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明亮开阔的房间出现在她们眼前。
“哇!哪里来的光?”
三人的眼睛渐渐适应了明亮的光线,开始寻找光源。月灼把手里的火把灭掉,顺手往门边的铁钩上一挂——这间房里竟然专门设计了放火把的地方?
暗月已经走到前面,仿佛忘了手里举着的火把,专注地凝视着顶上的石壁。
“整块天花板都是发光的,怕是镶嵌了上万颗夜明珠。”
“什么?”月灼吃惊,“我还以为是有窗户透进的外面的日光呢。毕竟除了太阳光,还有什么光线有这么明亮?”
暗月的视线迅速扫过房间里的各处细节,得出结论:“这是座神庙无疑了。能用得起这么多夜明珠来照明的,只有供奉神女的地方。而且你们看,这里还有许多祈福陶罐。”
房间的右侧,摆放着许多大大小小的陶罐和陶土做的神像,大多是母女双神的姿态,也有一些单人的半人半兽的神像,比如人首蛇身、人首鸟身、蛙首人身。
陶罐上刻着古老的文字,或者画着花草的图案。虽然看不懂具体含义,但大抵能看出是一些祈福和心愿。
角落里,有一座蒙尘已久的转盘,显然是古老的制陶工具,万年前,女人们就是用这个转盘完成陶器基本的塑形。
房间的尽头还有一扇门,暗月走到门前,弯下腰仔细观察门锁。
月灼跟上:“这道门里面是不是藏宝贝的仓库?”
“不是。”暗月毫不犹豫打断月灼的憧憬,“这里面应该是神庙用于休息的睡房。”她边说边仔细摸索墙壁,似乎想找到什么暗格机关。
“你觉得钥匙在房间里?”月灼问道。
暗月专心摸索着地板:“肯定在房间里,这把锁是奇门遁甲的开山祖师婋熔设计出来的,周边的纹路也很符合婋熔的卦形。”
只见暗月抠开一处石砖,机关应声而响,弹出一个暗匣。里面赫然放着一片青铜钥匙。
暗月拿出钥匙,插进锁孔里,轻轻一转,锁开了。
月灼和月夕齐齐转头,望向里面的内室。
这间内室比摆放陶罐的房间小很多,光线也很黯淡,只有四角的长明灯亮着。
果然如暗月所说,这是一间睡房,有一张翡翠做的大床,令人惊讶的是,床上卧着一尊巨大的石制女神像。
女神闭目侧卧在白玉床上,通身是海蔷银石的淡淡银光。她面目柔和,好像非常享受这难得的休憩时光。
连暗月也长大了嘴巴:“这得花多长时间打磨才能把海蔷银石磨出这么亮的光啊。”
房间不大,陈设简单,除了床,只有一张矮几和一个木柜。暗月小心打开,里面都是空空如也。
暗月的动作带起空气中的浮尘飞扬。月夕怔怔看着,仿佛隔着飞舞的浮尘看到万年前的时光,那时女人们在这座神庙里劳作、祈福,在神女的庇佑下过着黄金般的日子。
“你们看。”暗月扶住女神雕像的手,轻轻按了一下,房间角落里,一道小小的暗门赫然洞开。
“要不要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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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道暗门通往的小路比之前任何一条甬道都长,而且更加狭窄。甬道旁壁画的画风也和之前的华美不同,显得仓促而生硬。
第一幅画,画面上有两个人,一人在上一人在下,举着斧子砍向树干。
“这是在描绘先祖伐木。”月灼总结。
第二幅画,画着一个巨大的斧头,斧头底端有一个圆圆的球形。
“看不清楚,可能是树的果实。”月夕凑上去分辨。
“也可能是人头。”暗月冷冷道。
第三幅画笔数寥寥,似乎作画的人时间非常有限,根本没有耐心画得更细致一些。
月灼仔细地打量:“这像是……一支被折断的权杖。”
“月时权杖?”
“月时权杖在这里被折断了?”
“不知道,再往下看看。”
然而,从第四幅画开始,画面变得越发抽象潦草,难以辨认。
她们继续向前走,渐渐地,除了听到自己的足音,还听到了一些隐隐约约的说话声,隔着石壁从另一面传来。
“重黎大鼓……用异教徒……最美的小女……”
似乎是男人的声音。
“这里还有别人?”三人不约而同停住脚步,把耳朵贴近石壁,好听得更清楚一些。
“……剥皮……要完整……一整张……”
月夕瞪大双眼,暗月紧皱眉头。月灼一把将月夕背在背上,免得这位能自己左脚绊右脚把自己绊个跟头的朋友发出异响,随即运起轻功足不沾地往前飞奔。暗月跟在她身后,同样轻手轻脚。
前面出现了一个岔路口,月灼分辨声音发出的方位,顺着右边一路跑。她身形轻快,背着个人也没有落下任何足音。
终于,声音的来源越来越清晰,石壁上出现了细微的空隙,月灼把月夕放下,一起透过空隙往里面望去。
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里面是一个宽敞的石洞,四面点燃了火把。石洞中间的空地上满地血污,三四个男人围着两个被绳子绑住扔在地上的少女。月灼眼尖,一眼认出她俩正是昨天被自己救下的年轻姐妹。
而在石洞边缘,密密麻麻坐着上千个男人。
看样子这群蛟族昨天趁她不在,杀了个回马枪。
“重黎祭典,最重要的祭仪就是制作重黎大鼓。鼓面要用最洁白细腻的皮子来做,鼓槌要用最漂亮的腿骨。”姐妹俩旁边站了个男人,正在大声训话,“只有如此,鼓声才可上达天听,威慑重和黎两个罪人不得转生。”
石壁另一边,暗月和月灼比划嘴型:“怎么办?”
