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跋扈 第76章 垫背

流云漫天，草木正浓。

楠派已然倒台，边城还是不能倒，茉云说动瑞林帮忙请江南大富之家万家的大公子万子谦，来接手楠派的集市生意。

他们路经南关之时，子谦要去拜访正啸。当年正啸少时在江湖门派会当顶呆了几年习武，子谦当年因身子孱弱，亦被他爹送去会当顶门中，故而成了正啸武林中的师弟，江湖中人和朝廷中人素来往来不多，他们知道正啸身份之后，鲜少叨扰正啸，可是既然路经南关，照礼子谦是应该去拜访正啸的，可瑞林总一副推脱的模样。

正啸见到子谦拜帖，自然出营见了他。若辰还亲自在城中为子谦设宴，子谦欣然赴宴。瑞林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去了，心中却忐忑极了，他之前调人去边城鼎力相助茉云以暴制暴的事，想必也已经传到了正啸处。

“师兄。”

“嗯，坐。”正啸温和的望向子谦说道。

子谦满脸谦逊的坐下，瑞林坐下之时，却差点没坐好，若辰和何友皆被逗笑了看向瑞林，瑞林满脸傻笑的挠挠头。

“哥，你觉得他这个笑容跟方茉云犯错之时像吗？”

“方茉云犯错之时素来理直气壮，何以如此慌张。”若辰看向瑞林笑道。

瑞林无语的挠头笑了说道：“二师兄，这不是也是铲奸除恶嘛。”

“就是不知这么狂暴的铲奸除恶是卓大人的教的？还是刑部或者朝廷法度允许的？”谢青笑了看向瑞林说道

“坐吧。”正啸看向瑞林口气还算温和，似乎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

瑞林愣了半刻开心的坐下，心想他们这么私自调人去帮茉云打群架，二师兄居然没骂他？

“边城难，你们能帮则帮是好的。”正啸端起酒杯说道。

子谦听正啸这么一说顿时心中顾虑便放了下来，晚宴之后，子谦不胜酒力回房了，正啸才转身瞪向瑞林。

瑞林愣在原地，心想该不是这会儿师兄要教训我吧，早知道我亦装不胜酒力了，可是方茉云那丫头还说二师兄绝不会为难自己。

“自己心里要有个谱！”正啸皱眉看向瑞林说道。

“嗯？”

“与虎谋皮，别让虎谋了，你最好心里清楚什么是对边城好，什么是发疯。”正啸没好气的看向瑞林骂道。

瑞林顷刻被逗笑了说道：“是，二师兄教诲，我知道了。”

“鹏飞就算了，他素来就是个义气人，你和白岩为何会私调人马去帮她打群架？”何友乐了看向瑞林说道。

“想体会一下什么叫做大杀八方。”瑞林乐了说道。

正啸顿时转身瞪着瑞林，瑞林马上赔笑说道：“师兄，我知道错了，玩笑话罢了。”

“大杀八方？你们是亲身体会了一下什么叫蛊惑人心吧？”谢青亦笑着评价道。

翌日清晨正啸百忙之中还来抽空送了子谦，若辰亦来了，瑞林心中明了，他们都在帮茉云，子谦上了马车，他看向正啸最终欲言又止，他其实也心中有事，可知道正啸身系家国大任，师傅说过决不能以私事相扰。

子谦素来是个能人，他一到边城，重新立了集市规矩，半月不到便让整个边城商贸为之一振，为了感谢子谦，这日茉云亲自在水悦楼设宴。

“昔日楠派天天给我嚷嚷，这城里大半的生计靠他们，可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离不开什么的？”茉云站在水悦楼二楼楼廊望向集市目露寒光说道，“若有一日谁觉得自己如此重要，无所不能，就离死期不远了。”

万子谦愣松半刻看向茉云说道：“边城民众也吃了这么多的苦，是否需要我再让度一份利给大众商家和民众。”

“不用。”茉云举杯看向万子谦说道，“其实万公子和我都知，过犹不及，谁赚多了都没好处，刚刚好就好。”

“您说的在理。”子谦满脸谦逊的说道，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眼前瑞林口中正啸看重的师弟，是个满脸风轻云淡可是骨子里极为精明干练之人。

“不该得的钱，得了也烫手。”茉云倒着酒说道，“是吧？”

万子谦看向了茉云点点头，似乎觉得其话里有话。

“万公子帮了我一个这么大的忙，不知道要怎么报答您？”

“您言重了，瑞林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恕我直言，你若在朝中只有何瑞林一个好友，不够。”

“那日后亦烦请方司马诸多关照。”子谦马上借着话风说道，他们万家和朝中官员打交道，速来是心照不宣的明了。

“我能有什么用……”

“至少以后边城的事宜，还请方司马多费心。”万子谦心领神会的奉上银票。

茉云挠挠头看向银票笑了说道：“真想收啊，可是我不敢。”

