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跋扈 第277章 随她

清晨的围渡城，柔和的晨光洒在青砖瓦房上，照亮了尚未完全苏醒的城镇。

昨夜的硝烟与破碎，似乎还未完全褪去，街道两旁的民众小心翼翼地走出家门，目光中带着几分惶恐与探试，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又将是什么命运……然而走出家门，却发现暖阳高照，街道畅通，围渡城好似一如既往的井然有序。

街坊民众慢慢地聚集在了城门口，彼此交换着消息，目光所及围渡城的城门已尽毁，可是城中又并未被铁骑踏破，卢家军在城外驻扎了军营，只有一小部分驻扎了城关门口，军旗在暖阳下猎猎生风。

正啸带领着将士在城内巡视了一周，并非骑马驰骋，反而是放慢了速度，让马匹稳稳地走过了仍在苏醒的城镇，缓缓进入了驻扎的营地。城民无不抬头仰望而来，晨曦照在少帅的铠甲上，金属的光芒在阳光下闪烁，映照得他愈发威猛而冷峻。

他刚入营中，沧海将军便命人带来的城主和主帅，那城主石镗带着哭腔一路求饶，见到正啸便一边痛哭，一边声嘶力竭地喊着自己是被峑戎威胁才不得不屈服，他愿意交出所有的金银财宝，还将献出城中所有美女，只求饶他一命。

围渡城的百姓亦听见了他的嚎叫，目光中充满了绝望与愤怒，他们早已看清了这位城主的卑劣与无耻。而见他哥如此无状，本一脸坚定的围渡军主帅石霄，顿时面色惨白，神情痛苦，咬牙瞪向他哥，眼中尽是对他的鄙夷。

正啸则瞧都没有瞧城主一眼，目光投向了围渡城主帅石霄，缓缓开口：“你们的城关虽已尽毁，但围渡城军血性尚存，伤亡亦不惨重。你们是否有能力修复围渡城，保护城中百姓，还是需要我军的帮助？”

石霄愣了半刻，望着正啸，犹如一位顶天立地的男儿面对久违的英雄，被他那气吞万里，威武不屈的气势所震撼。

这时，身旁的执礼温和一笑，看向石霄，语气带着几分温和的鼓励：“石霄将军乃西南赫赫有名的英雄之辈，必然不希望围渡世世代代屈服于峑戎恶贼？若是你愿带领百姓恢复围渡城的昔日辉煌，必将是围渡全城百姓的福祉。”

石霄深吸一口气，一脸怅然说道：“可我不是城主！”

正啸不禁微微皱眉望向石霄，围渡城这座曾经闻名于世的城池，需要一个神智清明的城主带领他们……

可就在此时，围渡城的百姓忽然喧哗了起来，有人突然指着城关顶上惊呼：“石娘娘显灵了！”

听到这句话，正啸和军中众人不禁也随着民众，望向了城关的方向。

民众口中的石娘娘——是在围渡城祠堂里供着的围渡先祖，是围渡城建城之主石家的大夫人，当年就是石家家主和夫人携手建起了此城，给愿意在此安身立命的众人一个安居之所，石夫人睿智贤德，仁慈爱民，围渡城中人都亲切的称她石娘娘，她是围渡万民心中的信仰。

石娘娘此刻似乎从云雾中逐渐显现出来，她的身影立于城关之巅，周身透出一种深沉的威仪，如同山川般坚定，冷峻而不容冒犯。

百姓顷刻间纷纷跪下，抬目望去，石娘娘穿着她最喜爱的衣袍，身后披风随风飘扬，像是披上了凌云的力量。她站立之处便好似与天空接壤，她俯瞰的这一眼好似就能抚平这座城曾经的动荡与崩溃，仿佛这片大地都因她的来临而归于平静。

民众心中充满了敬畏，拼命的磕头跪拜。而石娘娘站在城关之上，缓缓抬手，忽然一声高亢而响亮的歌声唱响，这是他们围渡城家喻户晓的山歌，围渡城半城被山围，很多城民亦傍山而居，所以城民都喜欢唱山歌。

随着歌声回荡在整个空旷城头，百姓们一边跪下磕头，一边忍不住泪如泉涌，这首歌唱的就是围渡城内美好和安宁，不仅是歌颂围渡城的辉煌历史，也是现在城中百姓心中的呐喊。围渡城的人民好似在这首歌中找到了久违的力量和尊严……

而卢家军中人都愣了半刻，他们皆是沙场征战的将士，又岂会被轻易蛊惑，将军们都望向正啸，而正啸居然没有下任何命令，反而抬头望向城关之上，目不转睛，只有眼底微微透出一丝无语的笑意……

