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怎么还?难道就是不顾一切的把自己推向地狱!你可知灵蛊一旦上身意味着什么?”争辩之下,白秀的脸色不红,反倒变得苍白,只有眼眶泛着隐隐的红丝,“你还小,不要胡来……”
“我小!”白灵风怒气冲天,被一个“小”字严重侮辱了尊严。其实两人看上去,白灵风确实要稚气一些,本身本尊就要大一点,身量上本尊也比他高出半头,面容也更加深刻一些。白灵风是喜怒形于色完全不懂隐藏,几乎没怎么沾染风霜,而本尊却隐着心思,带着凡尘的人情世故。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昨晚在小竹林干什么?我去寻你,却看到了一出好戏,两人忘我的连结界都忘了设,没想到那么正经端庄的大——师——兄,骚起来像只狐狸,那么喜欢被人压……”这“大师兄”三个重音被他念的太讽刺。
“你给我住嘴!”本尊先急了,腰间绶带化为长鞭凌厉的朝着白灵风抽去。
白灵风抽身仓惶后退,拂尘一出,千丝万缕的银丝化为锋针,化守为攻,狠辣无比。本尊急忙收手回挡,另一只手向天召唤,一柄长剑散发着耀眼银光瞬间归来,握于手中时发出阵阵颤鸣。
白灵风继续冷笑:“我一说他你就急,不是讨厌别人叫你薇仙吗?为什么他这样叫你,你倒是受用的很?你七岁就入了玉鼎府,重新授箓拜师,他与你差了两个辈分,还是你哪门子的师兄?他自己没本事,不受待见被人欺,不过受点皮|肉之苦,把你心疼的不行,用自己的心头血喂他。你早该到金丹了,却因为他迟迟结不了核……”
本尊不说话,长鞭收起,只用紫薇剑专注应对拂尘。白灵风出招阴狠古怪,他却是正宗的大派作风,一招一式极其严谨,凌厉却不阴险,强悍却留有余地。也正是因为这一层顾忌,白灵风反倒更能无所畏惧的占尽便宜,他是知道本尊不会伤他,也不可能让他伤了自己。
白秀倒是看得热血沸腾,原来紫薇剑还能这么用!在他的手上变化无穷,已然人剑合一化为气灵,那闪耀的银光炫目的刺眼,便如天外之物一般,比云起的青光更加光华清耀。
“其实你要不护着他,他还吃不了这么多苦,谁不想见见这位传说中的紫薇仙?你就是不露脸,光一个倩倩身影都叫人神魂俱碎不能自持,连你师尊禅位与你,都说‘无他,唯色已’,一代琴宗大师,对你就这评价。”
本尊依旧闷着声不说话,手段越加的凌厉不给白灵风喘息的机会。越是运作他的脸色越白,渐渐的,他的周身几乎泛起了一层灵光,整个人都开始变得虚化。而他一双眼眸由红丝慢慢扩张,最后几乎化为凝血般的红色。
“他算什么,他哪里配得上你,他除了会发骚的乱叫,扭着屁股对向你,他能助你什么?他在拉你下地狱!为什么是他?”白灵风咆哮的怒吼,宁愿受剑也要把话说完。
“灵风,你别信口胡言。”本尊终于开口了,紫薇剑的长尖抵住了白灵风的心口,“我师兄是清白的,不许你再污蔑他!”
“清白!”白灵风丝毫不惧心口的长剑,挺身主动相迎,“什么是清白?你不清白吗?”
“我清不清白你不知道吗?”本尊冷声拒绝,收起了紫薇剑,转身之后喃喃了一句,“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幸运吗?”
结界破,风飞扬,落叶横扫,顶上发带与腰间绶带于衣袂之间卷入云霄。
白灵风往前追了两步又停住脚,冲他大喊道:“有我陪着你还不够吗,为什么要有那么复杂还痛苦的感情?为什么明知是深渊还要往里坠?我能救你,你为什么不信我?”
已经走远的人什么话也没说。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白灵风执着又祈求的模样,竟然很心疼。
白秀的心口再次顿顿的疼,他伸手按了上去,没办法再集中心力去看下一个。随即冷汗“欻”的一下逼出,整个身体都凉的透透的。
原来,他真的没有心跳!
有脉搏却没有心跳,学渣都知道,这不科学。
白秀叹了一口气,看向背对着自己的白灵风,帮他拿掉了发簪理了理头发,还给他多盖了些被子。然后趴过身去,将脸埋到了瓷枕下边,也睡了。
一觉懵怔,忽然听见了一声鸡鸣,白灵风倏地睁开了眼,霍然起身。动作牵扯到了被子,白秀也被吵醒,他眯了眯眼,发现白灵风已经起身整理衣服。抬眼看到窗外天色只是微青,没说话,便翻了个身继续睡。
白灵风整理好衣服后,走到床边蹬了蹬白秀,不客气的道:“起来,给我梳头。”
白秀本来就在迷瞪中,只一会儿就又入眠了,被白灵风一脚踢醒,“噌”的一下火气又上来了,想动手。可他只是瞪了瞪眼,刚窜出的火苗还没发飙又给灭了,只嘀咕的抱怨一句:“我欠你的。”
白灵风见他反应,面上露出狐疑,打量了他一眼后,也嘀咕了一声:“你就是欠我了。”
白秀竟然没回嘴,默认了。从床上爬了起来,下榻后拿了坐垫放下,示意白灵风坐。
白灵风梗了梗,斜眼看白秀,有些词穷的问:“我……跟你说了……”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了吗?
