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跋扈 第273章 遥望

京中征讨事宜商议妥当之后，正啸便前往皇宫请旨回南营了。

皇上坐在龙椅之上，眼中流露出一丝欣慰，亦不失威仪地缓缓说道：“啸儿着实成长了，动心忍性，方能成大事。此去，关乎社稷之大任便托付于汝。啸儿，万事保重，待你凯旋，朕必率九州万民，迎你载誉而归，赐你冠世荣光，彰你留名青史。”

正啸默默低头谢恩，神情依旧平静，随后恭敬行礼告退，不愿再让任何情绪从脸上显现出来。自己励精图治一生从未有一刻是为了盖世荣誉和留名青史……转身之时，她的话好似就在耳边——既是意料之中，何须介怀。

离开皇宫时，正啸头都没有回，一路疾驰，直到他抵达南营。

进入南营，禀报了元帅之后，并立即召集诸将入主营商讨战事，直到入夜，军帐依旧内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正啸未显半分疲态，目光如铁，专注于战事局势的讨论。

直到深夜之时，行军方略布置完毕，将军们各自领命，纷纷退去，心中皆是热血沸腾。

就在此时，众人还刚刚出营帐门口，却传来元帅的声音，分明就是责问的口气：“我问你，皇上让茉云这样的人才负责后方押运粮草，你为何不据理力争？”

正啸此时目光才从行军图上移开，望向元帅眉头微皱，眼中透出了无奈，他没有回答，只能心中无语叹息……我能如何力争，跟圣上说我心系于方茉云，想留她在身边？

元帅显然不明了正啸心中无奈，不肯放过他，继续不满地追问：“既然如此，回南营时为何不去中州一趟？”

正啸深吸一口气，声音依旧平静的说道：“为何去中州？不顺路。”

“不开窍，你这不开窍的！”元帅看着正啸那反应，气得差点没将牙都咬断。

东山和执礼相视一眼，皆忍不住微微扬起嘴角，脸上在极力保持着严肃，但眼神中不禁闪过笑意。

“父帅，您早点休息，此刻儿就想着……将所有心思都放在此战上。”正啸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元帅营帐。

回到自己营帐，正啸脱下湿透的战甲，抬头望向那片辽阔的夜空，微弱的星光洒在他坚毅的面庞上。此刻，他独自站在营帐的角落，望向那片深邃的夜空，他好似习惯了，深夜四下无人之处，便可以放任思绪去想起……

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让这些纷繁的思绪占据自己，只能在此刻，想到她。正啸轻轻闭了闭眼，感受着心底的柔情和无法言喻的牵挂。

三日后，大军便开拔出发，队伍如潮水般浩浩荡荡地朝着西南进军。这些年以来峑戎在关外灭了不少部落和小国，疆域已经往东扩张了许多，形成了狭长的国土。

正啸统帅着大军，按照拟定的方略，将大军往西南推进直至一鸣峡，这个山涧峡谷是根据威行和王强多次探路所上报之情况，正啸最终确定的大营驻点。

因为此处往前便是峑戎、以及和峑戎交好，或者说是迫于峑戎之威的部落、盟国疆域，正啸这一举措既是为了威慑关内外的各方势力，更为稳固确保后方供给之路。

卢家军白日行军，夜里扎寨，烛光摇曳之时，正啸身穿盔甲的身影还在大营中穿梭，巡视四周，视察军情，他的身影就是军中将士最安稳的信仰。

深夜之时，正啸亦还在营中看着行军图，他深知，峑戎疆域如今已呈狭长之地，稳扎稳打是唯一的战胜之道。孤军深入、贸然挺进的后果皆是不堪设想。大战之时，不能让任何一个疏漏或小小的失误影响全局。

大军一路往西南挺进，正啸率先锋营在队伍最前端，这些日子以来，他都未曾回望一眼，目光始终坚定的望向前方。全军紧张而有序地跟随他前行，漫天的尘土在阳光下弥漫，飞扬，无惧任何戈壁，荒凉和旷野。

然而，直到某个清晨，开拔之前，正啸忽然抬头，望向群山的方向，眼神深邃，似乎在透过这片辽阔的天地，远远地凝望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才威武而毅然地下令：“全营，继续前进。”

全军随即整列出发，迅速启动。正啸的目光缓缓移开群山的方向，目光中蕴含着几许复杂的情绪。

执礼跟在正啸身边，自然也是察觉到了这一丝异样，他轻轻吸了口气，那片群山的远方，正是中州。

可是，他们并不知道，远远的群山之巅，此刻亦有一个身影也默默凝视着他们。

茉云此时正站在群山之顶，清晨的雾本笼罩云峰，所幸在这一刻，山风轻拂而过，带走了白茫的霭霭雾气，她欣喜的看见了那支远行的队伍……

虽然距离万丈之遥，而且队伍渐行渐远，根本看不清任何人的身影，但她知道，他一定就在队伍最前方。风拂过她的发丝，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默默地目送那支壮志雄雄的队伍继续向前，直到它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卢家军一路威武前行，雄壮的军阵在初夏的日光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辉。各方盟友与盟国沿途为他们高歌欢迎。

