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的时候,天还是微微有些亮,但这个时候街上却没什么人,因为都要赶着回家做饭;花相景坐在五匹马拉的车上,他的马车后还有一辆四匹马的马车与只有一匹马拉的车,正是田并诗和曾洋。
今日是元己梦的生辰,花相景和田并诗都带了东西,而曾洋觉得一个女人不需要这么多,去参加也是为了狐假虎威,花相景也没拦着,毕竟别人的选择自己也不好插手。
太尉府里全都用鲜花装饰着,还有元己梦亲手织的布,花相景没直接将礼物拿给元己梦,而是拿给了徐宁之先收着,田并诗也学着他的样子将东西拿给了徐宁之。
“这是本官送的珍珠霜,是从南海打捞而来的,能够美白养颜。”
徐宁之拿给元己梦看了看,元己梦十分热情,“真是感谢相爷还为我一个妇道人家送礼,也感谢这位新晋探花郎。”
田并诗连忙道:“不用谢,往后下官还要靠徐太尉多多照顾的。”
花相景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拉自己的衣摆,低头一看是徐月池,徐月池一直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叔叔,小池有没有礼物呀?”
花相景将她抱起,戳了戳她的小脸,“小池这么乖的,当然有呀。”
旁边的下人拿出一个略有些大的匣子,打开匣子后便瞧见了一个用金丝编织的镂空包,上面不仅有金子,还有各类宝石,是个稀罕物;花相景用一只手为徐月池戴上,徐月池也十分喜欢这只包,将放在袖子里的糖都放到了包里,还将包一直抱到怀中。
徐宁之摇了摇头,对徐月池道:“别人送了礼物,该说什么呀?”
“谢谢叔叔。”
三人落坐后,钱齐川便凑了过来,“阿朵,你送的这么好,显得我好像一毛不拔的样子。”
“那你做的什么?”
“象牙扇,主要我不知道给姑娘家的送什么,况且人家又是徐宁之的夫人,不能送的太好,也不能送的太差。”
徐月池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只知道坐在花相景身上会有很多好吃的,花相景不停的剥花生喂给徐月池,像是在照顾自己的孩子一样,钱齐川也跟着给徐月池投喂。
一边的田并诗看着现在正好是结交的时机,便不断的与其他官员说着话,但不会离花相景太远,有困难的时候花相景便会帮忙。
“我听说陛下有合适的人选当皇后,正是明年的这个时候便会与那人成亲;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让陛下这么护着,始终不肯透露皇后的消息。”
在场知情人钱齐川、徐宁之、郝庆、田并诗与当事人花相景都没有接曾洋的话,元己梦见场面有些尴尬,便主动为曾洋斟了杯酒,缓解尴尬。
“能让陛下看上的人定是位德高望重的人。”
谁知曾洋却道:“区区一个女子哪来的德高望重?徐大人,就是这么管教夫人的?一个女子都能够上桌,还能够说上个几句话,这成何体统?”
花相景默默的想了一百种死的方法,就知道让曾洋来迟早会出事。
徐宁之脸上没有生气,语气十分平和,“虽有三从四德这种说法,但己梦于我来说乃是糟糠之妻,这种情意别人也是理解不了的。”
“糟糠之妻?既然徐大人这么爱你的妻子,为何要说她是糟糠?”
在座其他官员都十分无语,有几个还偷偷的笑着,徐宁之叹了口气,“糟糠之妻,说的是与自己一同吃过糟糠,渡过难关的妻子,并不是说自己的妻子是糟糠。”
“那古人有云,女子无才便是德,就算怎么也轮不到她说话。”
周围又有几个官员忍不住笑了出来,花相景真觉得丢脸丢到家了,往后都不想承认自己与曾洋是同窗,钱齐川与花相景也是一样的想法,二人双双低着头一声不吭。
“女子无才辩是德中的辩是辩论的辩,意思是说女子就算没有才能,但能够明辨是非就行了。”
曾洋被当众这番,十分恼火,拉了拉旁边花相景的衣袖,想让他帮自己说话,花相景不想得罪人,但还是不忍看曾洋寻死觅活。
“曾主薄少时在偏远地区学习,学的东西自然与我们不同,本官相信他往后会多加学习的。”
花相景又凑到曾洋耳边,用手挡着嘴轻声道:“在座的都是朝廷命官,说话注意着点。”
曾洋确实很不领情,还大声说道:“再大的官也没你大,我怕他们做甚?”