歌声停歇之时，迷雾渐渐散开，突然，一位少年英气勃发地走进了城关，他的步伐稳健，眼中充满了刚毅与决心，紧随其后，是一位神情恭敬的年迈老者。

众人纷纷朝着城关方向望去，城关之上石娘娘消失在空中……但是所有围渡城的民众顿时认出来，这位老者就是十年前已经去世的石家老管家……他是如何在此时复生的？还带着一个少年，这个少年是谁？

那老者走上前来，眼中闪烁着无法浇灭的怒火，冲着石镗一指，怒吼道：“就是他，石家二子！谋害了老城主，还嫁祸给少城主，篡夺了城主之位！”

老管家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愤怒与痛惜，他背负了家主和少主数十年的仇恨和冤屈，他紧握的双拳几乎把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悲愤的情绪无法抑制……

围渡城的百姓见状，不约而同瞪向石镗，顿时漫天的憎恨齐齐向石镗袭来，他不但谋害了英明的老城主和少主，还至围渡城乌烟瘴气，招致今日之祸，在这一刻，民众之怨恨再已无法隐忍。

石霄亦猛地站起，眼神如利刃般刺向石镗，这股愤怒足以撕裂他。居然是这个畜生弑杀了爹，还谋害了自己最敬重的长兄。

石镗的双腿已经开始不自觉地颤抖，他试图起身，但却因内心的恐慌而无法站稳，他也试图狡辩，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在这股愤怒讨伐声中已经变得无力。最终不堪重负地瘫倒在地，双手紧紧地抓住地面，额头上不断冒出冷汗。

此时，正啸在一旁，默默抬手，示意诸将让开，这场围渡城的恩怨应该由他们自己来解决，不必再插手。

就在这一刻，那少年几乎飞奔而来，到了石霄的面前，停下脚步喊道：“三叔！”

这声呼唤带着几分急切与渴望，仿佛是压抑多年的痛苦，终于在见到自己唯一血脉亲人之时得到了释放。

石霄愣住了，眼中的惊讶显而易见，呼吸猛地一滞，随即看清眼前的少年……

“三叔！是我！”石腾勒起了衣袖，显示出了他们石家人独有的印记说道。

“腾儿？”他低声喃喃道，声音中有着强烈的惊诧与感情的波动，随即，他猛地扑向少年，紧紧握住他的肩膀，眼中的泪水几乎无法遏制，“你还活着！腾儿，你还活着！”

围渡城的百姓们站在一旁，见此情景，顿时亦群情激动，石腾还活着！这是他们曾经那个英明少主的嫡子，亦是他们老城主最喜爱的孙儿，老城主曾经日日牵着他在城中，边走边交代他说日后一定要好好待围渡城中百姓，可他却在那场浩劫中，凭空消失了。如今，石娘娘将他带回来了……

正啸看着这一幕，目光不自觉地放远，心底似乎有一些波动，但他并未言语。他知道，这是茉云会干出的事，不论五年，十年还是多久，只因初心，可迎万难，她定然会穷其一生，将要干之事干了。

忽然有城民激动得喊道：“快去禀报先祖，小少城主回来了！”

民众纷纷转头往祠堂狂奔而去，见到祠堂之中，石娘娘之像，还是穿着那套她最爱之衣立在那儿，一脸慈祥的笑容的望向众人。

民众情不自禁的的哭着叩拜着，讲述着少城主的嫡子终于回来了，控诉着这些年围渡城的不易，感恩石娘娘的恩德护佑……

而茉云此时则躲在祠堂后面，心想这些民众怎得跑得如此快，幸好自己还是一路轻功赶了过来，将衣服还了回来，

直到石腾来为祖宗上香了，民众才恭敬的退了出去，石家亦邀请了卢家军前来，邀请贵客来参观围渡城的祠堂是他们的礼节，这里记录了围渡城的历史和祖辈建城之初心。

卢帅定然欣然应允，他说卢家军如此惊扰了围渡城，是该来上香以示卢家军的敬畏与歉意，便派了正啸带着沧海、执礼等人前来。

他们随着石家人，走入了祠堂后，庄重的上完香，此时正啸不自觉的若有所思的望向祠堂后。

而谁知此时石腾却忽然大声喊道：“茉云姨，你是不是还躲在祠堂啊？”

此时茉云无语的从祠堂后，爬了出来，拍拍身上的灰说道：“我刚将石娘娘衣服还回来穿好，民众就来了，把我堵在了里面没出去。”

石霄缓过神来，顿时怒不可斥的指着茉云吼道：“方……方茉云？你好大的胆子，你居然敢冒充石家先祖。”

茉云旋即抬目，也没有好口气的瞪向了石霄吼道：“是的，我比你更对不起石家先祖！”