直到卢家军抵达一鸣峡时，军营扎下了重重防线，四周静谧如寂。正啸站在营前，目光深邃地扫视着前方，他已能感受到敌人的气息。

敌军定然也是严阵以待，这片寂静背后——定隐藏着千钧一发的局势。而正啸心中早已做好了万全准备，以必胜之决心，迎接接下来至关重要的首战。

大营驻扎好，这日是军粮要送到的日子，谁知竟是思淼押运粮草而来。看到他，众人都埋怨茉云还是这般没有良心，而正啸亦不在营中，去勘探周边地形了。

元帅看着运粮队，长长叹了口气，目光中透着些许无奈，望向东山说道：“你看他两，真是落花与流水皆无情。”

东山只是浅浅一笑，未多言，威行和小马他们却按耐不住，显然对茉云未曾前来而心生不满。

思淼听见了他们的抱怨，轻声一笑回应道：“茉云姐也说了，她说你们磨磨唧唧大半月，连一场胜仗都没打，她怕来了奚落你们，等你们赢了三场再说。”

周总教头顿时忍不住，忿然瞪着思淼，说道：“她懂什么！她以为这还是当年，她街上带人打群架，吼一嗓子，操起棍子就上啊！”

思淼则被逗笑了：“周总教头，莫说当年，如今茉云姐在中州，她吼一嗓子，人都吓跪了，哪还要拿棍子啊！前几日我师兄鹏飞来了，气鼓气涨，我师兄说哪怕弃官不做，也要来追随元帅和少帅做个兵也好，结果跟我师姐聊了一通，鹏飞哭得稀里哗啦的回去了，再也不说来前线了。”

顿时众人哄堂大笑，元帅都乐了，鹏飞那小子几乎是每十日都写一封信来，要入前线，正啸就是不允，难怪……这些日子没收到信了。

直到夜里，正啸才和沧海将军视察完，回到营地，在伙营用膳之时，恰好听见了威行提到的茉云之言。

他顿时表情微微一变。翌日清晨，一道军令如同一道闪电划破军营寂静，迅速传遍全营，正啸下令一月之内，必须向西拿下三地，战士们纷纷振奋，士气骤升。

执礼眼中却闪过一丝无语，茉云的话显然激起了少主心中的火焰，但执礼心中也明了，首战对军心和朝堂都何其重要，正啸亦是想不等敌人准备万全，发动奇袭，一鼓作气，拿下首战之胜！

果不其然，正啸带领卢家军一路扫荡西行，威武雄壮，所向披靡，犹如风卷残云。短短不到一月时间，连续拿下三地，最终抵达胡城。军队将失地重新归还给曾经的盟友和部落。在胡城外西边驻扎，打算修整几日，待新的粮草补给到营，便会继续像西挺进。

这日清晨，正啸正在营中案几旁，正襟危坐，神色严峻地疾笔书写着汇报战事的奏折。

执礼前来汇报军务，走进营帐时，却愣了半刻，这些日子来，无论酷暑还是烈日，正啸好似在人前，已一月都未曾脱下战甲了，甚至有时晚上他都是穿着战甲随意躺着休息一两个时辰。

可是今天，他竟然只穿了一件玄色直领云锦纹饰长衣，执礼心头微微一动，难道少主的热毒又犯了？

正当执礼愣神之际，营门外忽然传来了喧哗声，众人下意识地抬头。只见雄山大声喊道：“军粮已到，速速放行！快去禀报元帅和少帅！”

紧接着，威行也带着一股兴奋的劲儿，边跑边喊道：“瞧瞧，这位威武的送粮将军是谁啊？”

顿时，整个军营都热闹了起来，士兵们纷纷回头，瞬间露出笑意。这时，帐外传来一个大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是茉云笑着说道：“怎的？威行将军要请小的喝酒？”

帐外众人哄堂大笑，这速来就是茉云的开场话语，威行则笑着回道：“这荒山野岭的，你以为我在游山玩水啊？还喝酒，等下少帅知道了不剁了我！”

随之便又传来众人一阵哄笑，此时营内都弥漫着久违的喜气与活力，众人都热情的跟茉云打招呼，茉云也素来没架子和众人都开心的聊着。

执礼轻轻走出了营帐，往营门走去，望向茉云故意大声说道：“方将军，怎得直到最后一日才到，军粮一路运送可还顺利？”

茉云旋即望向执礼解释道：“这些日子南境夏雨频繁，耽误了些许时日，所幸还是赶到了。”

执礼听后微微点点头，指着正啸的营帐说道：“方将军，您还是自己去少帅营帐里汇报详情吧。”

话音未落，沧海立刻退到一旁，亦挡开了众人，为茉云让开了道。

茉云则轻松地往正啸的营帐跑去，来到营帐前便看见了守在门口的万莫，她旋即解开腰间挂着的零食小兜，开心地将丢了过去。

万莫瞬间接住，脸上马上闪现出憨笑，随即低头打开便开心的吃了起来，千山则无语的望向茉云，恭敬地说道：“少主在里面。”

茉云点点头，抬手掀开营帐的门帘，闯入帐内，刚站定便愣了半刻。

正啸就立在门帘后，茉云直直撞入他的视线，抬眸之时，四目相触……

[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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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遥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