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跋扈 第242章 偏爱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茉云便带着精神抖擞的骑射营浩浩荡荡地出了营地，说是找个风景秀丽之地练箭，于是去往附近山中。

他们出营之时，小马、太易、石川等人目送队伍离开，脸上却带着几分复杂的神情，他们互相使了几个眼色，那表情既像是同情，又像是幸灾乐祸，还透着一点祝福他们的神情。

“可怜见的。”石川忽然叹了口气评价道，顿时众人哄堂大笑，连沧海都嘴角微扬的笑了。

直至黄昏时分，队伍终于返回营地，茉云骑马在最前，营前下马依旧是一脸风轻云淡的模样，而骑射营的士兵们则完全是另一副模样——一个个几乎是滚下马来，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恐慌，甚至有些人站不稳，被同伴搀扶着往伙营走去。

向来趾高气扬的骑射营，这会儿全体安静得……呆若木鸡，伙营端上了饭菜，他们坐在伙营的长桌旁，默默地吃着饭。

他们没有了往日的喧哗吵闹，也没有人抱怨半句，就连多看别人一眼都没有，每个人都闷头吃饭，吃完便默默起身，回营休息，周围的其他士兵都忍不住投来好奇的目光。

“这是怎么了？”有士兵低声问太易道，“太易参将，方校尉带兵练武，不会真把人练死吧？”

听到这话，站在旁边的小马和太易对视一眼，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意。太易耸了耸肩，轻声说道：“绝对不会，她从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属下的生命。”

小马也点点头语重心长的说道：“绝不会让人死，只会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音刚落，威行走过来也正好听见了，忍不住乐了。

几人正低声调侃，茉云迈着轻松的步伐从伙营里走出来，手里还捧着一盘刚添热菜。她嘴里叼着筷子，嬉皮笑脸地看了小马等人一眼，随口问道：“元帅让你们跟王强去落实行军图的事，今日可顺利否？”

小马和太易一听，瞬间僵住了，石川也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三人愣了一下，随即立刻站起来回答：“威行将军说明日一早便启程。”

茉云闻言，眼神瞬间凌冽起来，笑着问道：“哦？威行将军，这朗川公主走了，您伤感得还需要休整一整日？”

威行被点名，顿时觉得后背发凉，急忙站起来，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诚恳：“今日主要是分配路线，安排具体事宜。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茉云抬起眼笑了，目光如刀般扫向威行。威行顿时感觉整个人都要被冻住了，背后凉意更甚，他就是有这拖拉的毛病，雄山等人站在一旁，低头忍着笑，肩膀都在抖。

此时伙营外传来了冷静又威慑力十足的声音：“方校尉，随我来。”

所有人顿时一静，齐刷刷地看向门口。只见正啸站在那里，神色平静而威严，目光淡然的望向茉云。

茉云愣了一下无语地吸了口气，知道自己逃不过，只得迈着不情不愿的步子跟上正啸，走出伙营。

威行见状不禁松了口气坐下，低声嘀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幸亏大将军救了我一命。”

他还没坐得安稳，伙营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周总教头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目光如火般直盯着威行，吼道：“我警告你，明天一早你还不动身，看我不剁了你的腿！”

“明早天一亮就出发嘛！”威行顿时吓得撒腿就跑，众人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以为那支螳螂被黄雀逮了就会放过你……”雄山小声笑着说道，众人笑得更开心了。

正啸迈进营帐，茉云一脸不情愿端着饭跟在后头，刚一进门就看见桌上整整齐齐码着一摞兵书，顿时满脸愤然地抱怨道：“我饭还没吃呢！”

正啸坐在案几旁，语气不急不缓：“你吃便是。”

茉云毫不客气地坐下，放下大碗大快朵颐，吃得满嘴鼓鼓囊囊，丝毫没有半点女子矜持的样子。执礼正站在一旁帮卢正啸整理公文，千山则站在门侧守卫，一脸肃然，然而两人还是忍不住地瞥向茉云。

茉云也似乎察觉到他们的目光，睁着眼睛不解的问道：“你们不饿吗？”

执礼和千山相视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目光中带着一丝无语。茉云这才回过神来，心里自是明白——他们的眼神是在提醒自己，大将军面前这么吃，好像有点不像样。

谁知就在这时，正啸放下手中的公文，居然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

“千山，去帮我端点饭菜来吧。”正啸神情温和的说完，转头看向茉云嘴角上扬的说道：“看你狼吞虎咽，倒是也让人觉之饿了。”

茉云抬眼白了他一眼，嘴上却什么都没说，继续吃着手中的饭食。执礼却轻轻笑了，最近正啸有伤在身日日吃药，且在帐中修养未活动筋骨，本食欲不佳。

没一会儿，千山就端了饭食进来，放在正啸案前，正啸有伤在身，所以与军中伤员的伙食相同，白神医还特地给他炖了药膳的汤。茉云闻到那药膳的香气时，顿时抬起头，然后不由得朝着正啸的方向凑了过去。

她盯着那大碗汤目光发亮，正啸抬眼看着她，见她睁大眼睛，满脸渴望装作乖巧的模样，忍不住轻被逗笑了，温和地说：“想喝，就自己舀。”

