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跋扈 第110章 前路

月光下，一双冰冷却明澈的眼眸略带邪魅，高挺笔直的鼻梁又凸显阳刚，寒风之下长发随意的飘拂，敞开的衣领彰显着狂野，嘴角上扬还是那副不羁的模样。

他望向茉云笑了：“混到了这般田地？”

若辰亦转身闻声望去，看向这个一看便是外族人打扮的魁梧男子。

“认识关公子吗？”茉云笑笑指向若晨道。

“久仰大名，初次见面，我是幽戎。”

若辰眼中连转瞬的错愕都没有，淡然的望向幽戎，茉云被逗笑了，这便是关大才子的气度，他连幽戎一根指头都打不赢，却依旧这般矜傲，若是他弟在，不得将眼睛瞪得跟月亮一般圆。

“说来都是朋友的朋友，你们那朋友也不靠谱啊，没有介绍你们认识一下？”茉云乐了看向他两说道，拿过若辰手上的酒碗，将两个酒碗倒满了酒。

幽戎坐下抬手端起了一碗酒：“小时候倒也听卢正啸提过，京城有个朋友只喜读书，抬手一棍子就能将其打死。”

“扑哧”茉云顿时笑得前俯后仰，若辰眼神中闪过一丝无语，这便也是卢正啸小时的口气。

“卢正啸有什么好，值得你这般喜欢？”幽戎喝着酒突然望向茉云。

若辰怔了半刻望向茉云，茉云直接拿着酒壶对嘴里倒着酒，一口酒下去顿感暖意。

“那他的优点就多啦，威武，霸气，官大，有钱，人帅话不多。”茉云望向幽戎靠着城墙想着，然后转身望向若辰为难的小声说道：“诶，外敌当前，气势不能输，快帮我想想卢正啸优点。”

若辰顷刻被逗笑了说：“人无缺。”

茉云呆愣了一会儿指着若辰望向幽戎：“看见没，最喜欢卢正啸之人在这儿。”

幽戎一袭玄衣，发如墨韵，茉云望向他那剑眉入鬓的侧脸，说起卢正啸，他顷刻冷如寒霜。

“哎，我也知其杀你全家，你自己又非要提。”茉云无语的拿起酒坛又往嘴中倒着酒。

“若不是在战场之上，他见你兄长，错愕迟疑了半刻，你兄长拔箭就射杀了百林，他差点活活让元帅军仗打死！”若辰冷然回敬道。

茉云望向若辰，难怪传闻中百林是为他亦是因他而死，也难怪他见到唐家姐弟倒在自己面前时，是那般的痛绝的神情。

“方茉云，跟我走吧。”幽戎忽而说道。

“你幽戎沦落至此，要用这般狗血的伎俩来反间？”茉云倒是乐了说道。

“否则你会死无葬生之地的。”

茉云依旧是那副嬉皮笑脸的嘴脸：“你们峑戎在关外给我开出了多高的悬赏？你缺钱花了？”

幽戎那双子夜寒星的般的双眸望向茉云：“卢正啸命太硬，他死不了，可他身边的人都得死。”

茉云笑着头靠着城墙说道：“那便是老天让卢正啸吃尽你吃过的苦，算是还了你的债！”

“那倒是，老天有眼！”幽戎则笑了将酒碗中酒一饮而尽起身说道，“若呆得不开心了，来找我……”

月色下，幽戎的背影都散发出一种原始而野性的气息，仿佛潜伏的猛兽，渐渐消失在这夜中。

茉云无语的转身望向关若辰说道：“关巡抚，我自将心照明月，我对朝廷绝对忠诚。。”

“可知自古人都是如何形容尔种人？”

“如何？

“抢手货！”若辰笑着望向茉云故意以市井之言评价道。

“我还以为关大公子会说，我乃荣曜秋菊，华茂春松呢？”

