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离庭花似雪 第37章 心头血

夜深，山间木屋中，两男子肩连着肩，同榻而卧。

一男子忽而睁开双眼，熠熠星眸在夜色中闪着光芒。他凝着眉望向屋墙，良久，移目看枕边人，轻轻发声。

“哥哥，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不要叫我哥哥。”

冷清舒似是躺着不大舒服，淡淡说完一句，稍稍往里侧了个身，而安翊见他翻去，也跟着贴上前，伏在其耳畔又问。

“夫君，你听见隔壁声音了么。”

“别闹，快睡。”

冷清舒合着眼，边说边伸手抚了抚安翊的脸庞，怎料话音刚落，隔壁竟真传来一声异响，他立即睁目，转身坐起，同时抬手释出一阵耀眼的青色灵光，霎那间，指间化出数根泛着银光的松针。

“且慢！”安翊见他蓄势要朝屋墙攻去，连忙起身拦下，“清舒，这木头屋子可经不起你这一击。”

冷清舒闻言，收了收灵力，眨了眨浅淡的眼眸，看向安翊。

“不行，这是人家的屋子，弄坏了要赔的。”安翊轻劝着，握住其手拉下，低声又道，“我们悄悄过去瞧瞧。”

冷清舒会意，手中再放灵光，下一刻，两人身体渐渐隐去，与黑夜融为一体。

“这隐身术真好用。”

安翊轻喃一声，牵着人出门。

此时，隔壁屋的异响仍在，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装作一阵大风将门推开。

门打开的一瞬间，两人双双惊目——眼前积满尘灰的旧屋中，竟有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双手紧掐着一个浑身透明的魂魄，一声不响，狠狠将魂按在墙上，发出阵阵挤压木板的声音。

那人见门突然打开，面具下似是一震，但又见屋前空无一人，便松手放下那魂，移步将门关上，浑然不知此刻安翊与冷清舒已在屋内。

关了门，那人转头看了看屋墙，片刻后，抬起手放在胸前，似是念了一串咒语，不一会儿，缕缕雾气随咒而来。

安翊见那雾气不普通，随即屏息，并伸手捂住冷清舒的口鼻。

招来了雾气，那人转身看向魂魄，见那魂魄垂着头斜坐在墙边一动不动，幽幽发声。

“我早同你说过不要拦我，若不是无可奈何，我也不想害人。”

那魂听了他的话，依旧垂着身摇头。

“如今我的血已经不能支撑母亲维持不老模样，即便你不赞同，我也要试试，我不能再看着我的亲人在我面前离去了。”那人顿了顿，再次望向屋墙，声音沉下，“好容易遇上两个灵族人，今夜，我定取下他们的心尖血。”

“噗——”

角落的安翊听到那人一句“心尖血”，没忍住，吐息喷了一声。

“谁！”那人猛然回头，往墙角看去。

见自己已暴露，安翊也不再躲藏，直接发声：“你母亲可知你要为了她去害人。”

那人闻声一怔，但很快反应道：“我当是何人，原来是两位公子，听闻灵族灵术神通广大，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安翊说了话，鼻腔中也进了一些雾气，意识开始渐渐迷糊，眉头微微皱起，冷清舒见状，学着他的模样，给他捂住口鼻。

一时间，一阵醒人心脾的松香传进安翊体内，他即刻清醒，说道：“请公子不要转移话题。”

“我母亲知不知晓，都不妨碍我做此事。”他笑了笑，抬起手默默招来更多雾气，与此同时，周身也散出一股浓烈虫气，“传闻灵族人的心尖血能使人延年益寿，二位不如发发善心，帮在下一忙，我需要的血不多，一升便好。”

安翊察觉到虫气，目色一变，沉声道：“何人同你说的谣言，那人是骗你的。”

“那阁下有其他长寿的法子？”

“……”

“不试试，怎知是真是假呢。”

话音落，那人迅速操纵雾气，先行朝角落出击，然而，就在他飞身攻去的一瞬，角落中忽现一道强光，猝不及防间，数根飞针如利刃袭来，一霎将他半个身子打穿。

他不可思议地向后看去，只见那飞针穿过了他的身体，竟又深深刺入窗边。那一刻，他明白了自己根本不可能拿下这两个灵族人，身上卸了力，跪倒在地。

“这可是你先动手的，可別说我们欺负你。”

说着，角落两人现身，安翊来到那人面前，又道。

“我俩给不了你心头血，但可以带你去同你母亲道个别。”

那人垂着头，颤声拒绝：“不！”

“怎么，不想让你母亲看到你这幅模样？没关系，母不嫌子丑，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她都不会……”

安翊还没说完，忽然，冷清舒扯了扯他的衣角，眼睛直直地看着墙边那魂。

“怎么了？”安翊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声音戛然而止。

墙下那魂，此时已抬起了头，沉默着与两人对视。

“那是……”

安翊看到那张熟悉的脸，神色惊然，转身朝那魂慢慢走去，张唇欲与之沟通。

“你是……”

