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跋扈 第175章 倾覆

茉云深吸一口气收回目光，顷刻间眼神恢复到只带着一丝狠戾的冷静。既然自己身处悬崖边缘，再无退路，临走之前，自己定要把该干的事干了，该惩戒的人办了！

她缓缓抬头，直视皇上，眼神中透出一股毅然的决绝。

“皇上！”茉云跪地忽然开口，声音响亮而坚定，丝毫不掩其锋芒，“臣女知罪，罪该万死，今日也甘愿伏法。但在赴死之前，臣女斗胆请求，可否在陛下面前，当堂审讯华家柳氏！”

话音落下，大殿内一片沉寂，众人不由得屏息，所有目光都聚在她身上，她居然不求开恩，亦不求恕罪，死到临头还咬着柳家不放，这是多大的仇恨……柳大人更是咬紧牙关瞪向茉云。

圣上缓缓抬目望向茉云，她眼神此刻闪烁着的无畏和无谓，还有一丝不灭的执着，仿佛她的信念尚未完结，即便顷刻面对死亡，也要将此案一查到底。

“为何？”

“启禀皇上，臣虽冒名顶替，也是县尉出生，所办之案，臣确实处事狠辣，从未放过任何一个有罪之人，但桩桩件件皆无愧于天地，圣上和朝廷律法，这一案臣死前也要审个明白，望圣上成全！”茉云无惧而坦然的说，“而且臣怕臣死之后，无人再审此案！”

关太傅深吸一口气，望向她那在大殿之上显得格外孤独，却又无比坚毅的身躯，临死最后一刻她只求办华府柳氏，关太傅心里明白，圣上也能懂她此言的意思，若方茉云还未提审华府柳氏，自己就被严办，日后还有谁能办？谁敢办？

“皇上，此奸佞之人当真是罪该万死，垂死之际还在说这些毫无实据的诛心之论！”柳大人忿然上前一步，向皇上行礼恭敬地说。

茉云却眼中闪过一丝冷笑，堂堂尚书大人要急到什么份上，才会亲自下场撕自己了。

皇上冷冷的忘了柳大人一眼，这一瞥的眼神震得柳大人微微愣了半刻。

茉云则淡然而冷静的笑了说：“启禀皇上，柳大人也许误会了臣的意思，臣是怕臣临死之前，无故污了一位朝廷一品诰命夫人的名声，皇上圣明独照，臣岂敢妄断。”

皇上抬手威严的望向殿外：“来人，传华家柳氏！”

柳大人吃惊的望向圣上那决然的表情，众人皆心中又掀起了巨浪，这殿内的瞬息万变让他们摸不着风该往哪儿吹……

圣上顷刻间却温和了几许，望向柳大人安抚道：“她倒是此言不假，这也是华夫人自证清白的机会，怎可让她无辜背负污名。”

“是！”柳大人只能伏低头，咬牙忍着。

大殿之上，气氛肃穆得透出一股压抑的威严。殿门外，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华府柳氏——那位享誉朝堂的一品诰命夫人缓步入殿。

她一身素雅的绣裙衣饰精致，却尽显尊贵之气，头上珠翠点缀着高耸的发髻，肌肤如雪，周身散发一丝自傲的气势，没有半分内心的不安。

大殿众臣不自觉的注目到她进殿的身影之上，有人低声议论，有人皱眉思索，更多人则在冷眼旁观。

而柳氏虽已年过半百，仍气度犹存，眼神柔和而坚定，眸中带着淡淡的委屈，好似自己完全不知罪为何来，还未言语就含着一股无声的辩白。

当她在殿中站定，抬眼望向高座之上的皇上，端庄大方上前屈身行礼。皇上抬手免了她的礼，然后看了茉云一眼。

“华夫人！”茉云缓步上前，依旧立于大殿中央，目光锐利的望向这位尊贵的诰命夫人。

华夫人一脸冷色眼，中没有任何波动的俯瞰了茉云一眼，似乎这等卑贱之人都不值得她正眼一见。

“那南华城中女子信奉多年的女德规言，出自您手吧？您多年染指南华，设立如此苛刻的女德规条，强加于民，束缚南华数以千计的女子几十年，您究竟意欲何为？”

华夫人一脸的平静的淡然回道：“本夫人所书女德，皆为教化天下女子守德守礼，有何不妥？至于南华，不过是因当地风俗所困，断章取义处之偏颇，而我并无私心。”