说完两人在月下哄堂大笑，茉云眼神中亦闪过一丝温和，她本是习武之人，她能感受到关若辰的气息自始至终都未慌张，自一开始就从未怀疑过自己半分。

“他是希望你乘风好去，可长空万里……”若辰抿了一口酒清然说道。

“少他娘往他脸上贴金了？怎得老子放过了倪尚，还得放过了唐百刚姐弟？”茉云顿时没好气的骂道，“知道当年我全家饿得前胸贴肚皮之时，柳公子乘了满满一碗粥给我，知其多好吗？”

若辰转头望向茉云，果不其然谈起正啸，她就会暴跳如雷。

“他长得那般面如冠玉，温文尔雅，只比你差那么一丝，这般老天用心雕琢之人，被唐百欣谋杀亲夫了！她是人吗，老子不得弄死她？亏得没把她奸夫一起弄死，老子真是对不住柳公子。”

“奸夫？”若辰顿时笑得前俯后仰说道：“唐百欣自幼是心系正啸，但是正啸心中未有此根弦，待他两如至亲弟妹。”

“算了，皓月当空，好酒在前，不要提及扫兴之人。”茉云继续喝着酒说道。

若辰长叹一口气，朝中纷争已至鼎盛，蛟龙犹困，何况是茉云，若朝中洞悉正啸对茉云的在意，她将在劫难逃，这便是卢正啸自小便不敢动那根弦的缘由，奈何有时亦不是能轻易克制……

茉云则望向苍穹，刚幽戎问自己的问题，自己亦问了自己千百遍……

直到东方破晓，城门开启，若辰轻装入了府衙，见了县令吴叶衡，最终将南铸案情始末告知了他，让他勿论朝中之非议，秉公执掌县衙，莫在南境官场上留下个徇私报复之名。

吴叶衡素来敬重关家，自是应了，他心中回想茉云这几月的所言所行，皆也不是传闻中那般不堪，故而他决定好好看着茉云，宋大人也派遣了老马和小马来了通州县，帮衬她一二。

这日吴叶衡居然命人传来了茉云，茉云恭敬行礼之后望向吴叶衡，这个刚正和迂腐皆出奇的县老爷，他又有何高招？

“方县丞，为何入公门？”

茉云顷刻无语的望向吴叶衡：“大抵是收入不错？”

“你还年轻，公门这条路并不适合你的性子，若你有心励精图治在公门奔个前程，就因循规蹈矩，事事以朝廷律法为先，日后本县令会多多提点于你。”

茉云硬是怔了三刻望向吴叶衡，晃过神来才马上行礼说：“谢谢大人提点。”

“嗯，你下去吧。”

茉云走出去望向忍俊不禁的老马和小马问道：“这话怎么听得这么耳熟？”

“上个说过此话之人已经被您气得七窍生烟！”小马顿时笑得前俯后仰的说道，“不知这位吴大人是否比将军能耐？”

茉云顿时一个好大的白眼，无语的拂袖而去，可是回到房里自己倒是被逗笑了，遥想当日好像是从宋大人家回府衙的路上，圆月高挂，银辉满地，他转身望向自己，眼神中透出无奈的温和……

翌日，莫名的飞雪漫天，县中百姓都感叹今年这雪怎来得如此急切？茉云站在府衙抬头望向飞絮，被府衙门口一阵喧哗声打断，老马带人抓到了一个过境的通缉犯，押进了府衙。

茉云抬眼望去，顿时眼神顷刻闪现寒光，让她身边的小马都惊了随着她的眼神望去，是一个胡子拉碴，破布阑珊的壮汉，年岁应该也不小了，鬓角有些斑白，但是臂膀仍旧粗壮。

茉云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他是当年的水匪之一，不过是年岁大了之后，可这个凶狠的面容自己绝不会认错。

