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微风带来一阵淡淡草木香,轻轻拂过莫晚庭鼻尖,他睁开眼睛,那香气便愈发明显。
“好香……”
莫晚庭迷蒙着双眼,喃喃低语一声,浅浅换息的同时,手不自觉动作,忽然,他发现自己手中温热,似抓着一物。
他捏了捏,那物骨节分明,似是某个人的手。
莫晚庭惊然,随即转头往身旁看去,见到身旁躺着一人,一瞬间,瞳孔突然放大。
躺在他身旁的不是旁人,是衣衫整齐,面无表情且睁着眼睛的姜少棠。
莫晚庭震惊看着他,又迅速看了看自己,此时自己虽不像对方穿着整齐,但也非衣衫不整,如此,昨夜应当没发生离谱之事。
他长舒一口气,而后讪讪问:“师尊……我昨夜……”昨夜泡温泉泡睡着了?
姜少棠:“嗯。”
莫晚庭窘然,再问:“那师尊为何……”为何在此处?
姜少棠看向他,平淡道:“你不松手。”
昨夜送莫晚庭回屋,姜少棠穿好了衣衫,本想离开,怎料才转身,姜少棠的手便被莫晚庭紧紧抓住。
起初,姜少棠只是坐在床榻边,欲等他自己放手,不曾想他却越抓越紧,迟迟不松手,嘴边还轻念着“师尊”。
后来,姜少棠索性躺下身,等天亮。
莫晚庭听见姜少棠的话,回了神,迅速松开手。
“抱歉师尊。”
姜少棠没答话,起了身,默默离开房屋。
屋门外,傅铭在院中练刀,看见姜少棠从屋中出来,目一惊,步伐突然混乱,踉跄着险些摔倒。
姜少棠见他狼狈模样,沉沉一斥:“专心。”
傅铭撑着刀,深喘道:“是,灵君。”
“继续练。”
说罢,姜少棠转身飞走。
傅铭看着姜少棠逐渐远去的身影,没忍住又往房屋看去,眸中泛起不知错愕还是惊异之意。
昨夜夜未深之时,他在院中练刀,那时,他明明记着殿下是与小林子一同出去泡温泉,可夜半更深的时刻,却是小林子独自一人归来。
傅铭不解,上前问殿下为何不一同回来,然而小林子神色黯然看着他,一声不响回了屋。
于是傅铭便在殿下屋前等候,等了半个时辰,他愈发忧心,迈步欲去寻人,可就在他走出屋院的之时,便看见灵君抱着殿下归来。
傅铭匆匆又奔回来,只见灵君抱着殿下进了屋又关了门。
他紧紧盯着屋门,等灵君出来,谁知一等便等到了天亮。
灵君与殿下共处一室一夜未出,两人在里面究竟发生了何事。
傅铭站在屋门前思忖着,愈想眼眶愈发泛红,突然间,屋门骤然打开。
“傅铭,你站在此处作甚。”莫晚庭疑问。
“殿,殿下……”傅铭支吾。
见傅铭吞吞吐吐许久不说话,莫晚庭没再管他,跨步往别屋走去。
傅铭在莫晚庭身后,仔细观察莫晚庭稳当而又快速的步伐,又回想起方才姜少棠一斜一顿从屋中出来,似比往常更摇晃些,傅铭脑中一翁,眼眸忽然一怔。
可不一会儿,傅铭又舒眉释然了,心中暗念,殿下如此矜贵傲气,怎会甘于人下呢,此般情况也不稀奇。
“林霜,起床了,今日可不能再慵眠了。”
莫晚庭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傅铭思绪回笼,随即快步跑去。
“殿下,我来助你。”
最后,在两人的轮流呼唤下,林霜如上回一般沉沉睁开眼睛,见到两人在身旁,连忙惊慌起身。
“小林子,你近日睡得可真沉。”傅铭喃喃道。
“……”林霜无声,继续穿衣。
“可又是做了什么美梦?”莫晚庭笑问。
林霜闻言一顿,沉着眸,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声:“不是美梦。”
莫晚庭未听清林霜说了什么,但见他神色深沉,脸上笑意开始慢慢消去。
“怎么了?”莫晚庭问。
林霜看向莫晚庭,顿了顿,而后浅笑回应:“无事,殿下,我收拾好了。”
莫晚庭看出他有心事,凝眉欲再问,然而就在此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几人闻声,快步出去。
屋院外,几个声音清晰响亮。
穆昭阳朝姜少棠拱手行礼:“请灵君帮忙照看殿下。”
莫卿河摇头看着穆昭阳:“不,我要同你一起去。”
姜少棠面无表情:“不看,带她走。”
三人站在一处,却各说各话,且没一个低头妥协。
莫晚庭从屋院出来,看见如此场景,满目震惊。
他先是走到姜少棠身边,紧接着疑惑看向莫卿河与穆昭阳,问:“你们怎在此处?”
