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天气便有些冷了,人们的穿着也都不再是一件单衣,夜里都须添床被子,也没有那嘈杂的蝉鸣,池塘里呱呱的蛙叫也都听不到了。
花相景抱着杜燕霄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的奏折发呆,他派出去跟踪楼仓舒的人回来说楼仓舒去彭蠡找贺楼宇了,既然已经知晓贺楼宇的位置,那就要带兵去捉拿。他本想自己一人带兵去的,可杜燕霄但出事,便强塞了一个人,那个人恰巧是黄元德;杜燕霄的意思是想让黄元德在这个过程当中看到花相景的优点,从而缓和关系。
花相景蹭着杜燕霄的脖颈,想找个依靠,吴萍莲现在怎样了?会不会已经发现了贺楼宇不是她想的那般?或许会不会在怪自己没让她与吴太启回潇湘?吴太启,吴太启,吴太启知不知道吴萍莲被拐走了?
杜燕霄放下手中的奏折站起身,“相景,休息吧,明天你就要带兵去捉拿贺楼宇。”
花相景揉了揉太阳穴,杜燕霄在他面前站了半晌,见他没有下一步动作便叹了口气,而后自己一人去了侧门的浴池;花相景翻了翻桌上的奏折,翻到了黄元德的那封,上面全都是写的花相景自己坏话,最好笑的是杜燕霄只在后面回了个哦;而后又翻到了赵别时的,上面说花相景有些可疑,时常在金銮殿外站着,让杜燕霄要小心,杜燕霄也只回了个哦字。
次日一大早,花相景就和黄元德带着大批人马离开了建康,花相景身上穿着甲胄,头发全束了起来,背上背着芳倾规,骑在马上;许多人看到他都想到了北辛的南宁王,同样是好看的,但两人的风格截然不同。
黄元德不知杜燕霄为什么让他和花相景一起来,这一路到头都隔应,不过他也想看看花相景是否真有什么本事。
彭蠡与建康距离不算太远,普通大道需要差不多一个月,走直道则只需一天,他们便走的直道;到目的地时,天色已黑,便找了一块空地安营扎寨。
“探子说贺楼宇占了一个小城池,明晚派人偷偷溜进去适着将吴萍莲救出来,然后再放一把火,趁着这个时候我们就攻过去。”
黄元德切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原来只知道女人,别忘了这次的任务,可不是去救你那所谓的妹妹。”
花相景没反驳,反而是笑脸相迎,“黄将军身经百战,一定有比晚辈更好的想法。”
二人谈话间,忽听得的外面有骚动,随后便是与一般的箭落下,花相景用水袖打着片花,当开了迎面而来的箭,黄元德抄起椅子挡在面门,二人各自遮挡着跑出了营帐。
肯定是贺楼宇发现了,花相景抱着芳倾规向天空中的箭一拨琴弦,箭便在一瞬间化为灰烬,天上的箭雨终于停了,他便大步朝门口而去;他怕现在贺楼宇偷袭不成便跑了,所以迅速的到了门口,只见黄元德带着几个士兵与贺楼宇的人打成一团。
花相景见不需要帮忙,就抱着芳倾规在边上看着,还用琴弦抓回来了几个逃走的人;将人全都抓起来后,黄元德便审问了起来。
“你们有多少人?”
一个人道:“反正比你们多,而且还有砺帮的人。”
“他撒谎,砺帮根本没有帮贺楼宇,据我所知人最缺什么就会说什么,他们人应该不多。”
花相景摸着芳倾规上的纹路说着,黄元德显然不信,问道:“你怎么知道?”
“那姑娘和砺帮有些联系。”
花相景不想再次将自己牵扯到花永慕身上,因为那样很像是在攀龙附凤,黄元德也没继续纠结这个话题,花相景来时他便听说花相景是杜燕霄是在惠州捡的一个戏子,并且在江湖待过一段时间;一个戏子也只会唱唱戏,听听江湖中各门各派出现的大事。
黄元德又对着抓回来的人问道:“城中现在什么情况?”
黄元德将情况弄得差不多了,花相景才走来问自己想知道的,黄元德边抱着手臂在一旁看着。
“你们太子可是抓了个姑娘?”
那几人连连点头,花相景又问道:“那姑娘情况怎么样?可有伤着?”
