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跋扈 第83章 清醒

冬日暖阳至，为这寒冷的季节注入了温暖的气息，让众人感受到了春日即来的希望一般。

正逢思淼押运军需至南关，他开心去到正啸的营中，自顾自的取走了云夕剑。

“师姐说，狗娘养的才说话不算数，官拿去了，剑还我。”思淼学着茉云的口气说道。

营帐中人顿时忍俊不禁，正啸继续写着公文，压根懒得搭理他。

“被贬中州，你师姐可还好？”若辰看向思淼笑了说道。

“师姐回了中州便睡了好几日，我还想给她请个大夫，宋大人说，猛兽睡觉千万不能叨扰，恐反噬。”思淼想着不自禁的乐了继续说道：“后来有一日师姐醒了，把大娘做的狮子头都吃了，气得大娘追着她跑，宋大人说，师姐醒了，而师兄不在，我等小心着点，自求多福。”

众人又哄堂大笑，若辰看向正啸无语的神情，淡然笑了摇摇头，执礼也没有说话轻轻一笑。

“师兄，剑我拿走了，保重。”思淼开心的拿着剑跑了。

边关重整，正啸也亲自来了边城视察，刺史已经被革职，新司马还未上任，杨长史带人众人跪拜迎接。同时手捧着边城迁境民众需要钱粮，不论是曲家和万家都是狠狠的被茉云欺诈了一大笔的，进行了第一波迁移，可是还是远远不够的。

修筑边防的银两，素来在正啸的眼皮底下，都是专款专用，谁都不敢造一钱银子的次，而此次杨长史拿着他们很多欠条，都是当年搬迁没有兑现的银两，说是茉云应的，日后一位姓卢的大官来此，可问其要钱，不知道卢将军是不是那位大官，是否兑现，正啸当日便应了。

谢青和执礼、众里收了所有欠条，清算的时候众里忍无可忍说道：“方茉云，真不是人，连搬迁途中轧死了一只鸡，她都签字让我们赔。”

“扑哧”众人哄堂大笑，方茉云素来就是这么欠。

款项转拨给了边城府衙，杨长史亲自带人分账发放，每日不辞劳作，起早贪黑，数以千户的补贴，对人对钱对粮对账居然毫无差错。

“大人，这个杨长史是个人才。”谢青拿着文书记录双手递给正啸。

正啸伸手拿过了账本，他在城中视察也看见了，此人分发迁家费用兢兢业业，而自己两袖清风，鞋角都被磨白了。

“此人出生虽平凡，却清白，为官多年，未受重用，可是哪怕生在边城，也是出淤泥而不染，他心有不忿，没有办法，但从未同流合污过。”

正啸翻看着账本，确实是心细如尘，实心办事之人。

“属下认为他若来军中任钱粮管事必是一把好手。”谢青转身看向执礼说道，“执礼以为呢。”

“嗯，杨大人肯定能胜任。”执礼也点头了。

“你也注意到此人了？”

“也没有注意，但是此人为官，定是清廉且刚正不阿的。”

众人都看向执礼，他素来很少对人评价如此之高。

“但凡是跟方茉云共事过的官员，要是没有这两点，不都得被他逼疯或者踩死。”执礼想着笑了分析道。

“你别老是针对茉云。”威行看向雄山道，“昔日我们在府衙，茉云对咱挺好。”

“就是，他虽然说话损了点，骗吃骗喝厉害了点，人还是没得说的。”雄山笑着想到，威行想着也捂着头笑了。

“那是因为将军在，且二位本也为官刚正，诸位就想想御史台察院，再想想那边城前任刺史，人现在被革职在家，痴傻一般，比方大人二哥犯病之时好不了多少？听说方大人还给他书房赐名贵贵屋二。”

“扑哧”众人顿时哄堂大笑，若辰也被逗笑了摇摇头。

“为何叫贵贵屋二？”鹿里想着问道。

“以前茉云叫关大人的书屋叫贵贵屋。”威行笑得前俯后仰说道，众人笑得更开心了。

日上之时，正啸站在边城城楼的看向边城，大半个城都在迁居，好一派热闹的景象，这个时候曲逸上前来拜访了。

“卢将军。”

“曲叔，不必多礼。”正啸扶起曲逸说道。

“将军你看，边城城好生热闹吧。”

“居家迁地可有困难？”正啸看向曲逸问。

“开始想着人人都觉得难，现在动起来却觉得干劲十足，有句老话，树挪死人挪活。”曲逸笑着摸着胡须说。

正啸点点头看向城中，边城确实一副忙碌却欣欣向荣之气象。

“不知诸位大人在边城百姓脸上可看见了什么？”曲逸看向了城中欣慰的感叹道，“我等看到了希望，越来越好的希望！边城半城已迁，以后南境的太平就仰仗诸位了。”

“好。”正啸斩钉截铁的应道。

“曲叔，之前茉云来边城，多有得罪。我等即是她的同僚又是她的挚友，曲叔……”若辰看向曲逸本欲道歉，“茉云行事素来有点张扬跋扈……”

“诶，大人此言差矣，我们应该感谢方大人。”曲逸顿时神情变了一把拉住若辰，然后四处张望了一下，“可不能这么说，方大人，方大人是个好官，亦是个好人。”

