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祠纪事 第27章 番外二，所谓师兄

我从来不曾想过我会遇到一个这样的师妹。

记得我第一次跟她出任务，她手起刀落的样子真是潇洒极了，大人们都说她有天赋，我也以为她是不怕的。可回来的那个晚上，她便抓着我的袖子说睡不着。

我为她弹了一支曲子，用我之前出任务得来的那张琴。那是一张很特别的琴，我第一次看到它，它的主人正用它弹奏此生最后一支曲子。而这曲子竟能缓解我第一回刺杀的紧张，从此，我便爱上了奏琴，可惜，他走得太急，我没来得及多请教，便只会这么一支曲子。不过也足够了。

很快，师妹听了我的曲子便睡着了。她睡得那么熟，我以为是我奏得不好听，可后来她每回出任务回来，就会央着我弹琴给她听。我有些后悔了。

师妹又出任务去了，这一次，她意外回来得晚了些。连主上循例召见的时辰也耽误了。大人们发现了以为她贪玩，她挨了重重一顿打，而我不敢为她求情。

夜深了，我偷偷跑去看她，担心她熬不过去还给她带了她最爱吃的水晶糕。但她却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她说她认识了一张琴。琴声好听，琴的名字也很好听。她说总有一天她也要有自己的名字，一个好听的名字。

师妹什么话都愿意对我说，我也愿意听，不只是她就像我的小妹妹一样，也因为她在我们这群人之中是那样特别，就像浓雾笼罩之下的一抹亮光。

也许陛下也是这么想的吧。自从师妹跟在还是少主的他身边，我们再没有一块出过任务。自然，师妹也不必再听我弹琴以入眠。她并没有时常跟我提起少主的事情，但我知道她比以前开心。我将那张琴锁入了柜子里，这样也好，多一个人护着她总是好的。

我以为我会就这样守着她渡过这望不到尽头的一生。但是命运总是愿意令人经历得更多。

我的生命里，蓝玉出现了。

她的确是一块美玉，纯粹而无暇。她的笑容就像太阳一样时刻温暖着我。我想我终于懂了，如果能和她在一起，是不是就能过上师妹向往的那种有自己名字的生活？

可惜，蓝玉是个太单纯的姑娘。我不知道这位久居闺中的姑娘何来那么大的勇气，当她央求我带着她逃离这个地方的时候 ，我知道这注定困难重重。

出城那天，师妹来了。她就站在城外那片竹林的入口处，显然已经等候多时。蓝玉看到她很是紧张，但我早有心理准备。师妹的武功越来越好了，不愧是陛下身边最好用的匕首。当她的匕首贴在了我的脖颈之上，冰凉的触感终于令我有了一丝安慰。

只是我没想到，她竟然要放我们走 。

我知道如果任务失败会是什么后果，但师妹就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连句再见也没有。我心里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

蓝玉将倒在地上的我扶起，她看着师妹的背影也有些疑惑，但她什么话也没问。

我们就这样互相搀扶着，终于走进了那片竹林。

我不知道，如果那时我改变主意，我们在一起能有多久，也许一个月，也许两个月，也许一天都没有，但我应该也能知足了。

然而这世界上没有如果，竹林里早已另有埋伏。

当我将蓝玉打晕，她倒在我怀里的时候，我心里还是有些后悔的。她是个好姑娘，没必要陪着我卷进这腥风血雨之中。

洛王派来的人手不少，到底都不是我的对手。虽然他们的任务并不是要将我们赶尽杀绝，但我的任务恰好跟他们相反。不过我还是留了一个活口，不是因为他说他是陛下安插在洛王府的卧底。我不关心这个，只要有人回去报信就好。

竹林里终于安静下来，天色也渐渐黑了。我将蓝玉藏好，又把身上防身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在蓝玉身边，为了她的安全。最后，还有一支金簪，我将它轻轻放在了蓝玉的手中。那是我母亲的遗物，只有师妹见过，好歹相识一场，只希望她以后不要怨我吧。

蓝玉好像快醒了，周围乱糟糟的，可惜她一定不如师妹胆子大，希望她不会被吓坏了。

我忽然觉得头昏得很，身上的力气也在流失，后背的伤口已经麻木了。留给我的时辰不多了吧。这个时候，人总是要想得比往常多些。我想起接受任务前，陛下说的话，“孤最喜欢的那只雀儿想飞出笼子了，你说孤该放她走么？”

陛下很少对师妹以外的人流露个人情绪，若有，那必然是陛下心中早有决断。所以我没有回答，只是将早已写好的绝笔信交予了陛下，里面附着的是师妹求了我许久想要的那副琴弦，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她还记不记得这么回事。陛下是个守信用的人，只要做交易的人能完成他想要那人完成的事情。

我寻了离蓝玉不远的一棵树倚靠着瘫坐于地，昏昏沉沉间，只还剩那么一点点的不甘心。

我的师妹是陛下最钟意的，而我，只有一颗忠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