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跋扈 第170章 烈火

千山此时正端了添茶的热水来，看见茉云鬼鬼祟祟的样子，万莫则站在她身后一脸的懵懂。

“万莫，你们干嘛？”

“你还问我干嘛？”茉云转身便没好气的指着他小声骂道：“你怎么做贴身侍卫的！”

千山还没晃过神看向茉云：“什么？”

此时恰逢若辰和执礼刚从典王爷处来，准备来跟正啸商议此事，到小院门口便看见他两在争吵，便疾步赶了过来。

“主子在幽会，你就得好好在门口守着啊！”茉云轻声骂道，“害我又闯了进去！”

“你别闯啊！”

“我怎么知道，你门上贴了告示啊！”茉云想着懊恼的捂着额头说道，“也怪我，你关了门的！”

“不是！”千山想着无语的解释说，“我只是去取些热水添茶罢了，风大我将门关了……”

“你哥真不懂事，白混这么多年了……”茉云无语的望向万莫转身要跑，万莫还是一脸的费解的憨傻望着，没搞清楚他们在争什么。

忽然听到屋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房门“吱呀”一声被猛地打开，茉云还未完全转过身，正啸已然站在她面前。若辰和执礼皆抬目望去，顷刻间忍俊不禁，都知道怎么回事了，一脸看好戏的神情。

“我不是故意……”茉云一脸抱歉傻笑着说道，话未出口，便看见了正啸那深沉的目光，他双眉微蹙，这表情好似与往日亦不同。

“进来。”正啸低沉却不容拒绝的说。

茉云本想推辞，却看见正啸如此决然的望向自己，也只得稍作停顿后迈步走了进去，此刻屋内的气氛似乎更多了一份微妙。

正啸的师妹林宥汐坐在桌旁依然带着泪痕，见茉云进来才迅速擦了擦眼角。若辰和执礼亦跟了进去，眼神中不免带着一丝揶揄的神情望向正啸，正啸压根都不看他两。

茉云清清嗓子一脸正色的想要告退说道：“下官本是有事想请教大将军，我等会儿，哦，不！我明日再来。”

正啸看向茉云眼神中透出一丝无奈，然后转头看向宥汐温和而坦荡的说道：“她是主审，你所求之事，亲自跟她说吧！”

宥汐这才望向茉云，整理了情绪说道：“方师妹，沐白实乃被奸人蛊惑，为救我才被那贼人利用，可否求你为他查明真相？”

“林师姐，沐白是谁？”

“就是当日在昆家中与你过了数百招之人。”

茉云心想那个被押解在牢中一言不发的武林高手，原来名字叫沐白，当日自己火光中，依稀没有看错，他果然和林宥汐一起逃走的。

“师姐的意思，是否是说……他是被瑞王以你性命相要挟，去刺杀卢正啸？”茉云望向宥汐说道，“那他与你是何关系？”

“没有什么关系！”宥汐欲言又止深吸一口气说道。

“林师姐？若要救他，还请说出实情！”茉云神色看似淡然，却带着压迫感扑面而来。

“我幼时，他曾是我邻家自小的好友，后来我家也家道中落，他和我着实没有什么关系了……”

茉云顷刻望眉望向宥汐，宥汐神色中透出一丝不堪回首的苦楚，茉云又看了正啸一眼，正啸平淡的喝着杯中之茶。她再转头看向若辰一脸的故作平淡，执礼眼神中的意味深长，茉云则嘴角上扬的笑了。

“那位少侠自幼便钦慕师姐？”

宥汐愣了半刻，看向茉云亦没有回答，可是也没有否认。

“林师姐，您叫我一声师妹，我亦无所隐瞒，此案的关键不在于他有罪与否，在于他的动机，此人我断然不会放过他，若是师姐顾及昔日青梅竹马之情，为他备块好地！”茉云起身说道。

众人皆瞬间诧异的望向茉云，宥汐更是错愕的说道：“他没有杀任何人！”

“这一众杀手来杀卢正啸只是为了钱，可那人是真的打心眼想让卢正啸死！”

“师兄？他不可能真的杀你，只是一时糊涂！”宥汐望向正啸吃惊地说道，“他这个人，你知道的！”

正啸抬眼看着茉云，茉云则眼神顷刻透出狠戾的说道：“在公言公，若大将军要用职级影响本官断案，我只能上奏皇上，想必后果就是他和林师姐都会有危险！”

