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跋扈 第35章 挨打

南境的秋日不似京城浓烈，金风送爽，天高云淡，正是一年最为舒爽惬意的时节，

宋夫人笑意盈盈的走入宋府，两鬓冒着晶莹的汗珠，只因其一早便着急忙慌的去添置了布料和棉回府，她素来操心未雨绸缪。刚一进府便见到宋大人和沈师爷在院中池边的凉亭内闲适的下棋品茶。

“宋夫人这就赶制冬衣了？”沈师爷连忙起身行礼道

宋大人望向夫人的额前操劳的汗水中有几分心疼：“夫人不必这般劳累，这才刚入秋。”

“看见茉云那单薄的身板了吗？可怜兮兮……”宋夫人边清点着布料边感叹的说道，“哎，他爹娘走得早，他现在在我身边，我得给这可怜的孩子制办妥帖点。”

“夫人，也就你觉得他可怜了！”宋大人端起茶笑着感叹，“夫人来喝几盏茶吧。”

宋夫人清点完让小丫鬟拿去房里存起来，便缓步了过来，宋大人将茶杯递给夫人，宋夫人接过茶杯轻轻饮着，即便她早已口干舌燥，可自幼京城大户人家出生的教养，女子是不得豪饮的。宋大人轻轻拂袖为其擦去额间汗珠，宋夫人温婉的笑了，沈军师不禁感叹道，这世间夫妻相濡以沫亦就是宋大人夫妇这般了。

宋夫人想着看向宋大人问道：“你这几日，怎不去府衙？”

“正啸去了边关巡视，老夫怎知府衙能出什么幺蛾子？让他们自己去应付吧。”宋大人又眯着眼睛看回棋局。

宋夫人不解的放下茶杯“什么幺蛾子？”

“大人意思是，有些人，镇他的人不在，就得躲着，保不齐他一下成了妖怪，咱没那镇妖的剑啊。”沈师爷摸着胡须笑了解释道

“精辟！”宋大人放下棋子评价道，宋夫人知道什么意思，白了他们一眼起身走进屋去，两人想着相视一眼，老谋深算地掩面而笑。

晌午后，府衙申时忽然接到报案，来报案的自称是宋大人的同科子弟的随从，说是经过中州在酒楼被暴徒围堵。

白岩自然将此事汇报了宋大人，且按照职责范围，通知了司法参军队伍，让茉云速带人去查看，而被围堵之人朝中官员的庶子，习性并不好，在老家就欺男霸女惯了，每每喝醉就乖张生事，在酒楼欲言语调戏人女，还发生冲突，导致人受伤，被人村中之人寻来围了。

茉云前去查探，结果去错了酒楼，到了发现他已经被那群村民打晕在地，众人也逃散而去，肇事者一个没抓到。茉云看向四遭，乘着没人之际，瞬间补了一脚，只听见“咔嚓”一声，老马转头无语的看向茉云。

“唉，可怜的公子！抬回府衙吧。”茉云冷冷的抬手说道

此人被抬回了府衙，宋大人听了白岩派人来汇报，还是让沈军师来看一眼，结果沈军师看了便被方茉云气得冒烟，无论如何此人是宋大人同科友人之子，在他的管辖之地，被打得不省人事，官场智商这亦是丢颜面之事。

恰逢此时正啸回了府衙，师爷便怒气冲冲就去找正啸告状了。正啸听罢推门而出，去亲自看了一眼那伤者，顿时神色就冷峻了起来，让白岩传来了茉云他们全队人。白岩一路上都在跟茉云说这情况，让他小心应付。

茉云走进堂内，抬头看向正啸那冷凌如鹰的眼神，心中就知道这下大事不好。

茉云只得硬着头皮满脸懊恼跪下说道“大人，我走错了地。”

