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花林 第6章 第五章，交谈

“五年？贵人果真多忘事，我们上个月刚见过，你就忘了，呼尔呈？”逢惜月故意逗他，特意加重了他的化名的读音。果然，

男子眉头一挑：“你明知道那不是我的名字。”

“行，蚩珩。”逢惜月认真地念出了他真正的名字，“是你让那只小蝴蝶来找我的？”

“她叫宁夜，是我最好的伙伴。”蚩珩用竹笛逗弄着那只紫蝶，“宁夜给你引路，已经是我最高的礼遇。你应该知足。”

逢惜月不可置否，点了点头：“蛊虫引路，真是我的荣幸。”

“行了，进殿讲吧。外面雪下这么大，怕是会冻坏我的伙伴们。”蚩珩转身入殿。逢惜月摇了摇头，也跟上他进殿。

外面看起来残破的偏殿内部各类用品却极为齐全，竹子制成的柜子上摆着形态各异的瓶瓶罐罐。与一般的盛国宫殿不同的是，

在殿内的正中间，有一个台状的装置，内部隐隐透出火光，周围摆了一圈奇花异草。这个装置做工粗糙，在殿中有些醒目。那只叫宁夜的紫蝴蝶停在了其中一盒开着奇异的靛青色小花的植物上，轻轻摆动着触角。

由于那个台状装置的存在，殿内温度很高，让逢惜月感觉回到了夏天。她随意地将宽大的外袍脱了下来，准备顺手扔到一旁的

桌子上时却被蚩珩伸手拦住：“别乱扔，一会儿将乌勖压坏了。”

逢惜月仔细一看，才发现桌子的角落上有一只巴掌大的深棕色的帽子，因颜色与桌子相近，所以她一时间没察党。想必，“乌勖”就是这只蝎子的名字。

蚩珩将她的外袍叠好放在干净的桌子另一角，用竹笛指了指殿中唯一一把由樟木制成的椅子：“你坐那张。”

“为何？”

“樟木一定程度上驱虫蛇，这把是专门给客人坐的。”蚩珩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可不想我的客人坐在我的伙伴们身上，我相信客人们也不会想这样。”

逢惜月挑了挑眉，坐了下来。她看向殿中间的那个台状装置。“这是什么东西？这做工倒显得格格不入了。”

“我自己做的，这东西只在我们南疆有，你派来给我送这些其他东西的人甚至都没听说过这个东西。”蚩珩微微偏头，一只血红的蜈蚣从他松散的衣领中爬了出来，绕在他苍白的脖顾间，颇为显眼，“这个东西的名字在盛国应该被译作‘焱台’，是用来给冷温环境下的蛇虫花草等供热用的。你知道的，我们南疆终年湿热，很少用到这个。就算我要用，也是专门的匠工来为我而建的，从来没亲手做过。第一个就长这样，你还嫌弃上做工了？”

“也是，我都快忘了你曾是南疆的王子了。”逢惜月露出一抹追忆的笑。

蚩珩的目光之中透出了些许怀念。他沉默了一会儿，语气由之前的轻快变得沉重：“我一直都是，从未变过。”殿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剩下了焱台中火焰的燃烧声和蚩珩身上那只蜈蚣在爬行时外甲壳发出的轻微碰撞声。

“既然回京城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晋军的推进速度可是比你料想的要更快些。“蚩珩随意地拉了一把竹椅，在逢惜月对面坐下，恢复了先前的语气。

逢惜月看向焱台中的跳动的火光，话中听不出什么情绪：“是因为盛国的情况，比我估计的还要糟糕。晋军的那位程将军，倒是没这个假戏真做的胆子，敢真的打进盛国京城来。至于晋国皇帝派来的这位刘监军，想直接灭了盛国，是个麻烦。”

“晋军主帅程居？晋国皇帝的那个表舅？晋帝怎么会派这种一无是处的东西作为一军主帅。”蚩珩毫不掩饰自己的嘲笑。

逢惜月垂下眼，看着奇花异草在火光下的倒影：“外戚势大，对哪国君主而言都并非什么好事。晋帝也才登基两年，刚及冠掌权，发动这次战争从一开始就没想着成功，只是想找个理由夺了程居手里的兵权罢了。”

“原来你是这么说服晋帝发兵的。”蚩珩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但，应该还有别的条件吧？夺兵权可不急于一时。”

“兵权是不急，但今年冬季晋国遭受了百年一遇的寒灾，需要大量资金和粮食。”

蚩珩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让盛国出，当作赔款。”

“那将会是一个现在的盛国无力承担的数字。”

蚩珩有些奇怪地看了逢惜月一眼：“总不能让我们组织里出吧。”

逢惜月轻叹一声，略带无奈地说：“暗黎阁哪儿来这么多钱？我们一向只给买家出售可靠的消息，又不是什么暴利生意。阁里

大部分经费都是万娘子出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也是。”蚩珩点点头，手里转起了竹笛。

“如果，实力远弱于盛国的西夷在不久前恰好发现了一座巨大的金矿呢？”逢惜月看向蚩珩。

蚩珩立刻坐直了，手中的竹笛也不转了：“真的假的。”

逢惜月的眼神不言而喻。

“你要骗盛国攻打西夷？”蚩珩露出一个略带玩味的笑客，让他那张魅人的脸上平白生出一丝邪气，“空手套白狼，不愧是你，逢惜月。”

“做这些事的是暗黎阁的阁主魏琉云，关我盛国护国长公主逢惜月什么干系？”逢惜月站起身，“再说，这又不是骗，国与国间的骗被称为‘算计’。更何况，和西夷扯上干系，也是为了你的复国大计。”

蚩珩的笑容更盛了些：“多谢。”

逢惜月将之前从逢忌身上弄下的那块假人皮拿了出来给蚩珩看。蚩珩从怀中掏出一把紫色刀柄的匕首，轻轻地割下了一小块：

“这大概是用动物的皮浸过某种草药后再经特殊方法制成的。这种草药南疆没有，应该长在更北些的地方。”他将那小块皮放在了竹柜上：“我会帮你留意的。”

“那我便先走了，一会秋蝉就要醒了，无故多生麻烦。”逢惜月边说，边重新披上外袍。

蚩珩起身，准备送逢惜月出殿。二人刚走到殿门口，就听到天空中传来一声尖利的鸟叫，响彻天际。

逢惜月猛然抬头，看向天空中飞过的那只军中专门用来传讯的雀鹰，爪上系着一根鲜红的布条。那代表着前线最紧急的军报。

蚩珩也注意到了那只雀鹰。他说出了二人都意识到的事实：

“晋军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