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祠纪事 第42章 第一章

城北北门大街。

大街的十字路口处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家酒楼。据说，酒楼内有一位厨艺十分了得的厨娘，名唤阿陶姑娘。不仅如此，她也是这座酒楼的老板娘。

谢至此刻就站在了这座酒楼之前。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不少，谢至面无表情，仰头看着这座酒楼的招牌，“千味楼”三个金漆大字被镌刻在一张十分方正的红木牌匾上，字迹龙飞凤舞，特别惹眼。他对着那几个字端详了好一会儿，才抬步踏进了酒楼的大堂。

候在大堂的小二见他周身气度不凡，立时迎上前来，堆起笑容开口道：“这位客官看着眼生，您楼上请啊。您想来点什么，不如试试我们这的招牌菜吧，这用料都是新鲜的，包您吃了一回还想来第二回。还有啊……”

眼看着店小二有口若悬河之势，谢至唇角微弯，客气说道：“呃，我想找……”

然他话没说完，另一个声音直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哎呀 ，我说今儿早上起来怎么听见喜鹊叫唤，原来是有稀客临门了。”谢至抬眼看去，只见一蓝裳女子正从二楼下来，她脚步轻快，不一会儿就来到他们面前停住。女子脸上挂着与谢至几乎一模一样的笑容，可那眼里分明满含着戒备与敌意。

这蓝裳女子便是酒楼的老板娘，阿陶姑娘。她先对店小二说道：“这没你事儿了，一边忙去吧。这位可是贵客，得由我亲自招待。记住，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任何人来打扰。”那小二微微抬头看了看她，心中自然是万分好奇，但他不敢多嘴，还是立刻应允之后便快步离开了。见小二走远了些，阿陶这才转头对着谢至不咸不淡地说道：“楼上请吧。”

这座酒楼足有三层高，二楼设座与一楼相似，但是做了卷帘隔断，算是雅座。贴着走廊的那面可以看见设在一层中间表演用的戏台。三层则分布着大小不一但都相互独立的厢房。不过，这三层往上其实还另有半层，这才是酒楼的最高层，那里设有一处观景台，从台上望出去几乎整座城的景致都可尽收眼底。

阿陶带着谢至一直行至第三层楼，才沿着长廊走去。谢至在通往观景台的楼梯口处稍作停留，才跟着她进了居中的那一间屋子。

进入屋内，迎面是一座屏风，绕过屏风，对面墙上嵌着的镂花红漆木窗半开着，从窗户探出身去应该能看见后院忙碌的景象。但不同于前面两层楼所见的陈设风格，这间屋内的陈设十分简约古朴。除了贴墙放置的几个矮柜，整个房间的地板上还铺着厚厚的绒毯。绒毯之上，居中摆着一张长条案几，案几一头放着一个青色圆状瓷盘，盘内飘着的却不是什么时令花材，而是一朵大大的银耳。

阿陶姑娘一进屋，率先在案几边席地而坐，单手托腮，也没有招呼谢至入席，而是开口问道：“怎么没带着你那位小美人一起来啊？”

谢至并没有回答她的意思，他在案几边停住，左右打量几眼，才在她对面相对而坐。相较于坐姿懒散的阿陶，他的坐姿显得十分端正。阿陶讨了个没趣，思考了一会儿，伸手一挥，只见案几上便出现清茶一杯。

谢至看她一眼，举杯就一饮而尽。

阿陶揶揄道：“哟，这么给面子，怎么，不怕我再给你换成酒啊？”

谢至将空了的茶杯放回原处，垂眸看着杯中又渐渐蓄满了清茶，才沉声说道：“就你那点伎俩，本君吃亏一次，就不会再有第二次。”

阿陶哼笑一声，懒懒说道：“呵。行了，有什么话就敞开了说吧。不过，这丑话说在前头，我是不会乖乖跟你回去的。”

谢至又将茶杯拾起握在手中，但并不喝，好整以暇地问道：“那就先说说，你为何要袭击红鸾？”

阿陶撇了撇嘴，不满道：“明明是她先闯了我的结界，怎么却变成是我袭击她了？”

谢好心提醒道：“城郊有片果子林，你可去过？”

阿陶眉头微蹙，思索了一阵，才恍然道：“原来那天那只贪嘴的红喜鹊是她？我说灵气怎么这么足呢。你放心，我那时只是路过，对她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我要真想逮了什么灵物之类来吃，她那么点身量还不够我塞牙缝呢。”

“路过？看来是我想多了？”谢至对于阿陶的说辞倒是没有什么疑虑，所以他直接问了第二个问题，“那你此时重回人间到底为了什么？”

这一回，阿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地反问道：“都说司命神君，手握命书，洞悉天下事。我想干什么，不如，神君猜猜？”

谢至抬眸，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她语气漠然地说道：“他早已故去千年之久，身死神灭。就算你能找到长相脾性都跟他一模一样的人，那也不是他，你又何必强求。”

阿陶闻言，慢慢坐正了身子，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知道，可我就偏偏喜欢强求。笇倪也知道，所以他答应放我下来。你呢？不拿到信物你也交不了差吧？你打算怎么做？”

她果然早知道自己与信物之事有关联，谢至看着眼前的女子，感觉自己心中有一团迷雾越发拨散不开。他移开目光，不动声色问道：“你何时来的？兄长他允了你多少时日？”

阿陶见他忽然态度有变，只道他是想明白了个中利害，于是又懒懒答道：“来得不久，至于时限，大概还剩下半年吧。”

半年？应是足够了。谢至沉吟片刻，冷声说道：“好，若你能保证不伤及无辜，我可以暂时放过你。你要找的人我也会帮你找到。不过，若你一旦做出有违法理之事，无论结果如何，我定会亲手再将你关入夔龙鼎内，不会再让你踏出天界半步。”

阿陶闻言，明白谢至这是对自己做出了承诺，她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这才干脆应道：“一言为定。”

协议达成，屋内的紧张气氛一下缓和下来。谢至放下手里的茶杯，脸上神色稍霁，他缓和了语气问道：“既然要合作，寻人之事，你现在可有何线索？”

阿陶暼他一眼 ，默然不语。笇倪趁着谢至带着红袖回溯之时将她下放人界，这些日子，除了谢至所在之处，她几乎访遍凡间各处地界，均无所获。她不得已，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才在最近冒险潜回此地，并在周围设下结界以掩盖行迹。谁知红鸾误闯了结界，还引来谢至，她不得已守在楼中不敢露面，白白又错失不少时日 ，这才想了个比擂寻人的办法。可是人影未见，倒是又被谢至找上门来。

谢至见她神色不郁，挑眉了然道：“看来是一无所获了。不过，也不必着急。就在月前星轨异象已现，或许很快事情就会有转机了。”

阿陶闻言，心中更是不快，然谢至话音刚落，突然就有人咚咚敲门，阿陶呵斥道：“我不是说过不许人来打扰么？”

门外的伙计迟疑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呃，老板娘，不是小人有意要来打扰 ，是有人上门揭榜了。”

揭榜？阿陶眼睛一亮，诧异地看了谢至一眼，立即回应道：“我知道了，先将人稳住，我马上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