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祠纪事 第53章 第十二章

又是几日过去，虽然城中已经设置了诸多防范，城中又接连发生两起凶案，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即使是白日，城中也难见行人踪迹。

帝君难掩怒容，令巫彭务必在十日之内捉住凶徒。

阿陶这几日倒是很听话地待在巫彭给她另准备的小作坊内，琢磨酿造青梅之法，但四周邻里突然冷清下来，她也意识到事态似乎越发不受控制。她不是不清楚在完成那件事之前，自己本该避免节外生枝才对。阿陶将手中最后一罐青梅封好，放置于木架之上。她看着摆满陶罐的木架，心里涌起几分莫名的情绪。罢了，便再帮你一次。

月神宫外。

月神宫，因座落在月神山而得名。月神山是王都祭祀圣地。每有大巫继任，新任大巫都要先到月神山上的月神宫行拜祭之礼，此后需合五行之数，也就是十五日之后方可下山处理人世俗务，若是巫咸之类主理祭祀占卜之要职者，则需要更多时日，少则一月，多则半年。

但奇怪的是，月神山不设守备，只有一位名唤红袖女子日日守着这偌大的一座山。

红袖本没有名字，亦无父母，自记事起就在月神山下一间天然石室居住。幼时她便喜好给人算姻缘命数，初时周围的人们并不当回事，后来每有灵验，她因此成了附近小有有名气的红人。帝君听说了她的事情，以为祥瑞，便下召赐给她月下灵女的名号，令她长居月神宫侍奉神灵。因她时常带一双红丝缠绕的护手，大家都唤她红袖。

此时巫彭正站在红袖面前，急切请求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巫咸商议，能否请灵女破例一回，让我入月宫与他一见？”

红袖满脸为难道：“彭君，不是我不肯帮你，只是你既无帝君召令，巫咸他也并不想见你。对了，他说他知道你为何而来，但，还不到时候。”

巫彭闻言有些诧异道：“他知道我要来？”

红袖点头道：“就是他令我在此处候着彭君的。”

巫彭又道：“那，巫咸可还有说些别的话？”

红袖想了想，才道：“巫咸说，月圆之际，或许可见分晓。”

巫彭默默将这句话复述了几遍，忽而心头一凜，明晚便是月圆之时，巫彭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就想离开，但他生生止住脚步，回转身来，对着红袖施了一礼，说道：“多谢灵女，也请灵女替我向巫咸道声谢，告辞。”

红袖回他一礼，目送着巫彭急匆匆下了山才转身回去。然她一转头就看见另一个当事者正不声不响地站在自己身后，登时吓了一跳。她不由气恼道：“谢至！你又吓唬我！”

谢至，新任巫咸，没有人知道他从何处来。据说，帝君在出巡的半道上偶遇了他，一时惊为天人，便将他请回了王都。红袖第一次在巫咸继任大典上见到他时，也觉得他剑眉星目，周身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相处之后她才顿悟，这怕不是目中无人，唯我独尊的王霸之气？张口“本君”，闭口“本君 ”的，帝君都没他那么大架子，要不是看他长得还算赏心悦目，谁爱搭理他！

红袖缓过神来，幽幽说道：“看来不需要我代为转达了，你都听见了。但是，你既然出来了，为何不亲自来见他，还要我替你跑这一趟？”

谢至挑眉道：“本君不是说过了，此时见他还不是时候。”

“哦。”红袖撇了撇嘴，这才发现谢至褪去了祭祀的礼服，换了一身普通人家的寻常装扮，又惊奇道：“你，你这是要下山？”

谢至似乎并未觉得自己此举有何不妥，爽快点头道：“猜得不错。”

红袖仍旧讶然，好心提醒道：“你此时下山，就不怕被帝君发现了责怪于你么？”

谢至闻言，似乎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话，眯起眼睛哼声道：“你觉得本君会怕他责怪？”

红袖很识相地摇了摇头，道：“我想也是，似您这般行事张狂，这天底下恐怕都找不出第二个，哪里还会把区区帝君放在眼里呢？您说是不是？”

虽然红袖一番话明褒暗贬，谢至还是很受用地颔首道：“知道就好。”说着，他将一样用布包裹着的东西交到红袖手中，又道：“好了，本君没空与你闲话了。这个你收好，若此处有意外，你就打开这个，本君很快就能知道。你乖乖替本君守着这山门，待本君处理了手头的事情，心情好了还能顺便给你带几块红梅糕吃。”

红袖勉强笑道：“那就多谢您惦记了。您走好，不送。”

谢至“嗯”了一声，悠哉悠哉下山去了。红袖见他走远，才咬牙腹诽，自己替他担着这么大的风险，几块红梅糕就想打发了自己？他能不连累自己被帝君怪罪就很好了。虽然，她还是将布包收进了怀中。

第二日，午后，王城。

巫彭匆匆赶回家中，阿陶早已不见踪影。巫彭慌忙派出守城卫在城中四处寻找阿陶的下落。但众人搜寻半日未果，巫彭看着小作坊里整齐码放的陶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看自己是否漏掉了什么关键线索。

这时，一个守卫模样的人走了进来，恭敬向他行了一礼才道：“彭君，有人送来一块龟甲。”

巫彭接过那龟甲，龟甲之上有些微不太清晰的裂痕，他走到屋外，就着光线仔细辨认着龟甲之上的痕迹，只见那些裂痕是刻着的几个字，夜，王宫，月圆，危。

巫彭一惊，盯住那守卫道：“此物何人送来？”

那守卫立刻回答道：“那人正候在门厅。”

然二人来到门厅，地上只剩另一个被打昏的守卫，哪里还有送物人的影子。守卫急忙想出去追，巫彭制止道：“不必了，我这便要入宫去，你立即去召集各处卫队，命他们迅速赶来王宫支援。”

守卫领命离开，巫彭也没有耽误，即刻起身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