茉云开心地咧开嘴，毫不客气地拿过汤勺，舀了一半的汤到自己的碗里，然后坐下来一脸满足地喝了起来，眼神中满是享受，这么冷的天，喝一碗热汤，简直是天下最美味的佳肴了。

正啸看着她那开心的模样，原本一贯冷峻的表情竟也透出暖意。他如以往一般安静的用膳，茉云则边吃边在一旁陪着他，气氛竟然意外地温馨。

茉云吃完了菜，又凑过来蹭正啸的菜吃，他亦任她抢吃抢喝，千山看不过去了要上前制止，却被执礼拦住了，他轻轻示意让千山和自己退了出去，执礼放下营帐门帘的那一刻，微微笑了，老太君真是火眼金睛……

他的少主自幼出生帅府，性子刚烈严厉，不论是律己还是御下，都容不得半点沙子，从小经历太多的人世险恶，这世间已将他锤炼成钢筋铁骨，很难有什么能让他欢喜，但他若喜欢，那便是顽固而专注的喜欢。

就像老太君说的，少主幼时捡回那条其貌不扬，性情桀骜的小白，他就怎么看怎么都顺眼。

如今更甚，任世人如何说方茉云的心机，城府和狠戾，就连她身边之人都时常畏惧于她的满身棱角、桀骜不驯，可他……他自己也许都没有察觉，每逢无人之时，他眼神中的偏爱都好似快溢出来。

用完晚膳，茉云开心的舔舔嘴巴，终于吃饱了，心情亦不知为何变得畅快。

正啸则拿起桌上的一本兵书，翻开递给茉云，语气平静也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看这本兵法，不懂之处问我。”

茉云叹了口气，瘪瘪嘴巴接过兵书坐下，虽然心里极度抗拒，但还是认命地接过书翻开，这番神情又将正啸微微逗笑了。

千山走进营帐将碗筷收走，茉云在旁边的案几上，一边撑着脑袋，刚开始还能勉强支撑，可才过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她的脑袋就一点一点地垂了下去，最后直接磕到了桌上睡着了。

正啸抬目看向睡得毫无防备的茉云，顷刻间被逗笑了，眼中闪过一丝宠溺的无语，丝毫没有责备的意思。

正啸望向万莫，指了指茉云温和地说道：“去端个火盆过来。”

万莫点头跑出了营帐，不一会儿他便端了一盆火放到茉云旁边。正啸继续翻开桌上的公文处理军务，而火光映照着两人的身影，显得格外温暖而宁静。

茉云睡得迷迷糊糊，半个时辰后终于睁开了眼睛，发觉帐中灯光柔和，只剩下正啸一人端坐在桌旁，正低头翻看着手中的公文。她撑起身子，打了个哈欠，揉着惺忪的眼睛说道：“困了，我先告辞回营了。”

正啸抬起眼，目光冷峻的说道：“这两页书，今夜研习明白了才可离开。如果一夜都没明白，那你就在我营帐呆一夜。”

茉云瞬间清醒了半分，吃惊地望向正啸，当她对上正啸那严肃的目光后，顷刻也明白这话绝非玩笑，心中一阵憋屈和忿然，却又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坐回原位，翻开那两页书。兵书上的文字艰涩拗口，她皱着眉头看了几眼，满脸的迷茫。

她越看越烦费解，自小她虽读过私塾，那玉家书院私塾掌教本是个风花雪月的先生，怎得教这些东西……

正啸抬眼看向她叹了口气，显然也看得出她的困惑：“你过来。”

茉云抬头看着他满脸的不情愿，但还是慢吞吞地挪了过去，站到他旁边：“干嘛？”

正啸抬手指了指桌旁的椅子，语气淡然而威严：“坐下，我给你讲一遍。”

茉云也知道自己没得选，只得坐下，正啸却没有理会她的抗议，将书推到两人之间，侧过身靠近她，跟她讲解书中之意。

然而，就在转头的一瞬间，正啸忽然意识到，两人离得如此之近，近到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上的气息，她唇间地呼吸轻柔还带着些许暖意，在他耳畔若隐若现，让他心中不禁微微一动。

他本是面色如常，但这一刻却微微僵住了。茉云却丝毫未察觉，她双眼朦胧，显然还没完全从刚才的迷糊中清醒过来，正一脸认真地盯着书上的文字，眉头微蹙，带着满脸疑惑和不解的神情，完全没有意识到身旁之人的心中悸动。

正啸沉默了一瞬，随即强迫自己移开目光，试图让心绪恢复平静。他抬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语气变得稍微严厉了一些：“你坐那边去。”

茉云一愣，眨了眨眼睛望向他，显然没反应过来他突然的变化，她起身不满地移着位置，说道：“那为何不让我再滚远点，滚回我自己营帐去！”

正啸却躲开了眼神，亦没有理会她的抱怨，只是低头重新拿起书，平静地说道：“我一句句讲，听着。”

语气如此平淡，但他紧握书页的手却微微用力，分明是在极力克制什么……

[橙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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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偏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