“平日里的机灵都到哪儿去了，关键时候，给府衙丢这种脸！”沈师爷没好气的指着茉云数落道

“方茉云。”正啸顿时瞪着茉云吼道，把众人顷刻惊了，沈师爷都怔了一下看向他，现场转瞬之间就凝重了起来。

“卢大人，我跟白参事当时便说了，那一块儿我并不熟悉。”茉云抬头望向正啸道

“你何时接的报案。”正啸转头看向白岩。

白岩迟疑了半刻看向正啸，想着说道“申时……快酉时。”

正啸微微皱眉看向白岩，白岩不自觉的移开了目光，其实是申时接到的报案，可是他见正啸如此震怒，心中自然想帮茉云开脱。

“此人的肋骨怎么断的！”正啸继续严厉的质问道。

“被他所激怒的村民打断的。”茉云毫不怯懦的回话道。

“这一脚力再入半寸，人就可能没命了！”正啸怒不可斥的瞪向茉云。

“那便是此公子福大命大，命不该绝，必有后福。”茉云的眼神顿时闪过阴冷，老马他们都不免胆颤，卢大人必是一眼看穿。

“方茉云，你是中州府衙司法参军。”

茉云顿时亦不想跟他虚以委蛇了，愤然回道：“那样的人渣，没资格让我管他死活。”

沈师爷顿时亦感受到此时的失控，可是宋大人不在府衙之中，无人可转圜，众人皆只得原地睁大双眼而已，在正啸的强大气场震慑下，只有茉云还敢顶嘴。

“将司法全队停职反省。”

茉云陡然抬头继续回怼道“罚就罚我，别罚他们。”

“来人，将方参军拖下去，打十大板，以儆效尤。”

“卢大人！”大家都惊愕的抬眼看向正啸。

“卢大人，这分属失职，也不算太大过错，不至于……”沈师爷马上起身想转圜说道，“方参军，你还不认错。”

老马他们都跪着为茉云求情，茉云却咬牙站了起身，如鹤立鸡群一般立在那儿，半声不吭。

正啸不容分说的吼道道“方茉云，故意拖延，致村民暴动，扰乱治安，事后……你自己心里清楚，此事我一定严惩不贷。”

“不过就是因为人是大官的儿子？”茉云眼含讥讽瞪向正啸回怼道

“带下去，即刻执行。”

茉云愤然转身就走。众人都想求情，可是看向正啸青筋都暴怒出的表情，谁也不敢言语，威行和白岩都转身看向执礼，执礼皱眉摇摇头，示意谁求情都是空的。

“方参军。”老马看着他，示意他赶紧认错

“不好意思。”茉云冷冷看向老马说道，说完茉云走到堂中跪下，沈师爷疾步追上俯身劝他，让他认错，他却吼道，“让我认罪，你们有什么证据？”

正啸顿时就下了死命令“龚威行，即刻行刑，给我狠狠地打。”

“是。”威行满脸无可奈何拿起了棍子走了过去。

茉云任凭府衙的棍子扑来，他还是跪在那里咬着牙，眼里即是不屈亦是不服。此时正啸阔步走下堂，威行愣了半刻，以为正啸看这么多人求情，饶他了。

“棍子给我！”

“啊？”

正啸一把拿过，抬手就是一棍下去，顿时打得茉云一下没有扛住扑倒在地，他转头恶狠狠地瞪向正啸，正啸亦怒视着他。

“等一下！”茉云咬牙喊道

威行马上拦着说道“大人，他认错了，认错了！”

“让卑职跪好了，您打！”茉云爬起来咬牙跪着，一脸的桀骜不驯，丝毫不肯服软。

“你！”沈师爷恨铁不成钢的看向茉云。

正啸顿时气冲头顶，又是两棍狠狠下去，茉云咬着牙死活没有动弹半分，血从衣裳中渗出来。打完，他怒不可斥甩开衙棍落地，“轰”的一声棍子都裂开了，众人顿时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声响。

“方茉云，你给我记住了，若不愿与之为伍，那别给我用这些歪招，若因一时盛气，被人咬得连骨头都不剩，你自己去想值不值！”

