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跋扈 第218章 好吗？

远在吉山外的镇上，众人正焦急的守在正啸床边，他面色苍白躺在榻上至今未醒，而就在此刻一道夜风吹开了窗，执礼马上起身关上窗，他居然一时没关住，这缕狂野的西风好似带着呼唤，卷席了整间屋子……

正啸竟然微微睁开了双眼，众人顿时欣喜的围了上去：“少主！”“大将军！”

他伸手艰难地抬起，指了指桌上的茶，一旁的千山立刻会意，端起茶碗递到他手中。

正啸喝下了茶略微喘息片刻，目光转向身边的小马，低声问：“你为何在此？”

小马挺直了腰，在一旁恭敬的回答：“是头，哦……不，方校尉知道您有难，让我去朗川借兵救援。”

话音刚落，正啸眉头微蹙目光里带着迟疑，他深深地望着小马，若有所思，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而此时，营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边鸿远几乎是冲了进来，满脸焦急的冲着正啸便喊道：“姐夫！你可无恙？”

他还未近身，执礼等人都吃惊望向边鸿远。正啸一看到边鸿远，脸色瞬间一沉，声音陡然提高：“你缘何离开裴桥？”

边鸿远拿出怀中的信件，急声说道：“是执礼军师让我带兵来救的！”

他的话还未落，执礼猛地扯过信件，看了一眼便怒不可遏：“边参军，这上面根本连调兵印记都没有，你怎可私自调兵离开裴桥？你属实荒唐！这是伪造的书信！”

边鸿远顷刻愣住了，手足无措地呆在原地。

正啸双眉紧皱的马上问道：“你带走了多少兵马？”

边鸿远吞咽了一下，低声答道：“我一时情急，带走了七成兵马……”

话音刚落，小马在正啸身旁小声补充道：“大将军，您不要担心，方校尉已经带了南元的兵马去支援裴桥了。”

这话皆如同雷霆一个个炸响，正啸本来还保有镇定的神情瞬间化为惊慌失措，他一把抓住小马的手臂，几乎失控地问：“你说什么？”

执礼脸色骤变，马上追问：“整个南元的兵马不足两百人！她能带多少人去？”

小马挠了挠头，犹豫着说道：“头……她带了一百多人去了。”

正啸闻言猛地一震，他不顾一切地挣扎起身，鲜血瞬间浸透了肩上的纱布，大吼道：“拿我战甲来！”

众人立刻围上前去，晃过神纷纷劝阻：“少主，您现在伤势严重，我们马上从各处调兵增援，您无需……”

然而，正啸顿时怒目圆睁，吼声如雷：“滚开！拦我者，以违抗军令者处置！”

他推开众人，忿然朝门外走去。然而刚迈出几步，眼前忽然觉得天旋地转，还没等他反应，便眼前一黑，整个人直直地向地面倒去。

千山和万莫瞬时一拥而上扶住了他，正啸的脸色苍白如纸，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房内瞬间乱作一团，惊呼声此起彼伏，万莫大声唤道：“少主！”“大将军！”

而小马站在一旁，满头冷汗，结结巴巴地说道：“其实没事……我……我在大将军茶里下了蒙汗药……”

众人一时愣住纷纷转头望向他，小马摸了摸后脖子，声音颤抖的说道：“头，当日说了，哪怕把大将军药晕，也必须马上带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南营，此处险象环生，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状况……”

“有理！”执礼马上强行镇定了半分说道。

此时，屋外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即沧海和鹿里一身风尘走了进来。一入屋，两人便被眼前的情景震住了，正啸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身上缠满了染血的纱布，人已完全失去了意识。

“大将军？”沧海将军皱眉冲上前吼道，鹿里更是满脸惊恐冲到了床前，一把跪下伸手摸着正啸的脉搏。

执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低沉而简明地将情况一一跟两人说明。

鹿里听到一半猛地转头盯住小马，脸色满是震惊：“你给大将军下药？”

小马被这一问吓得浑身一抖，勉强笑着解释：“我……我也是没办法，总不能真让大将军拖着重伤去拼命吧……”

小马的声音越来越小，目光躲闪不敢直视诸位将军。执礼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将整件事说完，包括边鸿远擅自调兵、伪造书信以及茉云独自带兵支援裴桥的决定，两人皆再一次错愕的看向执礼。