那几人你看我,我看你不敢多说半句,花相景在掌心燃起火焰,又问了一遍,那几人依然不说,花相景将带着火的手在一个人的脸上轻轻划过,那人被烫的一声惨叫,花相景的手又在那人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那人的脸便被火烧的不成人样。
“啊!我的脸!”
花相景但还是没有人回答,便加大了火力,让那个人全身被火灼烧,那人被绑着动弹不得,只能任由火烧着身上,惨烈的嘶吼声伴随着肉烧焦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屋子。
“还是不说?”
花相景又走向下一个人,这下是直接将那人的眼睛挖下,而后又挑断了手筋。
有人被吓着了,连连喊着救命,“我说我说,太子只想要那个姑娘怀的孩子,他从将那姑娘当人看待,成日朝着那姑娘打骂,还说这姑娘将孩子生出来后就送给手下的人们。”
花相景缓缓走向说话的人,弯着腰看着那人,“很好,我放你回去,你告诉贺楼宇,小娘生,烂娘生,倷爹还是我先生,倷嬷拨我当戏个生。”
那人一愣,花相景这说的绍兴话,听不懂,黄元德却是听懂了的,花相景在骂人,而且骂的还很脏。
“啊?”那人很疑惑的看着花相景。
花相景直起身子,又说了一句,“花头滴滴绿,眼泡神神肉。”
次日清晨,花相景和黄元德骑着马,带着人守在城门口,也不知贺楼宇是怎想的,将吴萍莲捆绑着带到了城门上,好像一点也不怕将花相景惹急了杀进城内。
吴萍莲的嘴里被塞了一块布,浑身上下没有一处皮肤是好的,唯有那显了怀的肚子是好的,她双眼赤红,绝望当中带着一丝恨意。而贺楼宇一脸春风得意,眼里流露出来的是猥琐而又贪婪的目光,像那鬣狗,让人感到十分厌恶,从他身上完全看不出来半点皇室贵族的样子,更多的却是那些地痞流氓的模样。
“哟,下头最漂亮的那个,你就是花相景?本殿竟不知天下还有这般美的人物,比我那死去的小叔都还美,只可惜你是男人,不能生育,要不然今天在我旁边的就是你。”
花相景没废话,勾起琴弦就对准贺楼宇,贺楼宇立马将吴萍莲挡在了前面。
“像你这般的般妖孽就应该被困在床笫之间。”
“你这小娘生(绍兴话,骂人的)有种就下来。”
花相景有些吃惊,因为说这句话的人正是黄元德,黄元德这句话不为别的,为的只是吴萍莲,只因吴萍莲长的实在是像他那亡妻。
黄元德命人去攻打,虽然在人数上占的优势,但是贺楼宇似乎加强了城门的牢固度,不容易进去;四面八方全都是花相景的琵琶声,他坐在马上,远距离操控着火,想将城门炸开。
忽的,他看见城门上有一个青蓝色的身影,上头还有闪闪发光的银饰,黑色长发,狐狸眼,眼角有颗泪痣,耳垂上戴着一只绿松石耳坠;这人他再熟悉不过了。
吴太启持刀冲到贺楼宇面前,他们踩的整个地面上全都是毒虫,应该说整个城墙上全都是,成千上万像是缠绕在树上的藤蔓一般;吴太启的刀刃上滴着血,脸上也沾了些血渍,像极了猎食的毒蛇。
“你是谁?别过来。”
吴太启的唇角勾着莫名的笑,看着十分渗人,“我是谁?我当然是来取你性命的阎罗。”
说着便朝周围几个扑上来的人横劈一刀,吴太启的手似在空气当中般的挥舞着,丝毫没有将这些人当成人来对待,血溅的到处都是;贺楼宇被吓得将吴萍莲挡在面前,但地上的毒虫慢慢的爬上了他的腿,他像是踩到他的尾巴似的跳来跳去,想要将身上的毒虫甩下来,但他越是这样,那些毒虫就越是加快了速度往他身上爬。
一条银环蛇缓缓爬到了吴萍莲身上,帮她取出口中的布,而后将她身上的绳子全都解开,她没有像正常时候那样,神情十分麻木,那双空洞的眼睛一直看着吴太启。
“小莲,救救我。”
贺楼宇倒在地上,无助的喊着吴萍莲,她将目光移到贺楼宇身上,但并未有更多的动作。
“木答咯(苗语)。”
吴太启一刀刺入了贺楼宇的手掌心,将他钉在了地上,而后又让那些毒虫钻入他的口腔内,贺楼宇此时就相当于这些毒虫的饲料,一点一点活生生的被吞噬。
吴萍莲看着来救他的阿哥,泪水从眼角溢了出来,她的阿哥还是在意她的;她的阿哥,世界上最好的阿哥,她想回到从前,她不想再这样了,她还是想回潇湘,她的阿哥对她那样的好,她却冷冰冰的抛下了他;但花相景呢?花相景也待她非常好,可她呢,她是如何对待这两人的?她一次又一次的伤着爱自己的人的心;吴太启也好,花相景也罢,她不像这两人在为她担心了,要是听话点就好了。
吴萍莲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子,翻上了城墙纵身一跃,就这样吧,就这样结束了吧;她的阿哥再也不用这样了,花相景也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外人做到这个份上了,一切都结束了吧。
“阿妮!”