说完正啸忿然转身而走，茉云擦擦嘴角的血起身，咬着牙拳头握得连连接处白筋清晰可见般，转身亦走出了府衙。

府衙众人皆瞠目结舌，事后沈师爷带着白岩回了宋府，沈师爷懊恼万分的像宋大人报告了此事，宋大人先是一惊，然后摸着胡子叹息一口气“这么大火。”，

“也是我，当时气急。说得太严重。”沈师爷擦着额头的汗，他万万没想到正啸能下这么重的手打茉云。

“沈师爷如何求情都被焉了回去，师兄就是一口咬定说茉云是故意的。”白岩看向宋大人解释说道，言语中还是替茉云说话。

“卢大人这是怎么了？”沈师爷放下茶杯看向宋大人道，“他们回来说，茉云头都没回走错了，根本有可能就是没看见，顶多是失误，不能算故意失职啊。何以罚得如此重。”

宋大人眯着眼看着茶杯中泛着微波的茶水，说道“你们啊，不如你卢大人了解茉云。”

宋夫人满脸都是不悦，她素来心疼茉云：“您就向着卢大人。”

“夫人，方茉云什么人？你要是让他去搜个证，一根头发丝的线索都能找得到，他出去抓不到人走错地方可能，可他到了那儿，头都没回一下，就径直走错了路，而且肇事者一个没抓回来，可能吗。”宋大人摸着胡须叹气着笑道，“他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这棍子是谁打的啊。”

“龚参军打了七棍，自然是没有下狠手的。卢大人也是，抢过棍子就扑了三棍，下那么重的手。血都渗出来了。”

“啊？”宋夫人满脸心疼的看向白岩，气得恨不得现在就去府衙找正啸理论一番，宋大人温和的笑了拍拍宋夫人的手，宋夫人一脸忿然的抽开了自己的手。

沈师爷此时也平静了下来的想着评价道：“那倒没有，十棍才那么点血迹。平日里打案犯，可不人都打趴了。”

“哦。”宋大人一脸老谋深算的笑了品着茶。

而此时茉云已经被气昏了头，出了府衙就往老家走，还好路上碰见商贩的马车着急送货赶夜路，捎了他一段路，茉云深夜才回到家中，上了药才睡下，翌日他趴在院中躺椅上缄默不言，心中忿然积聚于胸，只想着大不了自己辞官不干了。

“姑姑心情不好，千万别惹他。”小腾看着小声跟他娘说道

大家都心领神会点点头。茉云平日里哪有可能有一日不说话的时候。

晚上穆棱特地给茉云做了米糕，趁热端给他，茉云才拿过来米糕塞在嘴里吃着，吃着吃着瘪瘪嘴巴。

“这是怎的？”穆棱试探的看向茉云。

茉云一弹就坐了下来咬着米糕愤怒的吼道“二哥，我被人打了！”

“谁打你。”

“卢正啸！”

“姑姑，你打不赢这个卢……什么吗？”小腾咬着米糕跑过来看向茉云问道，在他的认知中，他姑姑谁都能打，且可打赢。

“让他等着！”茉云火冲头顶的狠狠咬着米糕，“居然打我！”

穆棱抬目略微诧异的看向茉云。总觉得她的神情有些异样，平日里她若受欺，素来从不浪费时间怨天尤人，当即眼神中就会迸射出狠戾和决绝，因她睚眦必报，定会想着法让对方人仰马翻，可此时她却似乎带着小女孩的委屈。

“姑姑居然没跟人拼命！”小腾也看向穆棱小声评价到

“拼你个头，我命多金贵！”茉云不爽的继续趴着咬着米糕，“哼，居然敢打我！等着！”

穆棱看向茉云浅浅笑了，她着实与平日的盛气凌人并不同。

而府衙内的夜里，静得可谓是鸦雀无声，因正啸的神色虽看似风平浪静，可他周遭的空气都似乎还透着燃烧的怒火，无人敢靠近。他素来令行禁止，是断然不会惯茉云这个毛病的。他若不认错，这辈子别回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