“没有。”白灵风话都没问完,白秀就一口否认了,按着白灵风坐下。
“那我……有没有对你……”白灵风看了一眼地上几乎被撕成碎片的红绫长衣,这种断痕除了他别人干不来,想问的话更加问不出口了。
“没有。”白秀唤出紫薇剑给他当镜子,睡了一觉,他额角的血灵又在闪着妖冶夺目的红光。
白灵风缄默了片刻,端正着脑袋让白秀编辫子。
“赵恺这个人心思缜密城府极深,不要以为他不动声色就以为他安全无害,看上去温润如玉斯文有礼,其实就是个衣冠禽兽,最会监守自盗言而无信心狠手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白秀:“……”这可是亲哥啊,就这评价?
“但这人有个还说得过去的优点,只要你不伤及他的利益,他不会多管闲事。而且……”白灵风说着“咳”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正经的有点反常,连一点点旖旎的话都不肯说了。
“嗯,知道,他不仅不好男风,还是个自律性极强的人。”白秀替他补充。
“他的深情都是假的,但凡有益,无不是在利用。”头发已经梳好了,道簪插上,他起身站起,看着白秀说,“我只要你帮我问出那一个答案,其他的你自便,好自为之。”
白秀:“……”有点想骂人,操,这是想甩锅不管他了吗?
白灵风已然准备走了,又回身再嘱咐:“和这些人精论阴谋阳谋,你所有的手段在他们的眼里不过是小伎俩。离恭王远一点,他还不如赵恺。拉低自己的存在感,别贪心,这朝堂是不会被你翻云覆雨的,得空好好修炼,你很有悟性,别浪费了这一副仙身。”
顿了顿,他突然发狠,厉声地要挟:“你若敢糟践他的身子,本座就把你的魂给剥了,哪来的回哪去。”
白秀低头一瞥,案桌上的紫薇剑银光里映出了张苍白却绝美的脸,悠然一阵清风,发丝在脸庞轻扬,窗棂“当”的一声合上,仿若一切归寂。他扯着嘴角僵硬的笑了笑,不屑的道了一句:“何必!”
困,接着睡。
白秀真的睡了,并没有集中心力去翻脑海中的那些光点,却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了就会不由自主的冒出来,一切都变得不可控。
“你肯定是个女娃儿,不然你把裤子脱了给我们看!”
“你们别再欺负他了,要不然人家都要哭鼻子了。他一哭,人家师兄又要来替他报仇啦!”
“白薇仙,你别以为你也姓白就是太师爷的嫡系亲传弟子,你个跟女人姓的小杂种,不男不女的阴阳人,如厕都要犹豫是去男厕还是女厕!”
“哎呀,这么好看的手只会画符可惜了,不如来跟本座学琴吧,咱们师徒一边弹琴一边谈情岂不美哉!”
“别再犯傻伤了自己,本座不动你的师兄便是。小心肝,你别害怕,往后你要什么本座都给你!这条命都是你的。”
“我道号灵风,随天师姓白,从入山门起就一直一个人在这座灵霄山上,我并不孤单,也不想认识别人,你……却是个例外,想不想和我交个朋友?”
“你们听说了吗,琴宗让位了,占了长老位八十多载,挑挑拣拣,最后果真给了他那最小的徒弟,就那个半大的孩子。”
“什么徒弟,不过是他的禁·脔,他座下的徒弟有哪个是干净的,连他自己都说了,弹世上最风雅的曲,做人间最下流的事!”
“可琴宗长老真的把龙影给他了,以前连掌门都揣测琴宗长老在死前不会把龙影给任何人的。也正是因为龙影他才能为所欲为,现在龙影一交,他不是……所以才是真爱吧,想不到那老东西最后折在了一个孩子身上。”
“哎呦,少说点吧,那孩子现在都成长老了,小心他来寻仇!长得美,心眼可小,一上任,掌门就不放在眼里了。”
“紫薇长老,紫薇长老,您回头看我们一眼啊!天呐,真是太美了,连背影连一根发丝都那么美!”
“薇仙,你真的舍得杀我吗?若不是我,你能有今天!还是你天真的以为,杀了我你就能洁了?”
“你是我的好朋友呀,对我来说其他的都不重要了,不甘,委屈,愤恨都放下了,只要有你陪着我就好。我不懂琴,可你愿意弹给我听,你不懂丹,我也愿意带你一起试,以后我们成了仙也这样一直是好朋友好不好?”
“说呀,你去把真相公之于众啊,看单纯的小师弟是否还愿意跟你做朋友,看你心心念念的师兄还会顾惜你,愿意带你走!你脏了,这一辈子都洗不白了,你也成不了仙了,就在这凡尘淤泥里挣扎苟延残喘吧!”
“……”
白秀一身冷汗湿的透透的,原来本尊真的被自己的这一副倾世容颜所累。但罪不在这容貌之上,魂换成了穿越者,气质就全变了,就算他一无是处也没人敢无所顾忌的轻薄调戏他。
为什么本尊那么正经严肃的人,反倒累遭荼毒呢?而穿越者的前世,他也强悍倔强偏执叛逆,却依然没逃得过宿命,肮脏从一出生就伴随,一辈子也洗不干净了。越反抗越乐此不疲的压制,就算认命,也还是不肯放了他。
死,只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