钱齐川也好心的在桌下踢了曾洋一脚,曾洋没反应,反倒瞪了钱齐川一眼,花相景扶额,这货看的是真完了,不想再被牵扯进来,便找了个借口抱着徐月池暂时离开。
徐月池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听语气还是听得出来的,她窝在花相景怀里小声问着,“那位叔叔是不是不喜欢我爹娘?”
花相景拿了块梅花糕给徐月池,拍着她的背,“怎么会呢?那位叔叔只不过是与你爹娘讨论事情,小池都这么可爱了,怎可能会不喜欢你爹娘?”
“她可爱,我就不可爱吗?”
花相景的脊背瞬时崩的笔直,看向刚才说话的人,杜燕霄穿着一身全是苏绣的衣裳,上头还有金线将宝石和珍珠绣在衣服上,腰间佩戴了一个蓝田玉佩组,沈亮扶着他缓缓向这边走来。
“哥哥,你怎么才来?”
杜燕霄摸着徐月池毛茸茸的小脑袋道:“路上耽搁了,来,这是哥哥送给小池的礼物。”
杜燕霄又从袖子中摸出来一条璎珞,戴在徐月池的脖子上,璎珞是用黄金打造的,上边镶嵌了蓝红和绿松石,看着十分富贵;徐月池还在欣赏着杜燕霄送的璎珞,花相景就在想着怎么让杜燕霄离开这里。
“你不欢迎我?”
花相景摇摇头,“没有,只不过昨日你腰还疼着,今日便能走了?”
“还不是为了来看你。”
“怕不是来看我的吧,徐宁之身为老臣,你应当给他些面子,所以今日才会亲自来的。”
杜燕霄一下子被拆穿,按往常杜燕霄应当是栽在花相景怀里撒娇的,但现在有许多官员都认出他来了,方便再有任何的亲昵举动,只点了点头,然后又朝着徐宁之的地方走去。
花相景也不好阻拦,但愿曾洋不要再说什么不过脑子的话了,杜燕霄一来,除曾洋外的所有官员都站了起身;徐宁之让小厮拿了张椅子放在了主席上,杜燕霄坐上去做了个向下的手势,所有官员都齐齐坐下。
钱齐川坐在杜燕霄和花相景中间,有些不自在,压低了声音向花相景问道:“这位爷怎么突然来了?”
“还不是来给老徐捧场的。”
钱齐川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再次抬起眼的时候,无数双手举着酒杯伸向杜燕霄,杜燕霄只将手里的酒杯轻轻的在桌上一碰,所有酒杯都收了回去。
“今是元主之生辰,吾欲汝奉真挚之祝福,祝君青春常屯,生辰快乐,健康如意,功成事。”
元己梦和徐宁之拿着酒杯站起身,将自己的酒杯低于杜燕霄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随后一口将酒饮尽;曾洋看的很是不解,在他的认知里杜燕霄不是什么正经的人,怎么这些官员都对他低声下气的?
花相景朝着徐月池碗里夹着菜,却被曾洋没来由的碰了一下,差点碰掉夹着的菜。
“不是,怎么这一个个的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花相景没说话,也不敢说,曾洋见他不理自己,便又在自己胡思乱想了,“我知道了,他是不是陛下的男宠?所以都让着他?”
曾洋的声音不算小,也不算大,正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到,听到曾洋这话的官员都吓得大气不敢出,只能埋着头一个劲的吃碗里的菜。
“但也不对,那他为什么还与你上床?是不是陛下想就此除不掉你?”
花相景:再说我就真死了。
其他不知情的官员:!