见莫晚庭出来,穆昭阳似见了救星,迅速回应:“回殿下,昭阳领公主来此处游玩泡温泉,可现下遇到一件急案需处理,处理此案需登上雪山,公主千金之躯,昭阳恐照顾不周,故请灵君帮忙照看。”
莫晚庭听闻,先是看了一眼莫卿河,见她忽地不自然闪避了一下,他脑中突然闪出昨夜鬼祟人影,随后盯着她,压着声音问:“昨晚是不是你。”
莫卿河不会说谎,有什么都写在脸上,窘然瞥了瞥莫晚庭,怯怯笑。
“莫卿河,你如今胆子可真是大了。”莫晚庭冷言。
“兄长……我错了……”莫卿河低声呢喃,佯装一副可怜样。
莫晚庭没理会她,理了理情绪与表情,正色问穆昭阳:“郡君所言是何急案?”
穆昭阳没有立即回答,而且移目看了眼前几人,思量片刻,说道:“昨日深夜,温泉村有童子遭劫持。”
莫晚庭闻声肃然:“劫持?劫去了山上?”
穆昭阳点头。
莫晚庭稍许惊异,望向雪山,又问:“山上竟有劫匪?”
“不是劫匪。”穆昭阳摇头,“是雪狼。”
话音落,几人纷纷惊目。
寂静中,林霜先发声:“殿下,野狼深夜掳走孩童,此刻应已……”
“童子应还活着。”穆昭阳打断林霜,解释道,“此山中雪狼,非寻常野狼,不会立即要人性命。”
莫晚庭听出此事有玄机,凝声道:“我等恰巧要去山上捕人,郡君可将此事同我等细说。”
“殿下追捕的。”穆昭阳怔了怔,疑问:“可是那逃走的圣宫恶人?”
“是。”莫晚庭应答。
穆昭阳闻言,心反倒沉静下来。
那夜那恶人逃走,她疾驰追去,可追到半路,狼群来袭,一转眼,恶人消失不见了踪影,翌日狼患平息,她派人去周边四处搜捕的同时,也抱着一丝怀疑来此处打探消息。
现下听到莫晚庭直言那恶人去向,她心中甚是安然,移目看向雪山,认真道。
“此山名为圣雪山,山上有一种独特的野狼,它们通身雪白,体壮如虎,数百年前,它们常常在月圆之夜下山掳掠村中童子,可奇怪的是,那些被雪狼掳走的童子并非会全部丧命,有的人垂髫而去,年少而归,且大多无大碍,于是,此处村民便认为那雪狼是替山神来人间寻天命之子,开始不定期地主动往山上献祭童子,此类童子,他们称为‘圣童’。”
莫晚庭仔细听着穆昭阳的话,越听神色越惊疑,最后听见“圣童”一词,更是双眉紧皱,他忍住情绪,继续听她细说。
“约三百年前,山中雪狼突然集体消失,村民们见状,便停止了‘献祭圣童’一事,怎料昨夜雪狼骤然再现,当着村民的面将童子掳走。”
穆昭阳顿了顿,看向莫晚庭,问:“殿下可信有山神?”
“不信。”莫晚庭不假思索。
“昭阳也不信。”说着,她严声,“此事过去不了了之,如今再现,正巧查个明白。”
莫晚庭看了看姜少棠,点头。
穆朝阳见状,也不拐弯抹角,看着莫晚庭与姜少棠,拱手道:“辛苦殿下与灵君先上山寻人,昭阳即刻带公主回城,并尽快带人手过来支援殿下。”
说罢,她转头看向莫卿河,微微侧身,做出请的姿势。
莫卿河本想拒绝,想与几人一同上山,可看了莫晚庭一眼,随即被其眼神震慑,最后只能乖乖随穆昭阳离开。
莫晚庭目送她们离开,而后看了看几人,没发现卞昀之的身影,便问:“师尊,师叔呢?”
怎料话音刚落,一红影忽然从侧边飞来。
莫晚庭见人已到齐,再次望向那雪山山顶。
“走吧,上山。”
圣雪山山路不算陡峭,且越往上草木越稀,几人骑马上山不算费劲,天将暗时,已接近雪地。
此次上山,寻回童子是首要,可几人一路上山,莫说雪狼踪影,便是其他动物的身影都不曾见到,一目望去,皆是荒凉寂静。
莫晚庭不禁怀疑雪狼存在的真实性,如此恶劣的环境,食肉为生的狼怎可能生存?
几人继续上行,突然间,却看见一外形老旧的木屋孤零零出现在山间斜坡上,而那屋屋顶飘出缕缕炊烟,与周遭荒凉格格不入。
莫晚庭看着那奇怪木屋,渐渐停下脚步。
“师尊,我去前方问问。”
说着,莫晚庭朝木屋走去。
“晚庭,我同你一起。”卞昀之笑喊一声,飞到莫晚庭身侧。
“殿下等等。”傅铭也迈步跟去。
姜少棠面色一沉,皱着眉欲上前,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叫喊。
“灵君且慢。”
林霜抬头看姜少棠,眸色深沉。
“我有话同灵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