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跋扈 第42章 去留

茉云还在迟疑该如何转身解释的那一刻，却只见到一个深邃的背影，正啸缄默不语的走出了营帐，茉云瞬间能感受到心中的失落，他没有给自己解释的机会，亦表明他不想听。

正啸那总让人觉之高山仰止的背影，茉云却移不开自己的眼光，因为这个坚毅而静默的背影，也许再也见不到了。

“正啸。”若辰顷刻追出了营帐，与茉云擦肩之时，他温和的看了她一眼，眼中都是安抚。

茉云曾千百回的想过，若有一日卢正啸知道自己是女儿身，他会如何处置自己，这千百次中，从没有一次自己会预想，他会留下自己。可此刻自己本该坦然，却为何如此失落。

而关若辰追随着正啸走入了营帐，他看向正啸双眸中的爆怒和克制，深吸了一口气。

“正啸，你准备如何处置此事？”

“赶她出公门。”

若辰眼眸中闪过难见的怒意，但是言辞依旧缓和：“她毕竟肝脑涂地的付出了这么多！”

“我没有以欺君之罪治罪于他，已是宽待！”正啸捂着伤口怒斥道，顿时的衣裳渗透出几丝血色。

罗虎箭步上前马上扶着正啸躺到床上说道“先让师兄修养。”

“你先养伤。我去看你药如何了？”若辰这才转身走出了营帐，远远看见茉云骑马离营了，他远瞰茉云英姿飒爽的背影，轻轻的嘴角上扬，世间如此不可思议，原来她是女子。

这两日谁亦不敢在正啸面前提及此事，谢青、罗虎和若辰全缄默不语，正啸修养了两日之后回了中州，谢青就直接去了宋大人家宅。

“怎么没养好就急着赶回来，老沈，快随老夫去看看正啸伤势如何？”宋大人关切的笑迎出来

“宋大人不急，我有事与宋大人商议。”谢青行礼道

宋大人望向谢青的神情拉着他坐下，说道“给孩子上茶。”

宋大人可知，方参军又不知去向了？”

长叹一口气的宋大人无奈的端起茶杯喝着：“茉云那人凡事他没个准，你知他又游山玩水吃喝何处？你等切莫因他气恼，气坏了自己。”

“那宋大人可知，方茉云在家其实排行老三？”谢青抬眼看向宋大人说道。

“他排行老二，他下面有个……”宋大人顿时愣住若有所思，差点都没有端稳茶杯转头看向谢青，“老……三，不他妹吗？”

“宋大人，卢大人因您劝说，本是想带茉云好生历练，日后让其奔个好前程，为朝廷效力，但此事可视同欺君啊。”

“欺君？你也要……老夫知道啊？这你家大人每日拎着他来来去去的，他为何未发现？”宋大人半天才晃过神说道，“那……你家大人现在什么意思？”

“大人让他离开公门。”

宋大人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的看向谢青：“谢青，那你觉得呢？”

谢青愣了一下看向宋大人，这老夫子确属如执礼所说其心刚直却老谋深算，他居然问自己什么想法，可是他内心不能诓骗自己，以方茉云之能耐，着实值得一留。

“方家也算是惨绝人寰了，剩下一妇孺，一小一痴傻，还有个有通天本领的人，你不管人是个啥嘛？”宋大人摸着胡须叹气道

两人畅谈一番之后回到府衙，发现罗虎亦在他的书房，原来是虎翼营收到两份调军之令，且都有罗虎的印记，第一封调令是前一天晚上就收到，通知他们卯时就出营赶往灼心谷，这是一份**裸的伪造军令，罗虎回营当日看见之时，惊呆得差点脱口而出，谁如此胆大包天敢伪造军令，幸亏当时忍住了。

还会有谁呢？这一切不过是方茉云都一环套一环设计，他当真是行事不管黑的白的，正的歪的，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什么祸事也敢闯。

谢青深深吸了口气看向正啸的表情，本欲相劝，可方茉云真是处处都能犯正啸的大忌，若是以前在军中，伪造军令，正啸不将其当场军法处置才怪。自己亦不知，这些日子以来，正啸为何能忍？如今便是如何的借口，他亦不会纵容了。

