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万物生。
红袖出现在一条青石铺就的大道上,四周云雾缭绕,远处似有金铃摇曳作响。
红袖沿着青石大道缓慢前行,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出现一级级白玉砌成向上延伸的台阶 。她顺着台阶望去,只见那台阶层层叠叠径直绵延而上,细细数来恐有足足百阶。台阶的尽头隐约可见一座巍峨殿宇矗立,红墙黛瓦 ,雕梁画栋,檐角飞扬。
红袖只觉这殿宇好生熟悉,却记不起是在何处见过。她犹豫了片刻,正要拾级而上一探究竟。突然,一声霹雳,一道电光径直打在那宫殿顶部,整个殿宇瞬间为重重火光所笼罩。
那火越烧越烈,团团火焰汇聚蜿蜒而下,竟顺着白玉阶向红袖扑腾而来。红袖乍见此景,吓得转身要逃,却发现自己竟然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奔腾的火舌越来越近……
轰隆隆,一声惊雷炸响。
红袖猛然自床间坐起,一时惊魂未定。她深深呼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待情绪稍定,她环视四周,屋子里黑漆漆的,只雷声响起之时会有亮光映入。
红袖借着亮光,仔细打量了一番,只见所处仍是日常居住之所,并无异样。她心下稍安,原来只是打雷,不过好像刚刚做了个噩梦。红袖细细思量,却发现方才的梦境自己竟想不起一丝一毫的细节,只是尤有恐惧萦绕心头,她又努力思索一番,然并无头绪,只好作罢。
又是几个闷雷响起,紧接着便有淅淅沥沥的雨声传来。下雨了啊。红袖寻声音望向窗台的方向。不知怎的,突然就想起了司命神君谢至。自殿下那日回归天界,已有大半个月不曾现身,不知他到底要处理什么要紧事。红袖想着叹了口气,复又合被躺下,不一会儿,便伴着雨声沉沉睡去。
天界,太和宫。
司命神君谢至端坐案前,正在与老君下棋。
老君看着棋盘已经看了许久,一颗棋子捏在手中,却迟迟未能下子。案边另有小桌,桌上备了清茶,谢至也不着急,取了一杯茶左右晃动,却并不喝。
老君被他晃啊晃的搞得有些心烦,看他一眼,却见某神君大人原是心不在焉地想着别的什么事,便拂须笑道:“仔细算算时辰,人间此时当是惊蛰之期,万物复苏之时了。”
谢至回过神来,闻言并没有接话,而是认真看了一眼棋盘才道:“您老还未落子呢?”
老君咳嗽一声以掩饰尴尬:“我这是深思熟虑,把后边儿的布局也给想好了,再下不迟。”
谢至挑眉道:“原来如此,那不如老师您先慢慢想着 ,我先去处理些别的事情?”
“唉别呀,别走啊。”老君急忙拽住假装起身要走的谢至 ,见谢至一直忍着笑意,才觉出不对来,登时吹着胡子瞪着眼睛道,“好小子,又在戏耍为师呢?”
谢至调侃道:“那也是承蒙您老多年教诲。”
老君又瞪他一眼:“你这孩子,哼。要不是这天底下就你能跟我下上这么一盘儿棋。为师当不能这么轻易就饶了你。”
“是是是。”谢至点头附和。
“唉,算啦,今儿就下到这吧。”老君将手中棋子掷入棋盒之中 ,整了整衣冠,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清了清嗓才道:“说吧,此次来找为师又有何求啊?”
谢至也认真起来: “还是老师说话爽快些,我想借您的流光宝鉴一用。”
老君闻言并未有任何讶异之色,似是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于是他平静说道:“你可知这流光宝鉴需得灵力纯粹深厚之辈方可驱使?”
“自然知晓。”谢至肯定地答道。
“给月下掌祠神女红袖的?”老君问道
“嗯。”谢至不知怎么有些别扭地答道
“这么说来,你已知她的来历了?”老君又问。
“还不确定,我去司命阁查阅了她的命书,可惜书中所记并不完备。”谢至又答。
老君淡淡说道:“你本是司命所属,命书皆是由你一手纪录编纂,若有遗漏必有缘故。想必你也已经自己尝试推算修补过了,却一无所得?”
谢至点了点头,道:“我行推算之法数次 ,皆无所得,这并不寻常。”
老君笑道:“你还是太心急了 ,推卜之术若无所得,无怪乎时机未到。况你心结未解,又如何能灵台清明 ,心无旁骛地接受天命?”
“心结?”谢至闻言思虑稍许,有些回避道:“我掌司命之职,哪会有什么心结。”
老君又笑言:“天命之事 ,逃避终归不是解决之法。你身为司命当最清楚不过。罢了,言当尽于此,你以后自能想清楚。”老君说完一个抬手,手中便出现一方铜镜。这铜镜外形古朴得很,却不知为何有流光之名。老君将它交到谢至手中才道:“这宝鉴为师可以给你,但你须知,月下掌祠神女的灵力还不能运用自如,此宝鉴需得在合适的时候才能交于她,否则若她驱使不当必遭反噬。若非必要,也不许令她独自驱使此鉴,你可记下了?”
谢至听得此言有些奇怪,其实他也曾使用过流光宝鉴。这流光宝鉴虽非寻常法器 ,但只要使用者灵力相当,驱使之法也无甚特别之处,更不须有他人在旁护法之说。为何却不许红袖单独使用?然他虽有疑惑,却也一一应允了,才接过宝鉴置于袖中放好。
谢至想了想又道:“借鉴之事是我擅自而为,并未告知兄长,老师可会为我保密?”
老君闻言拂须道:“你对为师倒是坦率。他乃天地之主,又有何事能避过他的耳目呢?”
谢至闻言自嘲一笑:“也是。那徒儿告辞了,老师保重。”说完 ,谢至便已消失踪迹。
老君见他离去 ,有些忧虑地叹了口气 ,思忖良久,转头看着对面小桌上一口未动的茶水,不满道:“臭小子,还挺挑嘴。”他取过那杯茶 ,将将饮了一口,自语道:“这不挺好的,有这么难喝吗!”
人间。
昨晚上响了一宿的雷,湘阳却睡得很熟。一贯怕打雷的她,竟也未曾惊醒。早上开窗才知昨夜一场好雨。湘阳一番洗漱完毕,回到卧房准备梳妆。手还未触到奁盒,一抹青绿吸引了她的目光。
原是窗边的花盆里发出一株绿芽来。湘阳很是惊喜,她将花盆凑到近前,细细观察。要说这牡丹花的品种她也见过许多。但似这种芽细如藤蔓的还是第一次见。湘阳不禁有些犯嘀咕。不过左右这花种是能养活的,湘阳还是很高兴的。春季潮湿,不必勤于浇水,故湘阳只是将细芽周围的土略微松了松。又小心摆回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