执礼叹息了一声，转身看向沧海将军，语气果断的说：“沧海，现在裴桥迫在眉睫，您马上率部增援——”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声急切的“不行”打断。

众人寻声望了过去，小马一改之前的怯懦，神色严肃起来：“头说过，如果救援倒了，沧海将军必须护送大将军回营。其他将军，哪怕是边鸿远都行，皆可以率部支援裴桥。此处是关外，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大将军不能留在这里，必须由沧海将军护送安全回营！”

小马的一番话让帐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沧海将军紧皱眉头，沉思片刻，最终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他说的有理。大将军若再有变故，后果不堪设想。鹿里，我带大将军回营。裴桥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鹿里没有丝毫迟疑，立刻抱拳应道：“末将明白，我这就带人赶赴裴桥增援！放心吧！”

执礼站在一旁，久久未言。他的目光扫过沉睡的大将军，又看向决心已定的沧海和鹿里，心中默默叹息。

他亦终于明白了茉云的深意——若朗川的长公主带兵来救，那正啸遭伏击的消息也必然传开了。峑戎的死忠盟国或一些不怕死的刺客，很可能会趁此机会铤而走险。此时的关外，已如龙潭虎穴，唯有沧海能让茉云放心，他定能护送正啸安全回营，避免更大的危机。

想到这里，执礼也点点头，沉声说道：“鹿里，裴桥安危，拜托你了。不论裴桥是如何境地，裴桥不能失守，方茉云也定要安然无恙的带回来！”

鹿里明白执礼此话的分量，沧海也重重的拍了一下鹿里的肩膀，鹿里咬牙点了一下头，马上准备去整军出发，旷野的风更加凌厉，似乎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而此时远在裴山之巅，茉云已经能感受到山林的微震，想来敌方已快到了，茉云起身站在山顶峭壁的巨石之上，脚下的碎石在滑落间，发出轻微的响声，却很快被黑夜的沉默所吞没，渐渐黑暗笼罩的山谷间似有细微的火光闪动，那是峑戎敌军悄悄逼近的信号，来了！

山中的众人屏息静待，手紧紧握着引线，丝毫不敢松懈。火药整齐地堆在山间的隐秘角落，周遭都充斥着压抑，每个人的眼神中都透着凝重和决绝，仿佛连呼吸都化作了山风的回声。

东方破晓时，敌军的脚步声像雷声一样渐渐靠近，远处的火光映出他们密集的阵列。茉云握紧了佩剑，冷冽的晨光映照在剑上，宛如她此刻的决心。

她缓缓俯瞰这将士们，低声说道：“等我一声令下，燃线，撤离，城中集合。”

没有更多的言语，也没有多余的表情，每一个人都在等待着这一战被点燃，山风都变得寂静，似乎连天空都屏住了呼吸。

“将军，峑戎大军已经到达山下！”山下的哨兵发出了约定的信号声，黎明之时山下挥舞的旗帜显得格外鲜红。

茉云目光如电，快速扫了一眼山下。只见山脚已经隐约可见黑压压的峑戎铁骑，他们如潮水般涌动，显然很快便会冲入山道。

她立于山颠稍等了半刻，确定了最佳时机，立刻发出了他们约定的点火信号声：“点火！”

士兵们迅速按照命令行动，但就在此时，一块山石因为炸药的重量突然崩落。连同炸药也一起滑落，眼看滚入山道密林中。

“那堆火药要是没点燃……”陆润吉大声喊道，急忙要飞身去寻。

“退后！按军令点火带领众人撤退！”茉云一声喝令，她忽得一跃而下，话音划过之时，她已经一跃而出坠入了丛林。

峑戎铁骑的先头部队已经逼近山腰，风中传来了战马的嘶鸣和士兵的呐喊声。

“撤退！”润吉点燃了引线命令道，火花顺着绳索迅速蔓延而去，“将军，快走！”