“好，我知道了。此事就此作罢，你回虎翼营也休要再提起。”正啸拿过那张军令放到一旁说道

“是。”罗虎行礼完便披星斩月的转身回营了，他心里深深叹息，但是他这一生绝不会欺瞒正啸半分。

秋风寒瑟瑟，暗月云遮遮，烛光下正啸又看见了那张军令，他转身从柜中取出了他娘的佩剑，挂在了床前。

入睡闭上双眼之时，不知为何茉云在荒野上任意驰骋的背影出现在眼前。她才是那该自由翱翔的人，而一转瞬间，当年自己藏在村民中，眼睁睁地看见亲娘走投无路坠崖的噩梦，又出现了。他瞬间被惊醒睁开了双眼，不论众人如何相劝，他不会让茉云回公门。

宋大人翌日清晨到了府衙，眼中露出忐忑的走入正啸书房，正啸一如往常的冷峻，但还是起身像宋大人行了礼，丝毫没有提茉云之事。此时若辰亦来了，手上拿着名贵的伤药。放下药，若辰伸手拿起了桌上的那张军令，怔了半刻。

宋大人摸着胡须抬眉故意说道“这罗虎的印记是不是磨太厉害，要换换，看着假。”

“谁知道方茉云用什么刻的。”若辰看向军令淡然一笑说道，“她若要在哨岗中取罗虎之印盖于空白纸上，对她来说简直如探囊取物，浪费功夫刻此假印，大抵是为了若此计不成，将这死罪背到自己身上，不牵连你和罗虎吧！”

宋大人那一脸的吃惊的表情，多少佯装得有些失真，若辰则看向了正啸，要感动他真是比登天还难。正啸依旧一脸波澜不惊的看着手中公文，其实众人皆知正啸决定的事很难改变。

“您说，若卢正啸真要赶她走，我若请方茉云来做关府护院，她可会应允？”若辰坐下淡然的端起茶看向宋大人道

宋大人摸着胡须看向若辰良久之后，苦口婆心道“此等妖孽，怕是你镇不住啊！”

众人不禁忍俊不禁，正啸一脸没好气的看向若辰，眼神好似在说，让他们少花些功夫在此事上跟自己耗了。

日子一晃就过了半月，时值深秋，远处山野斑驳多彩，院中落叶纷纷，叠在府衙内的石板路上，一层一层的盖得府衙都失了生气一般。

茉云在家数日便已坦然，事已至此，与其强求不如再谋条生路，她素来本也是这条路走另一条的性子，且家中有病有小，就算自己再打不起精神也要过日子的。

就在众人都以为茉云不再回府衙之时，中州府衙收到县城公报中引起了大家的注意，落霞镇徐家村大火，小马他们顷刻就抬起了头，这不是茉云的老家吗？虽然据说发现得及时，没有出现伤亡，但是村子被烧毁了大半。而且起火缘由是有人纵火，可是纵火犯却没有找到。

小马散会就前往了落霞镇探望茉云，结果回来说茉云全家都消失了，与此同时探子来报，韦达部落的老部落主的妾室，最终以命相救放出了一双儿女。

正啸带队来了落霞镇，翻遍了全镇都未有找到茉云的踪迹，而青岚此时也回了落霞镇，他找到了邻镇罗海镇茉云大嫂娘家，他们果然在那儿，他二哥应是受了刺激在昏睡中，他大嫂一脸惶恐，只有茉云的侄子在床边侍奉着茉云的二哥，茉云却依旧不见踪影。

