虹如海棠花般可人。这是谁告知于她，难道真的是老太君，方茉云居然以此诗羞辱他们姐弟。

若辰愣了半刻看向茉云，执礼亦蹙眉望向她，茉云此举分明不是要见王胖子，她言语中不过是挖苦和激怒倪尚？正啸皱眉深吸了口气，不晓得茉云又在搞什么鬼。

恰逢晌午军中来了文书，朝廷派了钦差来南关看边关修建进度，正啸打算速速赶回营中，执礼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看样子茉云和倪尚是杠上了，这关头正啸先离开也好。

“家里小孩打架，长辈们要不就是彻查缘由，要不一人一巴掌，哪有你这般处置的！”若辰无语的看向正啸说道。

“方茉云是小孩？”正啸没好气的看向若辰。

“她不是小孩，她比小孩还气盛。”若辰无语的说道，“你以为你不给她好脸她就会走，可别等下你一走，人转头就咬了你青梅竹马的弟弟，到时可别怪我未提醒。”

正啸愤然瞪着若辰，若辰若无其事的拂袖而去，执礼和谢青互看了一眼，只能忍着笑。

他们急于赶回南关，正啸将执礼留在了谷山县，临行前倪尚来相送。

正啸严肃的看向倪尚训诫道：“不得故意重判从犯，混战多年，稍有不慎之民众，亦是被外敌利用，你身为父母官，当教化之，而不是杀之灭之。”

倪尚愣了半刻马上恭敬地行礼说道：“是。”

“人当执着于初心，不畏人言。”正啸皱眉看向倪尚，说完策马而去。

倪尚咬牙看着正啸的背影，深深吸了口气，茉云则远远地站在屋顶之上目送正啸离去，寒风如此凌然，在耳边穿梭呼啸，她却冷冷的笑了，丝毫不畏惧这寒冽，这边关虽战事消停，但尔虞我诈从未停歇，该来的总该来的……

王胖子最终还是留下了一条命，可倪尚判了王胖子流放西南之地，且翌日便执行，执礼皱眉望向倪尚，他虽没有判死罪，可他依旧判得如此重。

可王胖子此时已经心如死灰的痴傻般念叨着冤枉，二花听闻就哭晕了过去，冲茉云吼道：“你们做官之人根本就不是为民主持公道的！”

茉云却依旧沉默不语，青岚本也是一脸愤然，可是看向茉云那冷静的表情，不知道为何背后觉得冷。

可谁知就在这日，都察院的余震和麦诚居然亲自来了谷山，奉命彻查此事。

此事连正啸亦没有想到，察院邓大人居然派余震和麦诚两位督查队长亲自来，且这么快，定是日夜兼程。可见此事在朝廷引起了重视。

现在的察院掌院督查使邓大人，是以公正刚毅闻名朝野上下，他此番安排有其深意，余震和麦诚两员大将，都亲自来了谷山这个小县城，余震此人素来中正，不偏不倚，定然会据实上报，而麦诚乃太师门生，他来亦是为了堵住朝中悠悠众口，维护察院中正，此番安排都是深意。

正啸自己留在南关应付钦差，然后让若辰带着千山马上赶往谷山县，想都知道若辰拿茉云没得法子，正啸还让千山带上了自己皇命金牌令箭，让倪尚持此令箭将敢茉云赶出谷山县，不得插手此事。

而就在余震他们到达的当晚，电闪雷鸣，又下起了雨雪。

“大人今年的天气还真是古怪！”吴越立刻起身关着窗户，他一直是余震身边的副队。

“自古怪力乱神之说芸芸，本多是那些居心叵测之人所造无稽之谈，与我等何干。”余震在烛下看着卷宗说道，

“大人说得是！”吴越关窗之时，看向外面，一道闪电似乎就击在了不远处，顿时伴随轰隆的炸雷声，恍惚间，忽现火光串起，“大人，好像起火了。”

余震顿时抬目望向窗外，然后起身走到了窗边。

“好似府衙方向！”

余震的眼神中顿时露出了寒意，此火燃得蹊跷：“取我官服来，备马车，我去县衙一趟，问麦大人同往否！”

他们赶往了县衙，大雨之下，他就在坐在府衙门口，此时来人禀报，原来失火的是大牢，顿时余震眼中闪过怒气。

“余大人，他们居然如此张狂！”吴越愤然的说道，“我等都已经到达谷山。”

余震和麦诚却都很沉默，冷眼看向府衙上下仓皇失措的救火，还好今夜雨雪大，在未有证据之时，他两从来都是缄默不言的！

而此时牢房中窜出一人，余震远远一瞧，是方茉云手上拉着一个喘着粗气，满脸惊慌的胖子。

“狂……方茉云？”吴越转头看向余震小声说道，余震身边的麦诚亦抬头望去。

余震撑着头远远望着灰头土脸从黑烟中冲出的茉云，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但凡有此人在的地方，事事都没有那么简单。

“走吧。”余震起身说道。

“大人，不见一下县令，问一下缘由？”麦诚身边的随从问道，这寒冷的雨雪之夜，他们都来了。

“静观其变吧。”

“也好，这府衙上下此夜也有得忙。”麦诚亦温和的笑着说道。

深夜回到了驿站，吴越跟余震泡着热茶驱寒，余震喝着姜茶闭上了眼睛。

“要不要传方茉云来问个前因？”

“你能应付得了那个疯子？”余震睁开眼睛顿时没好气的骂道。

“大人说得是！”吴越忍着笑说道。

结果第二日县衙居然升堂，还请了余大人去，县衙昨夜彻查是方茉云私自闯入大牢探监，引起了大火。执礼着急的看向府衙外，不知若辰何时才到，他一早没有劝住倪尚升堂，亦知茉云此举蹊跷？

“对，我私自去探监，我特地点把火，将人引来抓我，倪大人真是断的好案。”方茉云当堂便喊道，可是此时才看见坐在堂旁的余震愣了半刻，余震身边还坐着一人，想来便是察院另外一位督察使队长麦诚，此人是太师的门生。

“证据确凿，你还有何好申辩，这就是你昨日使用的灯笼，灯笼店的老板亦可以作证。”

“他昨日只卖了灯笼给我？”

“方大人，此案已经判决，你为何昨日夜里去探监！”余震突然看向方茉云说话了。

茉云转身看向余震，执礼却锁紧双眉，她若一时气盛和盘脱出，少主的人水淹县城，诬陷良民与峑戎勾结，必使朝野震动。

倪尚却冷冷的看向茉云，他心中却没有丝毫惶恐，他已将证据准备得天衣无缝，而且他不怕死，他就是要严惩甚至铲除他的正啸哥身边这个奸佞——方茉云。她若敢牵扯背叛正啸哥，正好能映衬自己的忠诚，正啸哥身边之人定然会除了她，而她即便没有背叛，自己亦能以律法办她，为家姐出口恶气。

方茉云望向余震，满脸坦然却没有回话，余震亦冷冷的望向他，倪尚眼中却漏出一丝轻笑，他是听说过在京中，方茉云亦得罪过余震。

若辰的马疾驰往谷山县城而来，刚刚到县城城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