“无私心？”茉云冷笑一声，眼神愈发凌厉，“那据查证，夫人不仅与南华暗通声气，还私下与瑞王府暗通款曲，意图祸乱朝局？”

华夫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但依旧维持着端庄的神情，轻轻叹气道：“瑞王爷身份尊贵，封地与华家封地接壤，与之往来无非是亲族邻里之谊，如此便苛责于华家，是否待功臣家眷太过苛刻了？”

众人不禁深吸一口气，这便是朝中一品夫人的气度，人控诉她谋反，她都能如此镇定自若而秉持有礼。

“苛刻？”茉云步步逼近，“瑞王爷身边之人招供，此次密谋杀害大将军之事，是由你一手策划！”

“此乃欲加之罪，简直一派胡言，我为何要害正啸，他是我亲外甥！”

茉云顷刻目光炯炯直视华夫人，继续道：“可当年林宥汐之事，朝中没有几人知晓，只有卢正啸的至亲知道，你心生毒计，设法以此引大将军赴南华束手就擒！待大将军一旦除去，瑞王便可趁机控制边关大军，掌控全局。”

华夫人微微挑眉，眼中故意露出一丝错愕，继而冷笑一声，似乎不屑于回应。

茉云注视着她，声音冷峻的逼问道：“夫人素来恪守尊贵之姿，端庄从容，难道所谓的从容？就是如今证据确凿之时，还要死不认？”

华夫人眼中全是冷漠地说道：“此乃子虚乌有，汝不过是凭空指责罢了，你可招瑞王爷上堂与我对质。”

茉云冷吸一口气，她心中明了，瑞王爷已在牢中莫名其妙的自裁谢罪了，哪怕天下人皆不知，这位华夫人肯定知晓。而且自己也只剩下今日这殿上之时了，华夫人亦是知道的。华夫人必不是一般人，她只要咬死无罪硬撑下去，那结局便是自己死，而华府继续她的荣华富贵。

殿内众臣默然，眼见华夫人的倔强□□，众臣谁人不知，这案件背后牵连之广和所涉之深……方茉云此举简直就如螳臂当车。

茉云却顷刻冷然的笑了，她抬起头笑容中透出了狠戾和疯癫，如猛兽最后一搏的神情，让众人视之皆毛骨悚然。

“华夫人！那女德书上赫然写着，女子生于闺中，当以嫡庶为尊，嫡女出生高贵，必承门风，担门庭之重。庶女当知谦卑恭顺，以免乱尊卑之序。凡女子一生，皆以守礼为本，不可僭越！那……夫人的娘家柳家也是这般认为吗？”

茉云眼神透出寒戾的光看向华夫人华夫人冷冷的瞥了茉云一眼，并没有言语。

“夫人亲姐名为柳玉鉴，而夫人闺名为柳初弦，玉鉴和初弦皆为月，臣浅薄……可玉鉴应为圆月，初弦乃新月，难道夫人的娘家以新月为尊吗？可它不如满月圆满啊，夫人才是嫡出啊！”

华夫人神情分明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细微的波动，但很快恢复平静。

柳大人面露愠色几步上前，怒目直视着茉云冷喝道：“你放肆！纯属一派胡言，尔等卑贱女子岂敢如此毫无凭据胡乱揣测！”

他的话语中透出压迫之意，显然是压制茉云而来。然而话音未落，便听到皇上冷冷开口，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柳大人，问案之时，站在一旁稍安勿躁，今日朕还在此。”

这番话犹如一盆冷水泼下，柳大人瞬间僵在原地，脸色一时变得苍白，他看向皇上那如冰冷的刀锋眼神，顿时感到了自己那句放肆，惹怒了圣上，他马上惊慌退后不敢再发一言。

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愈发紧张，皇上转过头，目光落在茉云身上，神色依旧冷峻，眼神示意她继续问案。

“文中又言，女子当深居简出，不离闺阁，不抛头露面。凡遇男子，必退避三舍，不言不视。婚配以父母之命为天，以家族之意为重，不得私定终身，妄图选择婚配。”茉云继续背着女德中言冷冷的笑道，“我怎么从夫人所写之言中，看出了深深的嫉妒。”

华夫人微微抬首，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回视着茉云，仿佛在说评述于我？你也配！

“下官若记得不错，夫人的姐姐，就是您所谓的这种抛头露面，遇见了命中之人，后来十里红妆风风光光的嫁入卢府，与元帅伉俪情深！”

