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跋扈 第165章 成全

瑞王爷此时已是满面涨红神情慌乱，张狂与傲慢消失殆尽。

他猛然站起身狠狠拍打着椅旁桌案，声音中带着忿然：“污蔑！这些都是污蔑！他们不过是贱妇与败家子，竟敢污蔑我堂堂王爷！我是圣上的亲叔，岂能容你们如此诽谤！”

他的声音在大堂中回荡，充满了不甘与挣扎，不过就是想以皇族的尊严和身份继续压制众人，可此刻什么也难以掩盖他的神色慌张了。

“本王可是皇族，谁敢碰本王？这是造反！哪怕是钦差大人，也没有资格审我！”他又像钦差大人施压道，话虽铿锵却显得空洞无力，好似垂死挣扎。

就在瑞王爷还想把握自己的最后一线机会时，忽然一个沉稳而威严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可本王可以。”

这声音如同一记重锤，瞬间打破了堂内的气氛。众人纷纷回头，只见一直端坐在一旁，身穿华丽锦袍的典王爷缓缓起身一脸威严。

瑞王爷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中的惊恐再也无法掩饰

典王爷目光冰冷地扫向钦差桌案的证据，声音沉稳却带着压迫感：“请钦差大人将这份证物封存，将证人扣下，待本王将此案上呈圣上，由圣上定夺，瑞王叔，您放心，皇上圣明定然会派人再行审理，查清此案！皇叔稍安勿躁，清者自清。”

典王爷语气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皇家威仪。瑞王爷此刻已是大汗淋漓咬紧牙关，眼中尽是慌张。

“是！”钦差大人瑞林马上起身应道。

就在众人都觉大快人心之时，茉云则迅速蹲下，仓皇的去摸忘忧的脉，他身中剧毒已经是大去之向……

“你做了什么？为何要服毒，要死的根本就不是你！”茉云再也隐忍不住朝忘忧吼道。

忘忧则又一口鲜血吐出，望向茉云爱护的笑了，然后他艰难的支撑着抬目望向正啸：“她就……拜托……您照顾了……”

此时芸莲缓缓走到忘忧身旁，双眼盈满泪水却又温婉的笑着，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她轻轻扶起忘忧那张苍白的脸，手指颤抖地为他拭去血迹，眼中满是痛惜和深情。

“你那日，为什么没有按照信上约定去河边带我走？”她的声音轻柔的问。

忘忧微微吃力地抬起头，满脸的错愕：“信？什么信……”

芸莲顿时微微一怔，目光不由自主地冷冷瞥向那个站在瑞王爷身旁之人，那是她娘家的二叔，一直以来南华众人皆知的，那个包家最关心她、最疼惜她的长辈。包二爷的眼神微微躲闪嘴唇紧闭，只因一切凉薄都在此刻暴露无遗。

她又瞬间收回了目光，仿佛再也不想看一眼这人世的恶心，当她转头望向忘忧之时又舒心的笑了，声音温柔得好似梦中细语一般：“没关系了，都已不重要，今日我终于可以随你走了……”

就在此时众人才察觉到，她的手已经无力地垂在身侧，而她的衣襟从腰间到腹部，已经被鲜红的血浸透。鲜血顺着衣裙的边缘滴落在地，染红了石板。她的腹部隐约能看到一把锋利的匕首手柄，似乎是她早已将其悄然刺入自己的身体，只等这一刻和忘忧一起离开。

忘忧眼中皆是错愕，可是看向她那温柔坚定而饱含情义双眸，他又恢复了温柔的笑容微微点头，伸手握住了芸莲的手，尽管他们半生身处绝境，此刻的生命在慢慢流逝，但这份情意，终于超越了凡尘俗世的羁绊，这便是他们一生对自己最大的成全。

“可惜当日没听你唱完那曲……”

忘忧亦带有一丝遗憾的望向芸莲，他已说话都艰难！

“我帮他唱完！”茉云站在一旁抑制着心中的巨大的伤痛说，她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喉咙。