“去找乐羊师座。”月灼毫不犹豫。
月夕扯下一片衣角,轻轻吹了一口气,衣角便自己轻飘飘地浮了起来。“这片衣角会自行找到乐羊师座,只要触碰到她的肌肤,我就可以用灵台传讯一两句话。”
月灼赞叹:“灵力高就是好。”
“不对,衣角为什么从洞里飘进去了?”暗月蹙眉,盯着那片飘飘忽忽飘进了血污石洞里的布片,“不应该从我们来的那条路走吗?”
只见那片衣角飘来晃去,最后停在了石洞上方一片黑暗里。月灼定睛望去,差点没喊出声:“那些都是人——我还以为是洞顶倒挂着睡觉的蝙蝠呢——全是人,被吊在上面,乐羊师座也被他们吊起来了!”
就在那一瞬间,衣角落到了乐羊师座脸上,月夕只觉得灵台轻轻一颤,她赶忙在灵台中问道:“乐羊师座,你怎么了?”
一片嘈杂,没有回音。
“乐羊师座好像……晕过去了。”
“这可怎么办?我们只有三个人,里面却有一千多个人。”月灼拧着眉头一脸焦急,她靠自己解决过许多糟糕局面,但她知道那些时候后面有师妇和其她师座,会在她解决不了的时候替她摆平。她从来没需要她们真的替她解决,但她需要知道她们在那里。
但现在不仅没有师座在她身后等着支援她,倒是需要她去解救被吊起来的师座。
月灼不安地又往石洞里望了一眼,结果空隙里出现的却是一对眼珠。
“我感应到了结灵术的痕迹……”方才还在石洞正中央的男人,此刻如鬼魅般掠至近前。他留着个老鼠尾般的细小辫子,嘴唇肥厚,眼冒凶光。
月灼抽出长剑,挡在最前面:“暗月,你带着月夕跑!”
暗月一把背起月夕,沿着甬道向后跑去。
“擅闯我教禁地者,斩!”鼠尾男掏出一对铜锤,“正清教淮南分坛坛主朱进男,今日在此取你狗命!”
“撒尿圈地呢?还你教禁地。”月灼嗤笑出声,“下次撒完还是留着先照照自己吧。”
话音刚落,她脚步一旋,整个人凌空而起,手上长剑如青松倒挂,赫然是武罗剑第一式凭栏怒,笔直朝着朱进男脖颈劈去。
“当!”朱进男矮身举锤格挡,铜锤与长剑相碰,火花四溅,朱进男身形一晃,连退数步,脸色变得铁青。
武罗剑起源于青要山武罗族,相传她们当年以此剑术全歼蛟族十万人,一战封神。武罗剑招式恣肆汪洋,宛如银河倒倾,纵横捭阖。
甬道狭窄,月灼身高腿长,举手投足都不舒展,但这起码阻断了对面人海战术的威胁。无论山洞里有几百上千人,他们都必须一个一个钻过来才能进入甬道,月灼只需要守在这里就可以把他们逐个击破。
前提是先解决掉这个叫朱进男的鼠尾辫。他当时站在正中央,看起来像这群人的小头目。月灼长剑再次袭击而上,她毫无预警地换招,第三式断天门大开大阖,似要将朱进男拦腰斩断。
朱进男挥舞着铜锤,嘴里发出嗷嗷怪叫,颇为狼狈地挡下这一记重击。月灼在他长大的嘴里隐约瞥见了几根一闪而过的触角。
这又是个什么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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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月在山洞内的弯曲甬道一路飞奔。
月夕在她背上回头看了一眼:“他们没有追上来。”
“你在这里等我。”暗月半蹲下来将月夕放下,她们四周是一小片空地,“我走的是神庙的反方向,怕他们追过来。”
月夕点头:“要是他们发现了神庙,神庙一定会被毁的。”
“你在这里设个结界,保护好自己。”暗月向外走去,“我去帮嬴月灼,免得她被打得太惨。”
“放心吧。”月夕笑着看向暗月,却发现她的背影僵硬地停顿住了。月夕顺着再往前看,发现了一条尖尖的蛇尾。
她们转过头。甬道的尽头,石壁的最里面,有一双翠绿的眼睛。
一条巨大的黑蛇,冲着她们吐出了幽黑的蛇信。蛇信搅动空气,一股难以言喻的腥味冲向月夕和暗月的鼻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