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跋扈 第112章 风雨

营帐外的寒风也在呼啸着，卷着飞沙遮天盖地，如同冰冷的刃锋，刀刀袭来，刺入人心。

正啸回到营帐中，他望向了深藏云夕剑的箱子，心似乎也被帐外的狂风吹乱了心神，无处安定，无法理清，无尽挣扎。那些本是世间纯洁良善的灵魂，围到自己身边，不是被这深渊染黑，就是被这深渊吞噬……

千山守在一旁也是沉默，可眼神空洞得如被掏空了一般，事实居然是这般可怖，日后自己如何去见百林，只有万莫忠于职守站在营帐门旁，依旧那般坚定。

若辰回到自己休息的营帐，望向那微弱的烛光，自小世人皆说卢正啸和自己集万千荣宠于一身，投胎怎就如这一双贵子投得好，可他和卢正啸这一生经历，美好总是转瞬即逝，噩梦却是连绵不断。

翌日军营亦显得有些冷清，众人在元帅旁边站着亦是沉默不言，卢帅一看就是眼中布满了血丝，昨夜定是一夜辗转难眠。

最终是正啸打破了沉默看向元帅说道：“父帅，是否现在快刀斩乱麻，让丁勇自行去监察院谢罪，我担心……”

“丁大人本就年事已高，朝中亦是随着卢帅沉浮多年，同舟共济，如今又是腹背受敌之时，正啸，让你元帅如何开口？”顾将军深吸一口气望向正啸说道。

“丁勇若入狱，朝中那帮宵小必定群起而攻之，丁大人亦难辞其咎，艰难之时，谁可以撑起兵部大局。”卢帅望向正啸亦叹气道，“你我在军中，可知他们在朝中是如何艰难？”

正啸最终点头了，转头望向若辰说：“那就有劳你亲自去跟方茉云说，让她暂且搁置此事。”

“她能听我的？”若辰望向正啸说道。

正啸顿时没好气的瞪着若辰：“那你能干何事？”

“让沧海，万莫和威行随您一起去，她亦不会动手的。”执礼在一旁建议道，要知道平素方茉云还会给他们点面子。

“我军中有事。”沧海居然突然打断说，众人还以为他依然心中记恨唐家姐弟之事。

“执礼不是说了唐家姐弟之事亦是朝中的阴谋，她也是没办法！”威行看向沧海小声说，因为军中最近也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沧海素来亦不是会随便拒接军令之人。

沧海则看向威行坦率的说道：“那丫头上次喝酒还说，将军答应她，只要她能拿出铁证，一定给他们家伸冤，现在铁证如山，咱跑去跟人说，以大局为重？”

威行顿时一脸想哭的表情说道：“我亦有军务在身，没法去！要知道这去跟方茉云谈什么大局，就好像去跟黄鼠狼谈要爱护鸡一样？”

“扑哧”顿时众人居然都乐了，元帅亦终于被逗笑了。

“一个女娃，瞧你们这出息？”元帅故作严肃的指着他们骂道。

顾将军却笑着望向元帅说：“要不我随元帅去一趟通州？”

元帅没好气的说道：“我去什么通州？上次在关外被伏击，老陈差点命都没了，那丫头一来就挖苦老子爹怎么没气活过来？还劈头盖脸问咱，三位老哥哥，这一路玩得开心吗？那老夫真是开心坏了！”

“扑哧”众人再也忍俊不禁，谁都知道茉云素来也没有什么敬畏之心，任谁她都能直说。

“老夫派人修书给丁大人，让他不用忧虑，暂且搁置此事，万事以大局为重，你们那个，你自己搞定。”元帅大手一挥起身说道。

正啸双眉紧皱也只能应允：“是！”

丁大人在京中收到了元帅的书信，自是知道元帅的良苦用心，可是他心里也意识到，他的长子丁勇是个不长进的孩子，无法继承家业，日后更不可担当朝廷重任，只怪其是在其奶奶身边长大，自小便是骄纵而溺爱，事事被袒护，而自己又忙于朝中事务，疏于管教。

他回到了家中便怒斥了丁勇，并以其母身体不适为由，逼丁勇辞官回乡侍奉母疾，丁勇拼命请罪忏悔，满嘴皆是说辞，可最终还是不敢违抗父命，只得暂且回乡侍母反思，但是恶魔难以自省，坏人不会变好，只有善人才爱反思。像丁勇这般自我且残忍的人心中，错的永远是别人。

所以他是不会放过方茉云的，何况有人推波助澜……

而若辰带着执礼，亲自来了通州，将事情始末告知了茉云，并承诺人犯绝不会带走，此时万事都以大局为重，希望茉云能体会卢帅的苦心。

“茉云，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若辰拦住了执礼，看向茉云温和的说，“可是不得不以朝廷大局为重。”

茉云深深吸了一口：“那什么时候能处置。”

此时小马突然冲进来吼道“头，牢中那水匪和参将都倒在地上吐白沫。”

众人皆愣了半刻看向小马，茉云顿时一下眼神就变了，瞪向执礼，执礼蹙眉看向茉云。

“是你干的？”