山道上的没有传来茉云的回应，陆润吉顿时满眼涨得通红，可是最终还是咬牙按照军令退下，带领队伍撤离。

就在引线即将接触到炸药的一刹那，“轰”的一声声巨响，他好似还眺望到惊天的火光和浓烟中，茉云的身影往火光而去……

就在他们安全退到后山脚下的路上，裴山又传来一声震天的巨响。火光冲天，巨大的轰鸣声回荡在山谷之间，整片山体一直在剧烈震动，无数的巨石从山顶滚落，砸向山道，将整个山路彻底封死。

峑戎大军陷入混乱，战马嘶鸣，士兵们四散奔逃却无路可择，只能面对前方的烟尘与碎石面露绝望。

“方将军！”陆润吉回头看向山顶吼道，却不见茉云的身影。烟尘散尽，裴山上毫无生气的一片死寂，只有燃烧的火光和落石的残骸映入眼帘。

“将军！”任陆润吉和众人嘶声裂肺的喊声，却无人回应。

惊天动地的炸山行动成功了，峑戎大军被彻底阻断，他们无法也不敢在乱石坠落的山中继续前进。然而，那道挺拔的身影，却消失在了裴山的烟尘之中。

而裴桥关卡的城门前，陆润吉带着队伍缓缓靠近。每个人的神色都如覆了一层灰，步伐沉重，像是从绝境中爬回来的亡魂。

他们一进关，苏云青远远看见他们，快步上前，目光焦急而迫切：“方茉云呢？”

他的声音微颤，带着不敢确认的希望。然而，队伍中无人回答。陆润吉低垂着头，眼中泛着泪光，嘴唇紧抿，压抑着这不堪承受的痛楚。

苏云青听不到回应，整个人呆滞在原地，脸色苍白，老马猛地抓住陆润吉，怒不可遏。

“你们怎么能丢下茉云！”他的怒吼在城墙间回荡，震得人心神俱裂，他转身大吼：“开城门！我去找她！”

守城的士兵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陆润吉身上。陆润吉缓缓抬起头，声音虽低，却透着坚定：“方将军下令，没有她的命令，不可以再开城门。”

老马的怒火又窜上头顶，他直指陆润吉，怒目圆瞪。

“若她出了事，你担得起吗？她为了裴桥来的，若在外头遭遇不测——”老马的嗓音突然哽咽，转而变成不顾一切的嘶吼：“开城门！开门！”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关上忽然有卫兵指着外面喊道：“有人！”

众人齐齐愣住，目光纷纷投向城外。晨曦的光芒下，一个挺拔的身影正不慌不忙的走来，姿态刚毅，眉宇间含着冷峻的风霜，却未失半分气势，此人便是方茉云！

苏云青的眼眶一热，扶住了城关的石砖墙，喉间哽塞，连话也说不出来。

老马怔了一瞬，眼中掩不住的惊喜与热泪交织，大吼一声：“是茉云回来了！”

“方将军！”众人群情激动的喊道。

茉云则一脸波澜不惊的咬着手中野梨说道：“开门啊，嚷嚷什么！”

城门缓缓开启，寒风涌入，裴桥的众人再也忍不住情绪，纷纷跪下迎接他们的将军。

茉云目光扫过这些熟悉的面孔，无语的说道：“起来起来，战事未尽，全军立即整军守城！”

她的声音如此冷静而深沉，却让人听得心潮澎湃，众人军心振奋的说道：“是！”

老马迎上来，眼眶还是红的，他擦了擦满是皱纹的脸上挂着的泪水，语气中透着无奈和愤怒：“你啊，总这般疯！你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我拿什么跟人交代！你知道我在城里急成什么样吗？”

茉云咬着野梨，带着几分不羁和无语的问道：“我能有什么事？再说，我要跟谁交代？”

“大将军啊！”老马愤然的瞪向茉云。

茉云白了老马一眼，随意地咬着野梨，洒脱而坚毅的往营帐径直走去。入营帐时，秋风瑟瑟随着掀起的帘幕一并涌入，带着关卡的清冷气息。

她伸手打了些清水，洗去掌中和手臂渗出的斑斑血迹，看着水盆中自己略显疲惫却依然坚毅的面庞，眼前却透出一丝迷离……山已崩，地俱裂，众人皆松了一口气，而自己的心仍若惊涛骇浪，可我仅能静静站在此，没有让任何人知晓，亦没有任何人可告知我，你还好吗？

[橙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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