当晚寒风瑟瑟，茉云依旧亲自提审了他，最终果不其然他交代，他是当年水匪的一个小头目，他交代当年水匪的背后是当时的南境军方的人。

夜里白雪与月色相辉映，茉云一路踏雪而归，这大雪仿佛埋藏了无数的往事，可终究雪会融，而真想也会被有心之人揭开，自己这一生，都无从患得患失，只得是天上掉下来之事能接着便好，切莫被砸中或深埋。

茉云这些日子一路深挖此案，他最终跨境秘密逮捕了水匪交代的，当年与水匪交易的一名副将，是一个已经荣归故里的老参将，他是当朝兵部尚书长子丁勇的部下。

丁勇当年是南境都督府的将军，最终这名副将招供了，当年是丁勇下令私自调走了骆大人的属军，才导致茉云父亲全队的殉职。原因是丁勇收受了贿赂。而骆大人只是官官相护，迫于上级的权威，所以隐瞒了此事。

茉云坐在县衙大堂屋檐之上，望向冬日的万里凋零，就连夕阳都失了绚烂，化成空虚而灰白的苍凉，唯剩北风傲然呼啸。

此时宋大人的车架来了通州县衙，茉云望去他包裹着披风，寒风瑟瑟中小心翼翼被太易扶下马车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该来的终归是要来的……

宋大人受吴叶衡拜见之后，仓促的寒暄了几句，独留下了茉云。

“开春了再到处跑不行？”

“开春之时，那些熊蛇之辈，皆不知跑去哪儿了。”宋大人没好气的望向茉云说道。

茉云平日里定是和宋大人嬉皮笑脸，可是今时今日却一脸的冷凌，没有半分的缓和，开门见山：“宋大人此行来，该不是劝我不要报血仇吧？”

“你可知丁大人是兵部尚书，丁大人为人如何，你在京城呆过，想必你知晓！”

“丁大人诸事可敬，唯独教子不严。”

“丁大人为人忠孝，对待母亲可谓是至诚至孝，也是因为其母庇护，才导致丁勇张狂……”

茉云顷刻打断了宋大人的话：“我不用他全家陪命，丁勇伏法即可！”

宋 大人深吸一口气说道：“茉云，我也不跟你顾左右而言他，朝中局势险恶且大局未定，与峑戎之战最终看朝廷大势，丁大人从始至终是主战的主心骨之一。”

沈师爷也接过话来说：“你此时要治丁勇于死地，怎么可能不牵扯其父，那便是让主战派折翼，那你就一生被俘南境罪人之名。”

“对，我在乎名声？”茉云无语的望向这两位胡子花白之人，跑这么大远，一路上就准备了这番说辞。

“丁家本是卢家这些年来最可信赖的战友了，你这一出手，害倪家辞官，逼唐家自裁，再弄死丁家，方茉云，那你折为南境太平腾这么久，帮人家所为何啊？你怎不一开始就弄死卢正啸？”宋大人没好气的指着南边骂道，小马等人都只得伏低头忍俊不禁。

“宋大人，此话不假，我是一开始就想弄死他的，奈何那日，太易在鬼市买药的时候，买了假药，下了没用！”茉云一脸无可奈何的回敬道。

“扑哧”顿时所有人哄堂大笑，宋大人亦笑得不行。

“哎，他和若晨之难，难于上青天，望你体谅一二，丁勇之罪，南境太平之后，他们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茉云深吸一口气，不知为何脑海中忽然出现了那日自己身中剧毒，卢正啸带自己一路疾驰回中州求医，他曾跟自己说，终有一日，只要自己找到了他们害死爹的证据，他一定不会放过他们任何一个，让他们恶有恶报。

“好，我再信一次！”茉云淡然的说道。

宋大人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望向茉云慈祥的摸着胡子笑了，茉云则望向窗外那寒风中缭乱的枯枝，树欲静而风不止……

茉云轻轻端起了茶杯，茉莉花茶清香四溢，不禁想起关若辰说，他希望我前路长空万里，可任其是万里长空还是万丈深渊，我都定要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