“方大人，规矩我是懂的。”

“你懂规矩可是不懂法啊，满门抄斩的买卖也照样干，每年那么大把的钱帮人往京城送，那你的钱，我怎么敢收。”茉云推开了子谦笑着说道，“只盼子谦兄，日后东窗事发，莫牵连我瑞林师兄，他是个赤诚之人。”

子谦顿时诧异愣在原地看向茉云，茉云笑笑起身要走。

“大人，可救我万家？”

“万公子，您太看得起我了，我一个边城的司马，简直是芝麻绿豆小官，别看子谦兄在我面前如此谦逊，可是您父亲只怕是京中大员也认识不少吧。”

“可大人敢提，必是敢插手吧。”子谦起身看向茉云说道。

“和聪明人说话，挺痛快哈！”茉云挠挠头想着又笑了说道，“那不如咱试试，你毕竟也帮过我嘛。”

“如何试？”

茉云把自己计划告诉了子谦，子谦看着茉云怔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

“你好好考虑一下。我把这菜吃了，浪费不好。”茉云轻声说，然后开心的吃着饭。

子谦良久之后看着茉云“好，我万家愿意一试。”

“为何？我可只是个小司马。”

“反正都是一死。”

“我那胆小如鼠的师兄还有这么有种的朋友，我得高看他一眼。”茉云举起酒杯看向万子谦。

“我来之前，瑞林跟我说，希望我不会被吓到。”子谦和茉云碰杯说道。

“当然不会，我向来让人如沐春风。”

子谦顿时笑得不行，叹了口气点点头。

“我倒是有个问题，想问问你。”茉云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看向子谦笑着说道，“看万公子如坐针毡的模样，必定也知万家大难临头了，为何不求卢将军相救呢？”

子谦看向茉云坦诚的说道：“家父和师傅都说过，师兄身兼家国大任，我等绝不拖师兄后腿，不给师兄添麻烦。”

茉云淡然笑了，子谦却不知道这句看似寻常的话，救了他万家一命。

万家曾定是有人利欲熏心，攀附权贵得了巨利，才会今日受此胁迫，做这全家要掉脑袋之事，若是以前，自己不仇富就算好了，定然不会对他们有半分怜悯。

而此刻自己也感叹自己的变化，会因他这么一句话改变主意，这便是大老鹰说的，这世上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也许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身边之人都还行……本来想拿万家垫背做突破口的，这会儿又要想别的办法了，哎，自从认识了卢正啸，这活别以前难干一万倍。

茉云酒足饭饱起身准备回府衙，突然发现风二娘扇着扇子坐在楼台，一脸的顾盼生辉，妆容的精致得一丝不苟，茉云嘴角上扬的若 有所思……

翌日清晨茉云一大早带着他们去水悦楼后门的面摊吃面，满脸八卦的等着，此时一个魁梧壮硕的男子从水悦楼后门走出。

“来了，来了。”小马兴奋地说道。

“头，这就是风二娘的相好。”太易也开心的伏低头说道。

老马笑着评价道：“依我看，**不离十。”

石川一脸无语的大口吃着面，茉云亦是满脸笑意的伸头张望，怎么突然觉得此人有几分熟悉。

“太明显，头，太明显。”

“我怎么好像见过此人。”茉云若有所思说道。

“头，你这样不合适，你要知道，你可是已有京城一双贵子之人。”小马故作严肃的说道。

茉云回头一脚把小马踢飞了，众人笑得前俯后仰，就连石川也笑得差点面喷出来。

“是他。”茉云顿时就想了起来，他在正啸的书房见过此人，他是漕帮少帮主曹旷，恍惚了一阵之后，她开心的笑了，“这岂不是天助我也。”

茉云立刻欢喜的回到了府衙，站在杨长史的书房窗前，看着在练字的杨长史。

“大人，有何指教。”

“你就叫我茉云吧。”茉云指着字说道，“这么难的字你都能临摹好，你看看这字呢，能写得像吗？”

“我看看，应该加以时日，能临摹个七八分。”

茉云直接的问道：“我赶时间，加以时日多久。”

“我今日不睡，应该明日能成。”

“我就说杨长史是个人才。”茉云喜笑颜开的拍着他肩膀赞叹的说道，杨长史摸着自己被茉云打疼的肩膀被也笑了，茉云从袖中拿出一张纸递给杨长史：“你帮我按照这个字迹，抄一份这个。”

“情诗？”杨长史拿起纸呆愣了半刻说道。

“对啊。”茉云一脸沉稳的点点头

“哦，好。”

翌日早晨杨长史便来找茉云，他按照需要模仿的笔迹写完了情诗，茉云拿过来一看，顿时笑得前俯后仰，杨长史有些怀疑的看向茉云。

“没事，没事，我已经想到我大师兄看到信之时的表情，哈哈哈。”