“至于吗？”若辰轻轻理了一下袖子，眉目含笑且温和的望向茉云道。

“本是不至于啊！可我素来厌恶人掣肘于我！”茉云无可奈何地指着执礼说道，“等下这贱人又会编排我。”

“何意？”执礼不解的望向茉云道，“我岂敢编排你？”

“执礼大人，每次总要扯些有的没的，你就说这事，按我一贯的处事手法，什么要挟，什么情谊？要我，将昆家一把炸了，啥事没有了！”茉云气急败坏的指着执礼说道，“可是林师姐万不能死，上次执礼这贱人说，皇上刚属意将吏部尚书的嫡女婚配他们家少主，我就把吏部尚书全家端了！”

若辰瞬间明白了茉云的意思，粲然而笑，执礼亦乐了。

“你们军师团沦落至此，终日里胡说八道，卢家军大胜真是指日可待！”茉云忿然瞪着正啸拍着桌子骂道，然后转身气愤的推门而去。

“师兄……”

正啸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但是瞬间又归于平淡的叹气道：“此事我若帮他求情，实属越帮越忙。”

“对，少主若不开口还好，若开口，她说不定下一刻就去将他法办了！”执礼亦看向宥汐解释道。

“她也是武林中人出生，为何？”

“您切莫以武林中人的恩义去想她，或者说你莫以常人之思虑来想她。她处事之时没有人情可讲！”执礼望向宥汐说道，“您所求之事，还不如去求求元帅。”

宥汐想着马上起身说道：“好，我去求见卢伯伯！”

望向林宥汐着急离开的背影，若辰抬眉望向正啸，正啸压根懒得理他，将目光转回今日送来的军报。

“少主当真不给那个傻小子想点办法！”执礼笑着倒茶说道。

“你们这是将父帅也坑了！”正啸看着文书头都没有抬的说道。

“这都不出手相救，你如今真也是怕了她了？”若辰笑着品茶说道。

“她若审了那小子，决计不会杀他！”正啸没好气的说，眼中都没离开文书一寸。

“为何？”

正啸却没有再答复，只是拿起军报吩咐执礼如何回，沧海和鹿里等将领都回了边关帮衬震北驻守，自己也算放心，这南华城现在局势依旧复杂，哪怕是瑞王爷倒台，背后的暗潮汹涌依旧没有平复，按照茉云的性子，她非将这南华掀了查个底朝天，所以自己现在也不能离开……

夜色已深，茉云带着一身疲惫回到俞家，发现月色下一人的身影拉得修长，借着微弱的月光，茉云瞧了过去，原来是关若辰负手而立，似乎在此已经等候多时。

她微微一怔“深夜前来，有何要事？”

若辰望向茉云温和的笑了，似乎有些话藏在心中许久，他缓缓说道：“茉云，正啸和他师妹的过往，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了。”

茉云眉头微蹙，打着哈欠说道：“对此案有帮助吗？”

“正啸年轻时在会当顶习武，鲜少与外界来往，他身份不能泄露，又沉默少言。平日里只和跟会当顶走得近的同龄师兄妹交流，林宥汐是他唯一的同门师妹，尚不论她是否对正啸有仰慕之情，正啸那时绝无此想法，只将她视作师妹看待，从未动过旁的心思。”

他说到这里，停顿片刻，似乎思索着如何继续说明这段往事。茉云则神色淡然的无语望向若辰，心想你非要跟我说这些，说起来又欲言又止，好似做了啥见不得人的事的人是你？

“但是林宥汐的父亲，当年的武林盟主林盟主……”若辰语气一沉说道，“他希望通过联姻来巩固他在武林中的地位，他也多次想让林宥汐嫁给正啸为妻。”

茉云看向若辰，原来又是一个想要靠女儿谋得一世荣华富贵之人，结果运气不好选了卢家这个难啃的石头……

“后来此事不知如何传至圣上耳中，他暗地命人彻查，查得林盟主暗中谋划的一些不轨之事，特别是意图利用与正啸的关系狐假虎威，谋取利益。最终圣上大怒将其法办，师妹一家因此家破。”

茉云怔了半刻望向若辰，她心里明白圣上这般处置也太过草率了吧。

“当日正啸年轻气盛，他觉得林盟主一家罪不至此，因为他牵连了无辜的师妹与林家整个家族……他便出言顶撞了圣上，气得圣上夺了他的敕封，满朝都不知为何，皇上气得都传了太医！”