石霄望向她，顿时一时语结，深吸一口气，不再言语，他是有愧于石家列祖列宗，万死难辞其咎。

正啸亦无奈的望向茉云，沧海和执礼看向他两，眼中却透出一丝无语，他们都知道正啸素来最痛恨装神弄鬼愚弄民众之人，但是他刚刚却一点反应没有，他定然是一眼就认出了茉云。

茉云则好似压根没看见他们似的，旋即看向石腾问道：“已经收拾了当年那群恶贼没有？”

石腾顿时眼中亦透出刚烈之气，说道：“现在已经押解了石镗和他的一众随从走狗，但是那些城中的恶人还未清算，我……当日才五岁，何以记得那么清。”

“杀你亲父，将你逼至天堑逼你跳河之人，你居然忘了，我可一个都忘不了，跟我来！”茉云瞬间眼神闪过一丝狠戾，气势汹汹地戴上面罩边走边说。

直到经过正啸之时，茉云轻轻一顿，最终还是停住了脚步，转头望向正啸，语气温和了些许，说道：“那个……我还有事，晚点回去！”

正啸看向她微微叹了口气，抬手解开了自己的披风，丢给了茉云，茉云正觉得寒意未散，开心的接过披风便系上，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石腾却转头看了正啸一眼，此人定然是与茉云姨极为相熟。

“您就这般让她去……”执礼有些担忧的望向正啸，要知道如今茉云是卢家军人，怎可随意插手围渡城他国之事。

“随她。”正啸转身之时，看见执礼那诧异的神情，没好气的说：“你若能拦，去拦！”

执礼顿时无语的望向正啸，沧海倒是被逗笑了，正啸转身看了沧海一眼，沧海旋即心领神会地点了一下头，马上回营中去带了一队人换上便衣，带着面罩跟在茉云身旁。

茉云一手持剑，一手威风凌凌的抬手，带人闯入几位如今已经是围渡城权贵的家中。将家主押解而出之时，众人只能透过面罩见到她无情而锐利的目光，

而这些所谓权贵被推搡着走出时，围渡城的百姓们一拥而上，一边跟着走一边大声咒骂，民众积压了太久的痛苦，在这一刻终于全部宣泄而出。

曾几何时，这些恶人忽然变得高高在上，压迫他们，毫无怜悯地剥夺他们的钱财和尊严。如今这些为所欲为，肆无忌惮之人，今日报应终于来了，迎接他们的是整个围渡城的愤怒，

茉云步伐从容不迫的跟在队后，眼中没有一丝怜悯，只有为曾经的恩人找回公道的坚定，石腾看着都深深叹息了一声。

“我不知道你作何想，可我对他们没有半分怜悯，因为曾几何时，谁又能在他们的眼里看到一丝怜悯？”茉云的声音如此有威慑力，让石腾亦坚定地点点头，而茉云眼睛继续扫向这些恶人，似乎每一眼都能看穿这些肆无忌惮的灵魂，回忆着是否还有漏网之鱼。

就在这时，民众的愤怒也愈发沸腾，暴动的气氛弥漫开来。有人用力挥舞着拳头，甚至冲上前去，想要给这些曾经的权贵们最后一击。

茉云冷静地摆手，示意士兵们维持秩序。她深吸一口气，如今的自己亦不是少时，暴力是解气，但是他们便是死都偿还不了他们今生的罪孽。

这些恶人该受到的惩罚，应该让他们曾做过的罪行也永远被铭记，被唾弃。

茉云轻轻走入了大牢，走到了石镗的牢前，曾经坐拥权力的他，眼中充满了恐惧和不甘，他还在叫嚣，喊着冤枉，说他们勾结卢家军造反弑主。毕竟他昨日的此刻，定然都从未想到过自己今日便会沦为这般境地。

直到茉云慢慢揭开了面罩，冷冷的望向石镗，石镗看清她的容颜那一刻，错愕得浑身颤抖：“是你！”

“二少主，又见面了！”茉云冷冷的笑了，眼中透出了最狠戾的眼神低头望向他，这个曾经站在权力顶端能掌控一切的人，现在命运却握在当年那个，他踩在脚下的小蝼蚁手里。

“你，你……”石镗吓得脸色苍白，全身都在颤抖，他当然认出了茉云，在这个曾经见证了他一切罪行的人面前，自己还有何可辨驳，“不，不要杀我！”

茉云冷冷的转身了:“杀你？我当真此刻不想杀你了！”

因为他此刻不该死，他该站在围渡城中央，站在所有人的怒火和指责中，接受自己成为了围渡城历史上最恶毒的象征。让人们意识到围渡城的原本是如此美好，围渡城建城之初的博爱与自由是如何可贵……

[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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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