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意 第9章 九、大权

此事过去，冬日也磕磕绊绊地过了大半了。南宫意和太上皇纵然慢慢地将她好了的消息放出去，女皇还是拿南宫意体弱当借口，不让她同皇女们一样入参议院接触政事。南宫意倒是一点也不急，她十五年劣行是板上钉钉，女皇能这么对她，无非是天下百姓还不站在她这边，民心不向。

南宫意没接触上政事，却也没得闲，女皇派了个文书的事给她做，又麻烦又无用，分明是想挫挫她的锐气。

成天扎在文院，南宫意的日子远没程月临过得悠闲。程月临在晨曦宫白日有小荷悉心照顾，就在主殿看书，晚上南宫意回来同他同寝，看他最近冷冷淡淡，便规规矩矩的，只是牵着他的手用灵力温养他的身体，让他一夜好眠。书是从南宫意书房拿的，古籍孤本，名家兵书，连罗大士的手札都有。其实要是以前的南宫意真不会有这么多藏书，这是她知道她的主君喜欢，特意从太上皇那里搬来的。南宫意这份心意，太上皇都看在眼里，是以当初南宫意出了那么大的事，也只是把程月临关起来等着南宫意自己处理。

这一日，程月临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书，外面逐渐喧闹起来。他刚放下书，小荷就走了进来，见了礼后道：“主君，各殿的侍君们来了，说是要拜见您。”

程月临纳闷道：“我回主殿已经快一个月了，他们怎么这个时候来拜见我？”

小荷道：“后宫这些人最会看人脸色行事，太女这些日子忙碌，不常在宫里，也没空理会他们，想来他们又生了什么坏心思，打到主君您身上了，殿下不在，您还是不见为好。”

程月临自然听得出小荷是为他好，但平白只有她南宫意在才能护住他程月临的感觉让他不由得较了回真，道：“见。”

小荷还是劝道：“主君，还是不……”

程月临道：“殿下以国事为重，还能日日护在我身边不成，我迟早要自己面对这些，早来不是什么坏事。”

小荷微微想了一下，突然觉得主君大人说得也没毛病，于是就吩咐下去请侍君们进来。

门口的厚重的帘子打开，程月临移到大厅里，就见那两排连贯而入的侍君们齐齐跪在他面前道：“主君大人！”

程月临面无表情地坐在主位上，道了声：“起来吧。”

侍君们又一下子都站起来了，程月临从主位望过去，只见个个容貌姣好，一时都有些分不清。他又道声：“坐吧。”屋内晃动的人影就都坐下了。

南宫意后宫这些贵侍，就属当初的月贵侍地位最高，他被贬为了侍君，林贵侍与程月临素有仇怨，一时也不出头。出头的如今是个新进宫的，就在半年前，是王丞相家的小公子，虽是庶子，却也受王丞相宠爱，他模样还小，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是如今除了林贵侍和沈襄城外的唯一一个贵侍。

他跳出来道：“参见主君，我是欢儿，位份贵侍，今日见主君真是欢喜得很。”

程月临看着他还是小孩般的模样，不由得也放松些道：“欢儿，你看上去不大，进宫多久了？”

那欢儿皱了皱眉，又换上一副笑脸道：“主君可莫叫我欢儿，这欢儿只殿下一人叫得。承蒙殿下喜欢，我刚进宫半年，是贵侍的位份，殿下还把欢字赐我当封号呢。”

程月临微微一愣，他原本以为就是个小孩罢了，没想到又是个恃宠而骄，故意炫耀的。

小荷气这个欢贵侍目中无人，刚要站出来说话，却程月临不动声色地拦住了。

程月临淡淡地笑道：“嗯，既然殿下如此喜欢你，你努力些，让殿下多留在你殿里过夜，早日有个孩子，你就是大大的功臣。”

这话说得露骨了些，晨曦宫谁人都知道，殿下这么多年从来没在别的殿里过过夜，果然听了这话，欢贵侍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不知道是羞得还是气得。

他年岁小，当即脱口而出道：“主君日日和殿下同寝，怎么不见得殿下怀主君的孩子！”

殿内一时鸦雀无声，小荷凌厉的眼睛看向欢贵侍道：“贵侍，您失言了。”

程月临倒是不以为意，他轻笑道：“说吧，你们今天来什么事？本君不想和你们斗智斗勇，只会浪费本君的时间。”

有侍君上前一步行了礼跪下道：“不敢再打扰主君大人，只不过主君掌晨曦宫大权，是月例，自上个月到现在，两个月的月例都缩减到了一半。”

“不仅如此，”又有侍君跪出来说话道：“侍君的吃食和衣着等，都降了档次，每个殿里的宫侍都缩减了一半，平日里的赏赐也是都没有了，身边宫侍们也不能出宫了。殿下明明是反噬已好，怎么宫里的日子还不比从前了。”

“主君，今日有宫侍传话来我们这些侍君都搬到西苑居住，“又有人跪出来道：”主君大人，是真的吗？“

欢贵侍在一旁忍不住道：“殿下从前许我用的好东西，你通通收回了，程主君，你是什么意思？“

程月临这会儿没法计较他们失礼了，尽管这些命令都不是他下的，他沉默了，是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主君本应该主张晨曦宫大权，但如今，南宫意并没把这些权利给他。

