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离庭花似雪 第91章 入渊

莫晚庭与简思铭听见言洛川的话，双双惊目。

突然，简思铭移眸看向莫晚庭，他想着对方瞒着青渊长使用船，还让自己为其行踪保密，思量了片刻，恍然大悟。

“殿下可是要去深渊？”简思铭目色认真，“我同殿下一起去。”

“……”莫晚庭些许惊讶，严声道，“你去作甚。”

“当年我连累墨公子，害他破了相，我至今仍愧疚于心。现下他被困于深渊，我不能置之不理。”说着，简思铭忽地取下腰间环佩，又脱下颜色鲜亮且冗杂的外衫，接着朝莫晚庭拱手道，“请殿下将佩剑借我一用。”

莫晚庭不解，但没有拒绝，他抬起佩剑，随简思铭取剑。

简思铭：“多谢殿下。”

话音落，简思铭以极快的速度拔出剑刃。

莫晚庭凝视着他，只见他握紧长剑，起剑时动作没有一丝滞涩，紧接着眸中泛起一个凌厉神色，便朝府中一巨石击去，出乎意料地，他挥剑划出一道剑光，巨石瞬间被击碎。

有些人虽是贪玩不知上进，但某些天赋却是与生俱来的，哪怕是起步晚，也可轻松攀上他人不可企及的高度。

莫晚庭不曾料，多年前只知求助逃跑的纨绔少爷，如今也练就了一身好剑术，确是令人刮目相看了。

简思铭利落收剑，将剑交还给莫晚庭，坚定发声：“殿下，这些年，我有好好修练自己的身手，定不会拖殿下的后腿了，请殿下相信我。”

莫晚庭没有直接回应他，而是严肃再问：“你来临渊城是作甚。”

“……”简思铭忽地沉默，眼神有些躲闪，讪讪道，“父亲让我来临渊，结识结识那青渊长使之女……”

莫晚庭立即明白，可同时也疑惑：“你还未娶妻？”

简思铭眯起桃花眼，表情更是窘然，回道：“这不是没遇上心仪之人么，殿下不也没……”

莫晚庭打断简思铭：“深渊是禁地，你不能去。”

简思铭瞪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议模样。

“我，我不能……”简思铭眨了眨眼，“那，那殿下为何能去！”

“我已与父王说过要去寻人，此去不知何时再归。”莫晚庭看着简思铭，沉声又道，“你若是与我同去，该如何向侯爷交代。”

简思铭闻言一愣。

如何向父亲交代？简思铭咽了咽喉咙，抬起手焦急地放在下巴处，他的确得寻个借口才能安心出这趟“远门”，否则自己无端失踪个十天半月，归家怕是得禁足吃“家法”。

简思铭双眉紧皱，突然间，灵机一动，随即回头唤小厮。

“福儿。”

“爷，小的在。”

“你回去告诉侯爷，就说我遇上了意中人，一时半会儿不能归府，且让侯爷耐心等候，来日我定将人带回侯府。”

小厮目瞪口呆，简思铭低声斥道：“做什么痴样，你听清了没。”

小厮回神点头：“听，听清了。”

“听清了就去吧。”简思铭挥手遣小厮离开，而后笑着看向莫晚庭，“殿下，我也同父亲交代了，现下可以与殿下一同去了吗？”

莫晚庭轻叹一声：“你当真要去。”

简思铭不假思索：“那是自然。”

莫晚庭无奈道：“去抬船吧。”

见莫晚庭不再拒绝，简思铭悦然点头，欲拾起外衫穿上，但忽然又想起他们此行不得招摇，于是果断又将衣衫抛向别处。

“抬船不劳烦殿下。”简思铭笑一声，望向莫晚庭身旁的两名壮汉，“你们俩，随我来。”

月影寂寥，夜色催更，几人将船只移至偏僻渡口时，已是夤夜时分，他们静默万分，在朦胧月色下推桨出航。

船只缓缓驶去，只在水面上留下一道浅波痕，随后渡口风雾渐起，船只慢慢消失。

不知行了多久，前方掌船的言洛川忽然收桨回头。

言洛川：“到了。”

莫晚庭闻声走上前，垂眸看了一眼雾气弥漫的水面，晃神间仿佛在水中看见了那人的身影。

他的模样与分别时没两样，同样的雾气缭绕，看不清其神情。

莫晚庭盯着水面出神，眼眶不觉有些湿润，身体也缓缓向水中倒去，忽然，身后一人惊慌拉住他。

傅铭：“殿下，让属下与言洛川先下去吧。”

似是怕莫晚庭不同意，傅铭没等他应答，迅疾拉着言洛川扑进了水中。

此时，简思铭也走到船头，颇为认真地说道：“殿下，我来断后。”