“家姐已走了多年，请大人莫提她的名讳，污了她之名！”华夫人眼神冷淡扫了一眼茉云，不屑于回应。

“元帅夫人走了这么多年，元帅再未娶，您的姐夫们皆深情之人，不负你姐姐们的一世倾情，敢问华夫人与她们不同的，规规矩矩的按照父母之命，家族之重的婚姻，过得好吗？”

此时圣上顿时扶着龙椅的手，握紧了椅背，关太傅更是倒抽一口气，她说的不单是指华夫人的姐夫元帅，她说的是华夫人的姐夫们，那便是将圣上也算了进去，她竟敢提起皇上这段谁都不敢提的往事，她这是当真不给自己留半分后路了……

“夫人的女德中还写着，既嫁从夫，夫为天也，无论贤愚，皆当无怨顺从。日常操持家务，相夫教子，宽以待之，忍以顺之，不得争执顶撞，亦应忍辱含垢！”茉云说到此狠戾的笑了，“我怎么觉得这是夫人生活的真实写照啊，您这是劝诫别人，还是向天控诉啊！”

华夫人依旧端庄从容，可茉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的眼中闪过一丝隐忍，嘴角却仍带着一抹淡淡的冷笑。

茉云则继续冷笑着背着女德上写的文字：“侍奉公婆，必以孝为首，晨昏定省，不辞劳苦，视如亲生父母。公婆言令当听，教诲当从，尤不可有怨。凡事以和为贵，若遇公婆严责，亦当受之坦然，切勿忤逆。哎……”

众人不知为何，不过是背诵女德之言，可任谁都能感受到茉云言语中透出的锐利，似刀锋般直指华夫人。

“奈何华夫人，守寡丧子了几十年，就被婆婆骂命硬毒妇克死了她儿子孙儿几十年，世人还皆以华家为典范！”

柳大人此刻都吃惊的望向他的妹妹华夫人，而华夫人终于看向了茉云，两人目光在殿中相遇，华夫人面容依然带着阴冷的倨傲，而茉云眼神坚定的好似一眼便能将她看穿。

“让这南华城的女子皆受夫人所受之苦，也没能熄灭夫人这心中不忿的怒火，终究也是徒然啊！夫人，这报仇要找对仇家啊！”

华夫人脸色微微一沉，但很快恢复从容，冷然道：“我仇家？”

茉云面容冷厉的缓缓上前一步，眼光直逼华夫人：“夫人，谁逼你将一生过成这样，谁才是你仇家！”

“谁逼我？”

茉云顷刻间又冷冷笑了，那笑容带有几分狠戾又带有视其可悲的哀婉：“华夫人，任南华全城女子用悲凉的一生陪你尝尽女子人世苦楚，没有用！你能好过受几分，你就能逃离这牢笼？”

华夫人冷然的看着茉云，眼里的光在渐渐暗淡。

“任你如何为非作歹，你以为你嫉妒了一世的姐姐们，在天之灵看见你的恶行会感到痛苦？没有用！人家也见到，你过着这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日子，定然也觉得解恨了吧！”

茉云盯着华夫人，犹如猎鹰盯住猎物般。一步步向前，声音越发冷冽。

“任你杀了千山、万莫也是枉然，没有用！那个人不会回来了，而你的丈夫，儿子也走了，在这空洞的人世，任你如何挣扎皆无用！”

话语如重锤击下，华夫人的嘴角不由得微微颤动，可她面色从容却目不转睛的望向茉云，用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眼神。

“但是杀了卢正啸着实是个好办法，这也足以毁了你仇人！”茉云顷刻间阴鸷般的笑了望向华夫人说，“可你现在杀不了卢正啸了，他们日后还是依仗着他，高官厚禄，富贵荣华，世世代代忠诚良将！然后将你这一生的碎瓦和残痕，视若无睹，而你能如何呢？”

华夫人似乎被茉云的话语摄了魂一般，痴痴的说：“能如何呢？”

“已是深渊万丈！忍受、麻痹、哀嚎、挣扎皆不如疯癫，他们就站在这里，报仇啊！”茉云抬手指向殿上一众人，冷厉而疯癫的笑了。

华夫人原本紧绷的神情，忽然顷刻间松懈下来，她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似乎忍不住笑意。片刻后，她猛地仰起头，眼中闪烁着一抹疯狂的光芒，唇角扬起放声大笑，那笑声尖锐刺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令人不寒而栗。

感谢天使的营养液哈，（*^-^*）

求收藏，求评价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5章 倾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