茉云静静听完，心中却已掀起了波澜，可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望向若辰突然问道：“满朝都不知他为何被褫夺了职衔？”

若辰叹息一声说：“皇上素来是最心疼卢正啸的，也知他重情义，不过是一气之下，定然不会向百官说明缘由，那可是犯上之罪！”

茉云沉默片刻微微挑眉若有所思：“你跟我说这些的意思，就是说我上次见皇上实则是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嗯，但是你有惊无险，把我两都吓得够呛。”

茉云没好气的抬手便抢过若辰手上的扇子，砸了一下他的头：“那你们还老开这种玩笑，嫌我活得太长了？”

若辰顿时眼冒金星的看向茉云，晃过神来又被逗笑了。

“行了，以后绕着卢正啸走，我知道了，回吧！”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您啊！多操心操心自己的事，看去哪儿弄军饷！”茉云没好气的转身就走了。

若辰望向她的背影温和的笑了，这些尘封的旧事被牵扯出来，不知道茉云是否能听明白自己的话，能知晓正啸的苦衷。

茉云夜里站在窗前，让夜风轻轻吹拂着她的衣襟，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为何他总是在众人面前如此疏离冷漠，原来但凡与他走得太近的人，必然会受到圣上和众人无情的审视。林宥汐的家族遭受重创，就是血淋淋的沦为了牺牲品的例子。

卢正啸此生看似得皇上看重荣宠无限，但是圣恩浩荡如雷霆雨露，不知何时是及时雨，何时是晴天雷，他这一生且不说抵御外敌何其艰难，就是对内，都定是经历了无数次要挟，无数次的抗争失败。

难道他的疏离，真的是因他深知自己处于风口浪尖，不想波涛卷席了自己？茉云深刻的记得，那日圣上的目光如此锐利，若自己任何一丝接近，都可能被解读为非分之想，结局有可能都是被无情碾压。

她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苍穹却畅然而笑了，冬暮长风，刺骨冷冽，唯有烈火可浇愁，只因其热烈而无畏，可燃烧，可狂舞，哪怕走向灰烬，但绝不可被剥夺，被掌握……

翌日茉云在大牢审着案犯，突然有人来传，说元帅请他去别苑，茉云抬眼瞅了一眼角落里那个一直沉默不言的剑术高手，秦沐白，她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茉云一路脸色凝重的若有所思，听着他们四人边走边汇报最近的调查结果，刚走进院门便听见元帅唤她。

“茉云啊，你来得正好！”

茉云抬眼望去，看见元帅身旁站着几个熟悉的人，原来是南容城正啸在武林时习武的师傅会当顶的宏明师傅还有叶大侠等人都来了，想必这秦家是武林望族，跟宏明和叶大侠等人都交好，现在为了救儿子都求情求到了元帅这儿了。

茉云温和的笑了抱拳行礼：“见过元帅，茉云见过各位师伯！”

“你来得正好，有朋至远方来，不亦乐乎，伤势不要紧了吧，也一起来陪老夫喝几杯！”元帅看着茉云慈笑着说道。

茉云抬目望向元帅，她现在有要事在身，便开门见山的说：“元帅，若是你和各位师伯来求情，茉云也不好驳了您的面子，秦沐白也确实手未沾血，那我上奏朝廷，将他关押至刑部大牢，何时南境大定，再放他出来可好？”

“茉云啊，何必呢？那孩子一时踏错，正值大好年华，白白关入大牢……”元帅亦深吸一口气说道。

茉云顷刻间温和的笑了，眼神中却透出了寒光：“元帅，以茉云浅薄的看法，这武林之侠义再高尚也高不过朝堂大义和边疆安定。”

“不至于，秦家那小子从小就轴，喜欢找正啸比武！”宏明师傅笑着望向茉云说道。

“那这个轴人若哪日再被利用，让他得手了！该如何？”茉云顷刻间脸色只剩狠戾说道。

众人望向茉云的神情，顿时都愣在原地，元帅也倒抽了一口气。

“秦家那小子？为了南境抗敌大业，谁都可以死，我亦可以，但是卢正啸必须活着打犬戎的道理，元帅可有跟诸位师伯说清？”茉云冷冷的望向众人，“此刻我为主审，各位师伯若有什么山崩地裂的理由能说服我，放了此人，此刻可说于我听！”