莫晚庭回神点头，握紧佩剑，一跃跳进水中。

早春寒凉，夜半的水更是冰冷透骨。莫晚庭在水中挥动着双臂，屏着呼吸往深处去，努力跟上前方两人的身影。

越往下，水中的压迫感越强，视线也愈来愈模糊不清，莫晚庭强忍着不适追着两人，突然间，下方的影子却蓦地消失了，他惊讶地加快速度往前去，怎料一股水猝不及防灌进他身体中，紧接着便不得不停下动作。

后方的简思铭察觉到莫晚庭异样，随即追上去将人拉住。

简思铭看着莫晚庭，做出手势询问他要不要先上去，可莫晚庭依旧摇头指向下方。

无奈之下，简思铭望向下方，搀扶着莫晚庭继续下行。

冰冷与窒息感包裹全身，莫晚庭动作愈发迟缓，熬了不知多久，终于，水深处出现一抹亮光。

两人朝光亮前去，霎那间，光的另一端伸来一双手，一把将两人拉出黑暗深水。

“咳！咳咳咳！”

出水的第一时刻，莫晚庭看见手的另一端是傅铭，而后立即松气俯下身咳出口腔中的水。

“殿下！”傅铭紧张唤一声，连忙询问，“殿下还好吗？”

“无，无碍咳咳咳。”莫晚庭摇头，又咳了几下，随后便抬起苍白的脸颊看向前方泛光的环形洞门。

那门不宽大，可门环上的金光熠熠灼目，门中央是一个看不清晰的黑色漩涡，其间像是蕴藏着一股神秘力量，令人感到震撼的同时，也让人不禁对门后的世界产生敬畏与好奇。

“前方便是连接深渊的传送门，从前亦是结界门，只是后来结界逐渐变弱，如今只剩下传送一用了。”言洛川解释道。

莫晚庭盯着门，其实，这不是他第一回来到此处，但在过去的记忆中，他似乎从未如此仔细地看这扇门。

此门，或许不该出现。

不知怎的，莫晚庭脑中忽然冒出如此想法，下一刻，额间竟隐隐作痛起来。

他默默沉下头，不一会儿，压下不适感抹去脸上的水珠，站起身朝传送门走去。

“走吧。”

听见莫晚庭声音，几人都神色严肃地随他走上前。

他们陆续跨过传送门，仅一步，便轻松迈进另一个世界中。

只是这个世界仍是昏暗一片，唯一看得清的只有一个向下旋转延伸的巨型阶梯。

“此处便是深渊？”简思铭疑惑，这深渊竟比他想象的还更荒芜。

“此处是建木天梯，从天梯出去，才是真正的深渊土地。”言洛川一边说，一边走下阶梯，继续道，“天梯九阶九段，九层台阶为一段，九段弯曲组成梯，每一段周边均连接不同入口，但离开深渊的出口，仅有我们方才走过的传送门。”

简思铭点点头，跟上言洛川，接着便回头看了看莫晚庭。

莫晚庭说来深渊寻人，可也没说寻的是何人要去何处，简思铭心里虽想着先去寻墨非离，但也要先问问莫晚庭。

简思铭：“殿下，那我们应往何处去？”

简思铭疑声一问，可莫晚庭默默站在台阶上方，眼神迷离着，没有任何回应。

“殿下？”简思铭再问。

“……”莫晚庭攥紧双手，额上溢出细汗，但因发丝还是湿漉带着水珠的，让人瞧不仔细。

莫晚庭顿了片刻，声音有些勉强：“先往下走。”

说罢，他也移步欲往下去，然而才迈出一步，他脑痛的情况却更强烈了，连带着眼睛也开始眩晕起来。

为何会如此疼痛无力？不似中毒，也不是生病，脑子里似有无数根刺针来回穿梭，让他头疼欲裂。

莫晚庭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出现此症状，那令人窒息的感觉，甚至比方才在水中更难受。

可他才刚进入深渊，怎能在此处便倒下呢。

莫晚庭脸色愈发苍白，步伐沉沉放下，勉强地移步走下阶梯。

而其身后的傅铭见到莫晚庭摇晃身体，再也无法忍耐了。

“殿下，属下失礼了。”

说着，傅铭迅速上前拉起他的手臂，屈膝弯下腰，将他的手牢牢揽在肩上，搀扶着他慢慢走下阶梯。

下方的言洛川也发现莫晚庭有异样，于是皱紧了眉头，凝声提醒道：“殿下，在此处不论见到何物何人，都只是幻象，不是真的。”

莫晚庭想起自己方才还没来到此处便看到了幻象，抿了抿唇，微微抬起眸，艰难应一声。

“……好。”

他迈步再往下，谁知就在此时，他眼角余光却看见身侧忽然出现了一个白衣身影，紧接着，一缕令他牵挂了数年的草木清香幽幽飘过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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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入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