众人都看向曲逸那神色慌张的样子，忍俊不禁。

“爹，人都不在此处。”曲悠无语的笑着说道。

“你知道啥，你爹这辈子连那也是见过几次大场面的，但是方大人，方大人这种，你要随时保持敬畏的，你可不知道他是什么变的，会出现在哪？”曲逸分析道。

“扑哧”众人顿时哄堂大笑，正啸一脸无语叹了口气，看向城中，此处也终于放下自己心中大石。边关终究连成一片，而她亦无恙。

一晃时光匆匆，两人有将近快一年未见，正啸这次驻防视察回程经过中州，茉云都没有来拜见，出外公干了。

“现在峑戎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朝中主和派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了。葛大人一系倒台，朝中现在也是不得安宁，但将军还是不可掉以轻人啊。”宋大人语重心长的说道，“朝中越是闹，您越要安静。”

“好，您跟我说话，不用这么客套，我也没那么大的官威。”正啸看向宋大人说道。

“畏惧您官威的怕是另有其人吧。”宋大人摸着胡须笑了。

“师姐不是畏惧师兄的官威，是畏惧执礼大人胡思乱想。”思淼想着乐了给正啸倒茶说道。

谢青被逗笑了看着执礼，执礼一脸的无语，此事居然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她说执礼大人对卢家那是忠心耿耿，之前卢家的儿子因为她中箭，执礼大人心里就记恨着，好，现在卢家的女婿也因为她中箭，这下完了，更说不清楚了，她怕执礼大人会咬死他。”

众人顷刻哄堂大笑，宋大人笑得差点茶水都喷了出来。

“她怎么不去死啊。”罗虎没好气的骂道。

他们离开了中州，茉云才回府衙，思淼望向茉云，茉云自己倒着茶喝，一壶极其好的茉莉花茶，是若辰拖谢青特地给茉云带来的。

“好喝否？”

茉云被逗笑了放下茶杯，一脸的无所谓。

“哥哥们都有心了，姐你没有。”思淼笑笑喝着茶说道。

“不过是想的不一样罢了。”

“姐想着什么？”

“想着有一天不再担惊受怕，想这些我家乡的小孩子们，都不会尝我尝过的苦。”

思淼看着茉云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说道“姐，有一天会达成的。”

茉云看向思淼，可是如今峑戎已经这般嚣张的打入了边城，朝廷除了震惊、谴责和愤怒，却依旧没有实质的开战之举。

“朝廷现在局势已经变了，支持正啸哥的现在已经是多数。除了谢丞相、柳大人以外，以前在朝中中立两位尚书大人胡大人和言大人也主张不再轻信峑戎。”

“不再亲信？”茉云被逗笑了说道。

“只是有些朝中冥顽不灵的老大人还是固执己见。”思淼叹息着说道。

茉云轻轻笑了转身回房了，她站在床前若有所思，透过小窗望向星空，自己都不知为何走进这间院子，那颗狂躁的心顷刻间便会冷静了下来。

往昔自己竟然天真，总以为世上之是非曲直都清晰可辨，直到见到他和卢家，才知世事如此艰难，明明是天下之人皆翘首期盼的太平夙愿，却如此蹉跎，让他和卢家在千回百转中沉浮，在千难万险中挣扎，所幸他们还在千磨万难中坚守。

她深深吸了口气，在此夙愿之前，其他都变得渺小如云烟。

翌日茉云去青岚处吃小馄饨，带了些茶叶给她，青岚一泡顿时愣了半刻看向茉云。

“谁会用这么好的茶叶，做茉莉花茶？”

“钱有多之人吧。”

“大老鹰和关公子来了中州？”

茉云平淡的吃着馄饨说道：“许是吧，我出外办差了。”

“怕见他？”

茉云无语的看了青岚一眼，继续专注着面前的食物。

青岚轻摇着他那银丝雪犬团扇看向茉云：“姐妹一场，能不能说句实话，你难道不会想见大老鹰吗？”

“也会想见，可我不会去见他。”茉云淡然的说道。

青岚愣松了半刻凑近看向茉云，一脸的不可思议，她居然承认了，而茉云却满脸的坦然。

良久之后，青岚嘴角上扬说道：“也是，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不是！”茉云笃定而平淡的笑了说道，“因为他是个天坑，这辈子注定扛事太多、万里路遥，而我此生就想畅快的好好活，离他越远越好。”

“方茉云，你什么时候这么怂了？”

“怂？”茉云吸一口气说道，“大姐，这是清醒。”

青岚娇媚的笑了说道：“好，方茉云，我看你清醒到几时？”

“您还是多顾好许秀才吧！”茉云没好气看向青岚，“他考上功名了没？”

青岚摇着团扇却没有再多说什么，眼神流露出一丝落寞，她心中日日期盼许公子中举，但若他中了，便是自己和他情断之时，自己断然是不会误了许公子前程的。

她深吸一口气故意岔开了茉云的话题，淡然笑了：“方茉云，你这大半生吧，总说着最清醒的话，做着最傻的事，能不能吸取点教训。”

茉云轻轻一笑的看向青岚：“好，与君共勉。”

中州入夜，茉云踏着青石路慢行回府衙，她抬眼望向长月星空灿烂，轻轻笑了，原来清醒克制如此不易，不禁想起那两行诗，晓看天色暮看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