“茉云……状况哪那么严重！”元帅深吸一口气，抬手想缓和一下气氛说，正啸此时正好和若晨等人回到了别苑，进院就看见这幅对峙的画面。

“元帅，您要跟我说的状况，您自己了解吗？您年纪大了，而震北将军连自家将军都压不住，卢正啸要出了状况，那南境靠谁剿灭峑戎？”茉云冷厉的看向元帅，眼神让元帅都一震。

“方茉云，谁给你的胆子在此如此跟我父帅说话！”正啸顷刻间皱眉忿然骂道。

茉云顿时转身望向正啸，两人目光对峙了半刻，谁知茉云瞬间就转身往自己之前住的小屋逃窜而去，众人都还没有晃过神，若辰则忍着笑抬头望去，她这是又唱哪出？

不一会儿的功夫，茉云扛着尚方宝剑宝剑就冲了出来，颐气指使的指着卢正啸说道“老子现在有尚方宝剑，今时不同往日，卢正啸，你现在给我跪下！”

正啸压根懒得理她，众人看着茉云小人得志的神情，顿时哄堂大笑。

“丫头，这可不是可亵玩之物！”元帅笑着立刻走来，恭敬的拿起了尚方宝剑说。

“见尚方宝剑如皇上亲临，他咋不跪呢！”茉云指着正啸不满的告状道。

“那小子自小就是个没规矩的，别说如圣上亲临，便是在圣上面前他也是个轴玩意，不然怎得日日被骂呢？”元帅笑着说。

“就这种人还说我没规矩！”茉云愤然的骂道，正啸压根懒得理他，上前跟宏明师傅行礼，宏明此时才从刚才的慌神中晃过神，笑了拍拍正啸的肩膀。

晚膳之时，执礼立刻让膳房备了一桌菜让元帅宴请他武林中的好友，他们都是豪情万丈的习武之人，元帅也懒得与他们一聚，心情大好，而他们所求之事，再也没有人敢提半句。

执礼轻轻笑了，方茉云就在嬉笑怒骂之间，震慑住了众人，也瞬间又将气氛缓和了过来，这便是她的能耐，她要干的事，素来没有人拦得住……

正啸一边陪着父帅和师傅用膳，心中却不时望向窗外，最近茉云出出进进，不知道她又在操持个多大的坑……

“怎觉得你小子，气色不太好！”宏明望向正啸皱眉说道。

“师傅，之前带兵围剿叛乱，受了一点风寒，没有大碍！”

“身体这般年轻就如此脆弱了？再忙每天亦要练练功！”

“是，师傅，依妮在南容可好？”正啸望向宏明关切的问道。

宏明骄傲地大笑着说“好得很，都快成南容一霸了，那是净得真传，剑法那是一个溜，个也窜得快，如今在南容依妮师姐，可是同辈仰望的人物！”

“连他一众师叔，特别是你师弟云鹤那小子，都好似他随从，喊往左不敢往右看一眼！”叶大侠笑着说道。

“那还不是仰仗他爹，云鹤那小子自小就跟正啸不错！”元帅听了也开心的和宏明师傅说道。

“那是你想错了，云鹤是敬仰啸儿，可人家怕方茉云啊，依妮那丫头什么时候提过他爹啊，她每次都是说，待我回去告诉我茉云姨，那小子便屁颠屁颠跑来……”

“师傅，您和琼华师祖千万别如此惯依妮，若她……”

“那你放心，这丫头刚正不阿，绝不是骄纵蛮横，你师娘都说，你看咱可以安稳的过个晚年了，徒孙女在城中走一趟，师叔们个个都变成南容的道德模范了，若谁犯个啥事，不等我们去训诫，依妮就上门了，人得吓得屁滚尿流，立马痛改前非，到底是将门虎女！”

元帅顿时喜笑颜开点点头：“咋也不带我孙女，来瞧瞧老夫呢。”

“本也是依妮那丫头说要来见见父亲爷爷，临行前，那丫头突然说不来了！”宏明放下酒杯说道。

“为啥？”

“我开始还想问为啥呢？依妮看着我两就问，哦，师公和师叔公是去南华，劝茉云姨放了一个要杀我爹之人？那我还是下次再去见爹吧，我祝两位长辈好运……原来这个意思？”叶大侠望向宏明说道，宏明想着无语的长叹一口气。

元帅则乐得不行的望向正啸，带着几分醉意的指着说道：“卢正啸啊，我也祝你好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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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