小荷侍候程月临，哪里不知道程月临根本没接过晨曦宫的大权，于是对着殿里的跪着的，站着的，坐着的一群侍君道：“主君大人今日累了，侍君们请回吧。“然后不管侍君们说什么，扬声对着殿里的宫侍道：”恭送众位侍君。“

欢贵侍最是口无遮拦，看着这么一群人来了，居然还是没个结果，不由得对着程月临道：“程月临，你等我大哥哥成亲，我亲自去程家，和程家长辈们说说，你是怎么当这个主君的。”

小荷笑道：“欢贵侍，您再对主君大人口不择言，就算主君宽厚不予计较，我也会禀告殿下，看殿下怎么处置您了。希望您还记得不久前发生过的事。”

欢贵侍脸色一白，显然是想到当日在晨曦宫书房，南宫意拿月贵侍开刀的事。他看侍君一个个都出去了，只好也走了，却突然听见程月临道：“欢贵侍。”

欢贵侍站住，回过头来。

程月临道：“你刚才说你大哥哥成亲，同程家什么事？“

“你不知道？“欢贵侍惊讶道，又嗤笑道：”也是，你相传被太女置之不理自生自灭都两年了，如今又成了主君也不过一个月左右，宫外的人又如何知晓你，你们程家怕是都把你忘了。你们程家要立国公世子了，已经奏请女皇，等立世子的旨意下来，就要大办酒席，在酒席上公布程家继承人同我王家嫡长子成婚的消息。这事在程家王家人尽皆知，只不过圣旨没下来不好外传，哈哈，你们程家真是忘了你了，你居然还不知道。“

“娶亲？“程月临皱着眉头道，”立谁为世子，大房的大姑娘早就娶亲了。“

“还什么大房啊，当然是二房的姑娘了，奥，对了，你是大房的庶子是吧，你们大房就你算争点气。“

“你知道程家大房现在都有什么人在？“

欢贵侍想了想道：“嫡系两个姐妹，大的儿子都十几岁了，小的好像才七八岁。”又嫌弃道：“你居然自己母家的事都不上心，现在来问我一个外人。”

程月临听到这取笑之话居然看着欢贵侍笑了，让欢贵侍不由得心里生寒，急急忙忙告退了。

小荷送了他出去，回来却听见程月临好像对着她说，又好像自言自语地道：“是该七岁了，嫡女，哈哈……”小荷听得糊糊涂涂，不由得道：“主君，您说什么“

“我两年多没联系过他们了,“程月临真是很高兴，直接就对着小荷道:”两年前，大房正是我嫡姐当家，我落难晨曦宫之时，千辛万苦收到的家中的信，是我嫡姐来信说，让我永远不要联系他们，以后就当没有我，让我自求多福了，我当时没有笔墨，只好以血书，只求她照顾好我的妹妹，当时她才五岁。不久就收到嫡姐同我回音，是托人告诉我的一个好字。而今，我再听见妹妹消息，难免激动，而且我没想到，嫡姐居然把我妹妹变成了嫡女。“

程月临还是久久不能平复，激动地道：“我两年没有见到妹妹了，我当年走时，她不过才那么矮的一个……”

小荷鲜少见到程月临这般高兴的模样，笑道：“主君这么想妹妹，不若给她写封信吧。”

程月临像按住了暂停键似的道：“可以吗？我的信能送出去？”

小荷道：“您可是主君哪，您的信当然能送出去。”

“可嫡姐他们再也不让我联系他们。”

“今时非同往日，当初，您在宫中处处艰难，如履薄冰，但现在您可是正经的主君啊，殿下那么宠您，而程家大房今日势薄。”

程月临明白她的意思，摇了摇头，道：“我这个主君未必就有什么势。“

小荷心想太女殿下喜欢就是主君最大的势，无奈脸皮还是薄了些，说不出口，只好道：“殿下对您好，许是怕您累着，主君问问殿下就是了。”

程月临道：“她做事必有她的理由，我不便过问。”

小荷知道让程月临主动同南宫意说开是不可能了，幸而南宫意对程月临上心得很，时常问问小荷程月临的情况。

这件事告诉太女，殿下自有主张的。小荷在心里想，又接着刚才道：“那您现在也贵为主君，您如今写信给他们只能是有益无害，您嫡姐既然能做一房的当家人，这她会明白的。”

程月临有些被她说动了，眼睛里犹豫了片刻,道：“写!”

南宫意又是夜里回来的，他在外殿喝着茶，听着小荷和她说了说今天侍君们前来的事，又把程月临得知妹妹消息这些事和她说了。南宫意听到无笔墨只能以血书时，不自觉攥紧了杯子。听后她吩咐小荷道：“主君的信写完，你带来扣上我的太女大印。你明日去管库司，我记得管库司有不少名贵的宝匣，挑个装信。信交给太上皇使官，就说我说的，以圣旨的形式给我送到程家去。”

小荷笑着应道：“是。”

南宫意也笑道：“我不做什么，我的主君还真不知道他有多大的势呢。”

处理完这件事，小荷有意无意地提醒道：“殿下，那主君掌权的事？”

南宫意没回答她，反而反问道：“小荷，你觉得，月临适合这后宫的生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