“绝无可能是他。”若辰旋即解释道。

茉云握紧了拳头站在原地瞪向执礼，可执礼确实刚才亲自去查探了犯人。

执礼咬牙望向茉云辩驳：“方茉云，我难道会蠢到亲自去毒死犯人？”

“他没有！”万莫站在执礼身边马上说道。

茉云本已迸射出杀气的眼神，听了万莫所言，顷刻若有所思，瞬间又嘴角上扬露出了狠戾的笑容。

“对，卢家一般是不屑于做此事的。”茉云抬目望向旷野，眼露阴寒的说，“那是当事人丁勇干的吗？那就来得正好。”

“茉云你冷静点，丁勇哪怕回乡侍母，依旧是四品官衔在身……”若辰还未说完，茉云已经飞身而出。

执礼顿时忿然怒骂道：“丁勇难道真的如此愚不可及？”

“此时再莫言他，速速飞鸽传书告知正啸！”若辰皱眉叹息说道。

正啸收到了飞鸽传书，就带着千山和沧海飞驰出营，准备往通州赶。而在出营之时，他又收到了谢青疾步送来的京中来信，他长长吸了一口气，耳边狂风依旧在呼啸，而他自小便知，风来皆有缘由……

茉云在通州已经将被买通的狱卒抓获，在通州县翻江倒海的找着丁勇派来之人，因为证人已死，此人便是证人。县令吴叶衡看着这上下忙碌的县衙，关大人来了通州，亦没空见他，自己堂堂县令，却好像是个局外人一般。

茉云自是知道将此案再上报刑部自然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她准备直接往都察院送。若是按照以往经过州府上乘，估计又会被吞没，她直接飞鸽传书给察院。

飞鸽刚一放出翱翔于天际之时，一道冷箭窜出，没有射中信鸽，却将信鸽腿上所绑之信筒射落了，如此出神入化的箭法，她能不知道是谁来了吗？

正啸走入了府衙，一脸的冷峻望向她，四目相触，他脸色在那湛蓝披风的映衬下，居然透着一丝苍白，可威严的气场依旧震慑八方。

还没等得众人反应，吴叶衡率先冲出了书房，跪下像正啸行礼，如果说关若辰是他万分崇敬的上官，那么说卢正啸就是他的精神领袖，他自幼在南关见过卢正啸之后，便下定决心，此生要励精图治追随他，忠君爱国，护万民安康。

众人亦马上跪下行礼，只有茉云依旧站在原地，怒目相视。

“方县丞，你居然如此无礼，见到卢将军还不行礼？”吴叶衡顿时愤然吼道。

茉云居然压根不搭理的转身回了自己书房，正啸抬手让众人起身，然后和关若晨一起也走进了茉云书房，吴叶衡愣了半刻转身望向茉云，是听说她当日是将军属下，可她判了将军，将军为何还会冬日里风尘仆仆来此地。

“可不是我出现在将军面前！”茉云头都没有转的冷冷说道。

“将那你的证词好好保留，现在不可上交监察院。”

茉云握紧了拳头，顿时咬牙吼道：“可当日你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正啸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愁绪，可是顷刻又转化为刚毅：“你能理解也好，不能理解也罢，丁勇此时不能有事。”

“我若不能理解，又如何？”

“任谁，任何种缘由，都不可破坏南关抗敌大局！”正啸忿然吼道。

茉云咬紧牙关瞪向正啸，正啸此时居然没有看她，他一贯从不畏惧人的目光。

若辰无语的劝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即刻起，解除方茉云县丞之职！”正啸皱眉看向茉云说道，“回老家，此案你不要再插手，望好自为之！”

说完正啸转身离去，只留下茉云一脸决绝，若辰亦追了出去，一把拉住要上马的正啸。

“卢正啸，为什么不解释清楚，你明知道她此生最重要的事就是替父报仇。”

“那你就去陪她疯，可我手上还有数十万将士。”

“可此事终究是我们食言，你是如何答应他的。”

“那又如何？”

若辰瞪向正啸低吼道：“卢正啸，你当真以为人的忠诚和信任都是可以随意践踏，她会永远跟你站一边是吗？”

正啸冷冷甩开了若辰的手，自己上马疾驰而去，京中来信，圣上好似闲聊的问柳大人，兵部尚书丁大人是否年纪大了，现在太师意欲动用朝中势力扳倒丁大人，让他的学生韩大人接任，丁大人之位如今岌岌可危，若是丁勇之事被捅破，兵部尚书的位置他是定坐不稳的。而此时，朝廷派来的视察军营之人，又快到了……

他是失信于她，他亦感觉到了此事没那么简单，可他又能如何解释，他如今当真是分身乏术，唯有希望茉云能明白，离开官场这个是非之地。

“关大人，您以为将军解释，她会信？”执礼吸了口气看向若晨。

若辰知道茉云不会信，他心里亦明白正啸的为难，他是不可能弃了万军去护一个人的，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让茉云远离。

“这世上，方茉云只信她自己，她不可能跟您一般，信少主就像信自己一般。”执礼望向若辰叹息的说，“为今之计只能期盼方茉云自己能断此案，她必能查明真相。”

山风起兮，四野寂静，正啸一路披星斩月的赶回军营，他看向天空，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他也不能骗自己……

茉云也抬头仰望同一片天空，当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自己这辈子逃避过，可从未逃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