怎知下一刻，那魂忽地站起，一瞬飞出窗外。

见对方逃走，安翊不顾得地上那人，拉起冷清舒破窗追去，屋外白马见两人离开，也拔腿跟去，两人一马，一追，便追下了山。

而木屋中那人由深夜歇至天明，再入夜时，身上伤口已恢复完全。

他失落地望着窗边飞针，不料片刻后，母亲竟又阴差阳错给他带回了一个灵族人……

*

山舍前，几人匆匆与秋姨道别。

走出了一段路，莫晚庭回眸看了看后方，叫住姜少棠。

“师尊是说，我的残魂曾在那屋中？”

“嗯。”姜少棠点头，又补充，“那应是你的神魂，他是最爱躲藏的魂，只要一被发现，便会不顾一切逃跑。”

莫晚庭回想，神魂，神魂主情绪，一被发现就拼命逃跑，看来是个情绪不稳定的魂，如此想来，的确要早些去寻，否则让其跑没了影，下回不知何时再出现了。

明白了师尊着急下山的原因，莫晚庭又思索起另一件事。

关于山中出现的虫怪宿主，虽然两人都没看清那宿主的真面目，但听了秋姨描述的事，已经可以断定那宿主正是秋姨“死去”的儿子陆宁。

可那宿主狡猾善变，接连骗了师尊两次，要对付那人，还是有些棘手的，莫晚庭也正是因为此事没解决，不愿过早下山。他思来想去，没忍住又问：“师尊，那宿主……”

而他话音未落，姜少棠平静回应。

“他会跟来的。”

莫晚庭不解：“为何？”

姜少棠见莫晚庭穷问不休，便直接应答。

“他想要我的心。”

“……”

莫晚庭听闻，沉默了，此话有歧义，他觉着师尊好像在一本正经同他说胡话，可细一想确实也有专掏他人心脏的宿主。

一瞬间，他不大想去猜对方说的究竟是哪层意思，默默回头牵马，不再问话。

临行前，秋姨曾提醒他们，出了山舍，可沿着小坡往高处的竹林去，穿过竹林后，再往西行个几里，便能寻到下山的路。

几人依照秋姨的指引，一路寻到竹林。

然而，几人才刚进入竹林，林中却莫名起了雾。

莫晚庭与姜少棠看见那雾，双双目色一惊。

姜少棠知道那人是冲他来的，没有过多思量，当即停下身。

“晚庭。”

“师尊。”

“你同他们先走，山下汇合。”

莫晚庭看了看周围渐起的雾气，又看向身后的林霜和傅铭，扣紧剑柄，咬牙道。

“师尊，我们一起……”

“听话，我要好好同他算账。”

“……”莫晚庭见他留意坚决，咽下一口气，随即策马扬鞭，回眸喊道，“傅铭，带好林霜，走！”

姜少棠看莫晚庭的身影渐渐消失，慢慢闭上眼，手中泛起一阵灵光，不一会儿，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师尊，又见面了。”

陆宁化成莫晚庭的模样，出现在姜少棠面前，见姜少棠闭着眼，笑道。

“师尊为何闭着眼，不喜欢我的模样吗？”

“对付你，不需要睁眼。”

话落间，姜少棠疾然出剑朝陆宁击去，一刹卸了对方一只手。

而陆宁失了手，却似没有感觉一般，只看了一眼，飘然移走，又道。

“师尊好大的火气，难道是我说我见不得日光，师尊又信了？”

“闭嘴。”

姜少棠怒言一声，再次向那人出招，而这一回，那人遁雾消失。

他依旧闭着眼，凝神寻找那人踪迹，忽然间，一声嘶喊从前方传来。

“姜少棠！你别过来！”

这声嘶喊太过熟悉，让他惊然睁开双眼。

睁眼的瞬间，周遭也完全变了模样，他不再是在山间竹林，而是回到了后山庭院后的悬崖边。

那一声嘶喊，竟将他拉回了莫泽寒坠崖前的那一刻。

“我不需要你救我，你给我的命，我还给你。”

莫泽寒站在崖边，面无表情说完话，张手往身后悬崖坠去。

这是莫泽寒死亡前的一幕，也是姜少棠无数噩梦中最绝望的一幕。

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抓住那人，但是不知怎的，明明他此时没有失去灵力，却同那时一般，身体无比沉重，头脑一片混沌，纵使拼了命地往前奔，也始终触不到想抓住的人。

所有痛苦与悔恨一时涌上心头，他还是喊出了那时的话。

“不！”

“別走！”

姜少棠嘶吼出声。

一霎间，莫泽寒回了身，缓缓来到姜少棠身边，柔声道。

“如何？你想抓住我吗？”

他伸出手，扶起姜少棠极致苍白的脸。

“那你，要不要将心给我。”

前半段：大宝来串场了，鼓掌鼓掌！

后半段：刀子来得有些猝不及防，抱歉！

不记得莫泽寒是第几世的话，这边稍稍提醒一下，晚庭的上一世是被拐进山里的莫知林，上上世就是坠崖而亡的莫泽寒。

（以上记录来自第三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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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心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