茉云算着日子，不到十日，景城带人来了边城，其中瑞林也在随行之中，瑞林挑眉看向茉云，她是如何调动了大师兄来陪她疯的，景城让他们在屋外等，自己走了进去。

“大师兄。”茉云喜笑颜开的迎了上来。

景城没好气的瞪着茉云，谁知道他葫芦里要卖什么药。

“大师兄，看到你，我感动的眼泪水都要下来了，你看师弟调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唯独大师兄真仗义，居然亲自来看我……”

“废话你少给老子说，有屁快放。”

茉云自然就把事情从头到晚跟景城说了，景城的表情又把茉云逗乐了。瑞林他们远远在屋外瞧着，虽听不见声音，却难得在景城的脸上看见如此错愕的表情。

“你发疯也不这个发法，人是朝廷二品大员，且不说你有没得能耐查？你连查的资格都没有！”景城顿时起身吼道，“你要是这般胡闹，我现在就去卢正啸那里，怕是这个世上你以为没人管得了你。”

听到景城的吼声，他属下黄皮和瑞林马上也走进房中，本欲相劝，谁知道茉云反而勃然大怒。

“大师兄，你可别教训我，吓唬我！我叫您一声大师兄，可不代表心里真的服，这世上也只有他一个人真心诚意的叫你大师兄。”茉云冷凌的说道，“师弟们怎么看您，您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怎么又怕被连累了？”

景城顿时咬着牙瞪向茉云，瑞林亦愣了一下看向茉云，她找人帮忙之时还能如此嚣张态度。

“用的着师弟们的地方，我们就是师弟，耽误师兄升官的时候，我们都是绊脚石，亏得鹏飞师兄家里出事的时候，你跑得人影都没有，只有卢正啸骂他们说，说你是公务在身。”茉云起身叹气说道，“算了，您走吧，我不拖累您。”

景城心中知道茉云此举想拿下的那位二品大员，是朝廷中主和的主要势力，此人恶毒但出生权贵，在朝中根基深厚。可最终景城咬牙坐下来，说道：“我就看在此时能帮他南境边防大业的份上。”

茉云瞬间变脸比翻书还快，喜笑颜开的给景城倒酒说道：“关他什么事啊，您先想想怎么帮师妹，把这口气挣回来，大师兄，还是你仗义！”

“我真不知师娘这么看得起你什么？”景城皱眉看向茉云说道，她用这两封荒谬的信将自己引来，其实她心中知道，自己来了就没办法走，若是自己不管，日后师傅师娘定然不会原谅自己，而且她方茉云都可为边疆大业肝脑涂地，自己又有什么资格逃，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只能随她闯了。

“嗨，谁知道呢？”茉云凑近看向景城，“大师兄，那邹老太君看上您什么啊。”

“滚。”

景城身边的亲信黄皮和瑞林低头忍着笑，邹老太君是京城中德高望重的一品诰命，却独独疼自己外孙女，也就是景城的夫人，所以爱屋及乌素来对景城是极为看重和偏袒。

不到三日，整整一队干探被景城调来了边城，那都是刑部一等一的精明干探，扮演成不同的身份，深入到边城的每个角落，定时会用独特的方式跟景城汇报。

这日茉云把他们的线索全部都串了起来，镜花楼果然干的都是贩卖人口，倒卖情报，军资，贿赂朝廷官员，花钱消灾一系列黑得不能黑的勾当。

景城拿过了这些触目惊心的证据，深深叹了口气。可是要办下这样的大案，背后亦是深不见底。

“不虚此行，果然是个大案吧。”

“老二说的不错，你啊，是个人才，只是没有人好好带，若能走正道，日后能继承师傅衣钵。”

茉云愣了一下看向景城，她听到人说卢正啸素来都没得好脸色：“哼！”

“结果你就是太歪，日上之时人刚来求我，晌午后你就把人从马上射下来垫背。”景城没好气的骂道，“这次就是轮到把我填坑了吧。”

“瞧您说的，二师兄和师傅怎能和你相提并论，跟他们比，咱就是背景差点，实力完全碾压。”

景城愤然瞪向茉云，茉云却一脸坦诚，瑞林和黄皮都只能伏低头忍着笑，她总是能一下挖苦到人心里。

夜幕降临之时，茉云推开窗抬头看向星空，当日自己还在气愤那家伙居然如此不情不愿，拖拖拉拉的好似不肯来见自己，原来他一早去见了景城，茉云想着又被逗乐了，怕是他也是实在没得办法了，居然会去求景城？

可自己此时亦没得办法，这一出大戏，只能拉着众人一起唱了，就看到时候是一起玩完，还是一起上岸，想到这儿茉云忍俊不禁，上次拿大老鹰自己垫背也就算了，他若是知道我这次要拿他的一众友人和兄弟垫背？铁定又暴跳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