众人屏息，只见茉云在堂前站定，气定神稳缓缓开口。一人分饰两角，她的声音时而豪迈沉郁，时而凄婉缠绵，唱出了霸王项羽的英雄诀别，也唱出了虞姬的儿女情长。

戏文里的悲壮与无奈……众人看着此刻眼前的场景分不清是真还是戏。

芸莲的身子摇晃了一下，眼神已然开始模糊，但她依旧坚持最后一刻靠到忘忧怀里，在用最后的一丝力气与他一起走向命运的尽头。

“你师妹……唱霸王唱得好！”芸莲靠到忘忧怀里笑着说道。

“对，她从小就是个霸王！”忘忧亦笑了说道，就像两个情深一世老夫妻在轻声呢喃。

“你也唱得极好！等会儿在路上你唱给我听……”

“好！”

在这苍凉的大堂上，他们的呼吸逐渐变得微弱，脸上却流露出一种释然的笑意，好似回到了初见时的美好。

茉云站在一旁，望着这对苦命的鸳鸯相拥而去，爱恨悲欢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永恒。他们的面容上没有丝毫悲伤，只有满足和幸福，仿佛终于找到了彼此想要的安宁和相守。

整个大堂都陷入了沉寂，好像众人都被眼前的深情所震撼。

然而，这份静谧熄灭不了茉云心中之怒火，如烈火般燃烧，她的目光顷刻忽然变得锋利而狠戾。

她猛然回过头，狠狠瞪向站在瑞王爷身边的包二爷——定然是他当年为了自己荣华富贵，一手导演了她师兄一生悲剧，让他们被阴谋与谎言分离，最后双双走上了绝路。

茉云忽然一步跨出，伸手就要拔出一旁衙役佩戴的刀，满腔的愤怒瞬间化作杀气。

就在这一刹那，一只有力的手骤然从背后抓住了她的臂膀，稳稳地将她拉住，且抬脚一踢刀柄，就将刀送还刀鞘。她猛然回头，怒火迎面撞上的是正啸那深邃且沉稳的目光。

正啸用力拽着茉云的手臂未松，目光却温和而平静，低声说道：“冷静点。”

茉云眼神中依旧迸射出狠戾，胸腔在剧烈的起伏，怒火无处消散！

“方茉云！”正啸双眉微蹙沉声喊道，他看着茉云的目光中带着一种无言的理解，也透着坚决的冷静，“你冷静点！”

茉云紧握着拳手指关节因紧握而泛白，心中那无处发泄的愤怒，却像洪水般翻涌。她冷冷瞪着包二爷，目光中皆是杀意，但她最终甩开了正啸的手，冷冷转身离去。

正啸松了一口气望向茉云离去的背影，而就这这一瞬间，天上忽然闪现了细细的雪花，在空中盘旋再轻盈地落下，仿佛天地间都在为他们送行，在无声地回应着此刻的凄凉，为这南华的桩桩悲剧再增添一抹苍白的哀意……

夜幕降临之时，众人陪着元帅用膳，虽然案情反转，瑞王爷之事已经交由典王爷上呈圣上，但是大家却依旧心情沉重。

元帅叹息着望向窗外说道：“哎，去找找茉云那丫头啊，这外面冰天雪地的！”

“启禀元帅，找了未找到茉云！”万莫望向元帅直率的说道。

“方茉云说过，这南华城中除了少主，没人有本事逮到他！”执礼一脸正色的故意回禀道。

正啸抬目就瞪向执礼，众人顿时又有点忍俊不禁。

元帅放下酒杯看着正啸那无动于衷的样子说道：“去将我披风取来！”

“是！”千山说着马上要去取。

“快叫人将炭火烧旺点！”若辰马上望向何友说道。

“是！”

元帅没好气的起身说：“不用，我不冷，这儿子不动，老子也吃不下饭了，老夫自己亲自出去找找那丫头！”