钱齐川用余光看到杜燕霄的脸色有些冷,便好言提醒了曾洋,曾洋还以为自己十分被杜燕霄器重,一点也不领钱齐川的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什么免死金牌。
“这位……小公子,我之前对你说的话确实过于不堪入耳了些,如果从今往后你我就是一条战线上的人了。”
那些官员都屏住了呼吸,什么叫之前说的话过于不堪入耳?这就表明曾洋之前还骂过杜燕霄,只单单这一点就能诛曾洋九族了;杜燕霄挑了挑眉,手轻轻敲打着桌面,没说话,他没说话,其他人也不敢说,有几个想打圆场的官员都将要说出的话咽了下去。
曾洋还继续喋喋不休,“既然这样,那你是不是也应该管一管这些个不懂规矩的人?”
杜燕霄靠着椅背,翘着二郎腿,一只手放在桌上,“那你说说是什么人不懂规矩?”
“就是徐夫人,一个妇道人家怎能上得了桌?”
曾洋真是别人挖个坑就跳下去,都不带犹豫的,花相景觉得这已经不是丢脸的问题了,而是面临着会诛九族的问题,他怕曾洋再说什么要命话,在东家的生辰宴上骂东家,这成何体统。
花相景抱着徐月池问着:“小池吃没吃饱?”
徐月池乖巧的点了点头,花相景揉了揉她的脑袋又道:“快带你娘去花园玩吧。”
花相景将徐月池放到地上,徐月池便听话的拉着元己梦,元己梦也明白花相景的意思,跟着徐月池走出了正厅。
“颜之厚矣。”
“对,就是颜之厚矣。”
杜燕霄的手拍上桌子,“朕说的是谁,听都听不明白了?”
曾洋才反应过来是在骂自己,但又注意到杜燕霄的自称,“朕”,忽的汗毛倒竖,才知道自己在与谁说话,吓得腿都在打哆嗦。
“你是皇上?”
杜燕霄喝了口酒,慢吞吞的道:“曾主薄,你说我应当怎么处置你?”
曾洋想跑,可哪里跑的出去,刚想站起来,脖子上就放上了一把刀,沈亮站在曾洋身后,手中握着把刀;曾洋还想花相景来救自己,不停的拉花相景的衣袖,若是一炷香前还可能会救,不过现在不能了,谁让曾洋惹了一个最不该惹的人。
“沈亮呀,今天这个大喜的日子怎么能见血?快把刀放下。”
沈亮将刀收回刀鞘,曾洋现在倒是懂事了,从座位上出来跪在杜燕霄面前,杜燕霄根本不想正眼瞧他,向花相景挥了挥手,两人的关系现在公之于众,花相景也就自然的走过去坐在杜燕霄椅子的扶手上。
“皇后,你说该如何处置?”
曾洋可能还想最后挣扎一次,抬起头直接对花相景道:“阿朵,你我都是同窗,何必如此?”
杜燕霄本来也是想放曾洋一马,毕竟交给花相景处理最多只是骂几句罢了,杜燕霄自己处理那就不只是骂几句就能了事的,若曾洋不主动说还好,说了那就是另一个结果了。
杜燕霄将一只手搭在花相景的腿上,另一只手则是扶上花相景的腰,一脸昏君的样子,“你与他是同窗,但我与你不是;就将你去南阳的任务交给田并诗,然后再将你流放至宁古塔。”
“陛下饶命。”
“我这个人十分记仇,你之前怎么骂我的,我可都记着,要不是看在花相景的面上,今日就该将你诛九族。”
曾洋也不知疯了还是真以为杜燕霄拿自己没办法,直接骂了过去,“狗皇帝!你还不如直接住我九族!”
其余官员:喔豁,完啰。
“殷译。”
杜燕霄只是喊了殷译一下,殷译便能明白他的意思,向他行了个礼,出了太尉府;花相景有些于心不忍,想再劝劝杜燕霄,可杜燕霄正在气头上,花相景也有些不敢说话。
“沈亮,今日朕不想见血,就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拉出去解决了吧。”
沈亮也行了个礼,将曾洋拖出去斩了,杜燕霄的脸上又变回最开始的表情,一边粘着花相景,一边让众官员别客气,继续吃;那些官员背上都起了一层冷汗,生怕杜燕霄一生气,就将自己的九族诛了。
从那以后,所有人都知道未来皇后是谁了,但却都不敢反对,都怕像曾洋那天一样被诛九族。
颜之厚矣:出自《诗经.巧言》。意思是厚颜无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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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完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