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祠纪事 第28章 第十二章

洛王宫。

洛王宫就是洛王的陵寝。红袖与谢至一踏入地宫的入口，便感受到一阵灵力波动。二神对视一眼，向着波动的源头走去。

宫室规模不算大，很快他们便行至看陈设为地宫中心的位置。红袖环视四周，宫室布置当真简陋，倒不像是一座王陵了。

谢至先行探查出了那灵力来源之处，他左手一挥，一道光晕显现，就在那棺椁的上方，浮现出一张桐木琴来。

谢至又将手向后一扬，那张桐木琴转瞬间已到得他的手中。他双手轻轻托着琴，双眼徐徐扫过琴身，只见琴面上一根琴弦也未留着，看来即使有结界的护佑也逃不过时间的消磨。恐怕这才是绝世名琴无法再度奏响的真正原因吧。

他又稍稍翻转了琴身，不一会儿便在侧边找到一个开关，右手一按，一个暗匣应声而开。

红袖赶紧凑过来，只见里面塞着几层厚厚的绸布，千百年过去，竟然分毫无损。

谢至小心地将绸布取出，递给红袖。红袖慢慢地将绸布打开，只见里面裹着的正是锦瑟赠予洛王的那只锦囊。

红袖用手捏了捏锦囊，抬头看了谢至一眼。谢至略一点头，她才小心地抽开那只锦囊的系带，将里面的东西翻了出来。

竟是一卷琴弦。

谢至盯着那琴弦细细查看，看光泽，那就是一卷再普通不过的丝弦，想是也做了什么特殊的处理 ，才经年不腐。

红袖忍不住开口道：“这…不会就是我们要找到‘断弦’吧？”

谢至颔首道：“应该就是它了。”

红袖又道：“但若我们不问自取，直接就将它带走，恐怕不太好吧？”

谢至忽然感受到了什么，弯起嘴角，有心吓唬道：“那不如你跟它的主人商量商量？”

红袖不觉皱眉茫然道：“啊？”

谢至见并没有吓到她，只得叹气作罢，转而解释道：“许是长琴的结界不止困住了盗宝之徒，也将他的执念困在此处了。”

随即，谢至朝着虚空之处扬声道：“还不现身？”

红袖闻言，顺着谢至的目光看去，只见谢至手中的琴身忽而散成千万星芒，在不远处渐渐汇聚成了人形，不一会儿那人形又渐渐幻化出了具体的样貌，原来这琴竟是洛王执念所化。

再说那洛王方一苏醒，见着他们也不害怕，只是上下打量着二位天神。待他目光逡巡至红袖手中的锦囊时，脸上神色立时一变，不确定道：“琴弦？”

红袖与谢至又是相看一眼，红袖奇道：“你难道也不知道这里装的是琴弦？”

洛王闻言，眼神中透出几分惆怅来，微微垂了眼眸，将得到锦囊之后的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自洛王得到锦囊之后，他竟然一直未有勇气打开这个锦囊，只将这锦囊处理之后又细细裹了才置于琴中。自此虽终日与琴相伴，他却不再奏琴。在他去后，这夹带着锦囊的琴便与他的执念一起归葬地底。

洛王忆罢前情，长叹一声：“不曾想经年之后，吾还有幸能得见这囊中之物。她许下的诺言终是未曾忘怀。是吾不肯知足。如今得见此物，吾亦可归去了。”

说完，洛王的身形已经开始淡化，红袖急道：“等等！”

洛王看向她，笑道：“二位与此物有缘，就请二位将此物带出地陵，以完成所愿吧。”语音刚落，他的影子已经彻底散去，再无迹可寻了。

红袖看向手中的琴弦，只见琴弦之上现出温润的光芒来，又倏忽而逝了。

天界，月下祠 。

从虚无之境出来，不过才过半盏茶的时辰。红袖与谢至带着得到的琴弦跟天帝与老君复了命。本以为老君会不会对他们擅自突破镜中之境有所责备，结果老君只是查看了那琴弦，道它确实为他们所要找的那根之外，别无他言，天帝也是一样的反应，红袖才放心下来。

二位上神得了肯定，急忙带着信物去到月下神树那儿点燃了第二盏牵心灯，灯芯倒未有变成任何琴或乐器的样子，只盘成了水滴状。

红袖不由疑惑道：“这信物跟水滴有何关联么？”

谢至思忖道：“可能，这不是水滴而是泪珠吧。”

“怎么说？”红袖更加不解。

谢至悠悠答道：“古人便有诗云：‘还君明珠双泪垂’。还有你忘了？那锦瑟姑娘的眼角可是有颗泪痣的，这不正好是水滴的形状么。”

红袖吐舌道：“殿下这个解释也太牵强了吧？”

接着她又叹息道：“这回的回溯之行，可真把我弄糊涂了。本来么，我还以为，魏帝心思深沉，洛王狂妄狡诈。诸般手段都是为了皇位之争。可不想他们最后心心念念的又都是得不到的锦瑟姑娘。我又以为锦瑟姑娘心中只有那广阔天地。可现下看来，锦瑟姑娘也不是全然洒脱之人。那殿下要在这命书记录一二，上下笔细究起来，到底算是谁与谁的情谊呢？”

谢至也有些受感染，缓声道：“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多是如此吧，要说复杂也不定多复杂，可要说简单却也绝不简单。”

红袖附和道：“这可真是一笔糊涂账了。”她说完，又忽而八卦心起，促狭问道：“这要是有朝一日，殿下也有了心上人，可必须为了一个不得不的缘由做出选择，殿下会怎么选呢？”唉，不过殿下这般阴晴不定的脾气，怎么会有心上人呢？这句话，红袖也就只敢在心里默默吐槽了。

谢至闻言眼神闪烁，未有答话。接着 他故作不觉地岔开话题道：“这笔糊涂账命书上也好记，将一首诗化用即可。”

红袖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好奇道：“什么诗？”

谢至看她一眼，不知怎么心里隐隐躁动起来。他赶紧清咳一声，转而看向别处，若无其事地开口吟道：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