“莲儿!”
花相景用轻功从马背上一跃而起,直直飞向城门,吴太启也跳了下去,花相景一甩水袖将吴萍莲接住,吴太启便将刀插入城墙内减少摩擦力而后下降。
“莲儿。”
花相景抱着吴萍莲,吴太启也站在花相景旁边蹲了下来,看着花相景怀里的吴萍莲,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吴萍莲竟然服了毒药,嘴角流出来黑色的血。
“阿哥,相景哥哥,你们都对我很好,这辈子能遇见你们两个值了,但是下辈子不要再选我当你们的妹妹了,我对不起你们。你们和好吧,我一生最大的愿望一是回潇湘,二是看着你们两人和好。”
花相景和吴太启对视一眼,花相景咬着牙,为了吴萍莲他不得不,他看向吴太启微微一笑,眼睛都有些模糊,越来越看不清吴太启的脸;吴太启低垂着那双细长的眼睛,将手上的血在衣服上擦掉,而后又伸手擦去花相景脸上的泪。
“好,我答应你不计前嫌,与他和好。”
吴萍莲笑了笑,又看向吴太启,“对不起,当年是我的错。当时只是我的一己私欲,我没想太多;因为馋你的人很多,而你只是想利用他们,我以为你对他的那种是谈,再加上两派关系,这样容易伤及自己,但没想到你是真的很爱他。阿哥,你不要怪我跟他逃了,我对他没什么,我只是怕你打我。”
吴太启颤抖着双手捧着吴萍莲的脸,“阿妮,这不是你的错;阿哥很爱你。”
吴萍莲的脸上全都是泪水,她的腹部好痛,五脏六腑好像都被绞碎,只觉得身子越来越轻,轻的好像能飘到天上,也渐渐的感受不到疼痛;她看着天,回忆起了自己小时候,吴太启带着她在晚霞当中奔跑,吴太启脸上的笑容是多么温柔,她光着脚丫踩在草地上,一步一步的奔向远处。
“阿妮!”
“莲儿!”
花相景抱着吴萍莲的尸体,眼里的泪水滴答滴答的滴在衣服上,吴萍莲死了,那么好的一个小姑娘就这样死了,他为什么救不了?明明都已经到最后一步了,他为什么总是救不了想救的人?为什么每次都是差那么一步?
吴太启的一只手抚着花相景的背,这人的脸上一如既往的冷漠,吴太启对任何人是这样,没有任何的例外。
“朵儿,阿妮想回潇湘,我要将她带回去。”
花相景吸了口气,用袖子擦着泪,点点头;吴太启站起身,仍然面无表情,但他的眼里却流露出了细小的伤,根本看不出平常有什么区别。
“法仡削,你还有心吗?你的妹妹死了,她死了,你怎么还是如此的冷漠?就连你最爱的妹妹,你也绝不会动容吗?”
吴太启摸上自己的心口,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心,也许是有过的吧,只是将他救出深渊的那缕阳光,不再属于他了,并且将他救出深渊的那一刻,又将他推了下去。
彭蠡:现江西九江市彭泽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0章 阿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