“大嫂，可知茉云去往何处？”青岚拉出茉云大嫂问道。

她大嫂似乎还未从火灾的恐慌中晃过神，只得摇着头。

“青岚阿姨，我知道，姑姑说要去烧了那贱人全家！”小腾此时跑出来冲青岚吼道

“威行你守在此处，千山，万莫跟我来。”正啸转身带着千山和万莫就打算出关，以他对方茉云的了解，她哪里受得了这个气，肯定只身闯韦达部落了。

“大人，你不能去！”谢青追出来冲着正啸的背影吼道，可是此时他已经不见了踪影，而正啸代表的可是朝廷。

正啸经过罗虎的军营之时，换成了一身的夜行衣，带着罗虎掩面而去，不眠不休的往韦达部落赶，赶到之时韦达部落安然无恙，可是韦达部落西南不远处的另一小部落顿时火光冲天。他拉住缰绳就往火光处飞驰而去，果不其然到了附近，就看见一人站在高地对帐篷疯狂射着火箭，此时部落的骑射手纷纷上马了要去捉拿防火之人。

正啸策马而来到了高地前吼道“下来！”

茉云愣了半刻，此地怎么可能碰见大老鹰，自己该不是在梦里报仇这么怂吧。

“还不跳！”正啸怒目吼道

茉云一跃而下，跳上正啸马背，正啸立刻策马飞驰而去，而韦达的骑射手已经出营了，暗夜的荒野上狂追不已，所幸正啸骑术非凡，且座驾是一匹汗血宝马。一路上载着他两在漫天星辰的荒野中，风驰电掣的逃离，最终甩掉了那帮骑射手，正啸带着茉云深夜回了虎翼营。

而此时若辰已在虎翼营等待，看见了正啸带着茉云回来长松了一口。谁知道正啸入营下马二话不说拎起茉云，直接将其一头按进了罗虎营帐前的大水缸里。

半晌之后，正啸才松开手，茉云抬起头一口水喷出来，自己差点憋死。

“卢正啸！”茉云眼露狠戾的吼道，“老子不是你属下了。”

正啸二话不说又将其一把按进水缸，茉云被呛得手舞足蹈，却死活挣脱不开，几欲断气，正啸才松开。

“卢正啸！”茉云气急败坏的吐着水吼道，“你疯了不是。”

正啸抬手又将他直接栽进了大缸，死死按着，老雀他们都捂着嘴看着，茉云呛得都快动不了。

“师兄？”罗虎指着大缸中都快不动的茉云。

正啸才又一把她拎了出来，丢在了地上，怒吼道：“让你脑子清醒点！”

被呛得快断气的茉云，趴在地上拼命的咳着水，可她抬头依旧瞪着正啸。正啸抬手又要动手，茉云才愤怒至极的吼道：“错了，行了吧！”

正啸才忿然转身走入营帐，若辰轻轻被逗笑了看向茉云，罗虎“哼”的一声，心中虽然松了一口气，脸上却装作一副嗤之以鼻的表情看向茉云。

茉云愤怒的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扛起缸将剩下的半缸的水，全部泼向罗虎。罗虎还没晃过神，站那水从头淋到尾，被泼个透湿，一口水吐出来怔在原地，顿时所有人哄堂大笑。他的属下老雀和小米等人笑得最欢。

“方茉云！”罗虎愤然吼道

“怎么，有本事打一架！”茉云指着罗虎顿时吼道

罗虎瞬间就拔剑了，茉云顿时也抽出了剑，正啸停住了脚步转头瞪了过来，茉云思虑了片刻，丢开了剑跑了，众人又笑得前俯后仰。

“师兄！”罗虎气急指着吼道

“你跟我进来！”正啸没好气的说道，到了营帐罗虎被正啸骂得狗血淋头，西南韦达部落发生这么大事，他居然才来报。罗虎只能认骂，可他压根怎么能想到那西洳会找到茉云家里去放火，更没有想过茉云会一人跑去韦达，将西洳亲娘的娘家部落给点了。

夜里正啸亦才松了口气，是自己疏忽了，她刚在部落掀起了这么大的风浪，虽然还不知峑戎是否盯上茉云，就单西南部落之人就可能不会放过他，只因部落之人血液天生流淌着复仇的血性，现在让方茉云离开府衙就如推她入火坑。

茉云不知为何，浮躁的心好像还真被那水浇灭了般，她闭上眼睛不禁想起了正啸骑着马，带着自己在荒野上飞驰，漫天星空，熠熠生辉，她慢慢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