正啸顷刻间无可奈何的忿然起身，丢开了筷子推门出去寻人了！

“哼，真是！”元帅坐下继续喝着小酒摇摇头，众人只能伏低头忍着笑。

院外大雪纷飞，天地间渐渐只剩下无尽的白，他从玉家别苑走出，穿过静悄的街道，去往他唯一想到的茉云会去地方——琼枝苑。

推开积雪的院门，院内如今一片死寂，雪覆盖在石桌、树枝和屋檐上，冻结了一切，茉云就静静地站在一棵枯树下，白雪如轻纱般覆盖在她的肩头和头发上。

她的身姿依旧挺拔，却透着无尽的孤独与悲伤，茉云低着头目光也低垂的落到地上，自己都很难见到她这双目无神的样子。

正啸轻轻走近，脚下的雪发出微弱的“咔吱”声，才打破了这院内的静谧，他停在她身前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茉云感受到了他的到来，却依旧没有抬头，只是低声说了一句，声音如雪般轻柔而飘忽：“你可不可以不要动！”

正啸站在原地静静地这么看着她，都能感受到她那无声的悲伤缓缓溢出。

就在这时茉云低下头，她的额头轻轻抵着他的侧肩，好似所有的坚忍都在这一刻崩塌，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无声的打落到冰冷的雪地上，瞬间消失在一片白茫茫中……

正啸保持着不动亦不言，只是静静的站着，直到茉云肩膀哭得都在轻轻颤动，他才微微侧头望向她，可是茉云瞬间就抬手就推开了头，不让他看着自己。

他眼中闪过一丝无语，可也继续默默地站在那里，任由雪花落在他们的肩头，任由她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衣衫。在这一瞬间他也只能静静地分担。

“师兄也走了！”茉云眼神空洞的轻轻说。

正啸深吸一口气，直到他发现茉云在寒风中轻轻颤抖，白神医曾说过茉云好酒皆因她畏寒，此刻风雪如此凛冽，连正啸自己都觉得寒风刺骨，何况是她。

“再待下去，都会冻成冰！跟我回去！”

“我不，我要再待会儿！”茉云眼泪虽然已经止住，可是她依据双眉凝结着伤痛，双手已经冻得通红，她仍然伸出来摸着透心凉的石桌，忘忧昔日就常常坐在石桌旁，“师兄也走了，这世上便没有人无论何时都能容我，待我好了……”

“你意思，我和关若辰他们都不是人？”正啸边说边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披在茉云肩上。

当厚重的披风盖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刻，好似单薄的身躯立刻被包裹了起来，温暖卷席全身，带着他的体温……

正啸不容分说的拉着茉云就往琼枝苑外走，茉云却一直回头看着忘忧常常坐的石凳，直到走出琼枝苑再也看不见了，茉云才深深叹了一口气。

“你师兄也算最后求得了一个圆满。”

“这就是圆满吗？那何为不圆满？”

“他们说我娘被山崖救起之时，只剩最后一口气，她好像一直在等，可我父帅远在千里之外，她还是没有见到最后一面。”正啸抬目望向天空淡淡的说道。

茉云裹着披风望向正啸说：“可你娘嫁给了你爹，还生下了你，她死后你爹都没有再娶，够可以了！连关太傅都再娶了！”

正啸瞬间无语的望向茉云，茉云则自顾自的瘪瘪嘴巴说道：“再者，您何时能容我？人看不惯我至少拿我没法，而您动手修理我！”

“那我也是没法，不然你能上天！”

“我轻功这么好，上天怎么了？我能掉下来？”

“上天就离玩完不远了，在天之灵这个词听说过吗？”

茉云终于被正啸微微逗笑了，他居然也会说笑了。

风雪凛冽天地苍茫，两人在雪夜的月光下前行，脚印深深烙在身后雪地上，茉云抬眼望向正啸那挺拔的身影，又是他来寻了自己回去，狂风卷着雪花瞬间袭来，他的身影忽然微微靠近自己身前，为自己挡住这漫天的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