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蒙命狼嗥点燃了那些狼王的尸体,带着自坑顶爬下的将士们从两道火墙间穿过狼坑进入了努尔哈察。
卡布从正面佯攻引开了蒙赤牙的主力,等狼坑里头火光冲天的时候,蒙赤牙才反应过来。他急忙撤兵去往狼坑支援,却是为时已晚。
彼时的鸿蒙率领精兵突进,已将西边全面占领,蒙赤牙眼看夺回无望,率主力北退,而在此时,卡布因蒙赤牙的撤兵,也率军从南面突围了进来,很快便与西入的鸿蒙汇合了。
鸿蒙从来都是谋而后动,要么按兵不动,要么就一鼓作气,势如破竹。他雷厉风行惯了,士气大振时绝不会让对手有喘息之机,而是趁势率领会合的两军,直接一口气将蒙赤牙打出了老巢。而在鸿蒙交战期间,那只圆滚滚的兔子气势昂扬,一直都神气无比地站在鸿蒙肩头,耳朵还时不时对着月亮跳上几跳。
努尔哈察族的东面临近茫茫雪原,那里冰天雪地,渺无人烟。蒙赤牙被鸿蒙打得好不狼狈,权衡利弊之后,率军匆匆往北面逃了。他早就对战败的这一天有所防备,在最北的悬崖边上朝着对面架起了栈道。等鸿蒙率军追到的时候,退去对面的蒙赤牙已将那木制的栈道点燃。
“哈哈哈哈——”蒙赤牙大笑,隔着火光冲对面的鸿蒙大喊:“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鸿—蒙—大—帝!”蒙赤牙咬牙切齿,好像要把鸿蒙的名字嚼碎了。
鸿蒙在对面静静地看着他,面具下的声音平静无澜,“作为回报,我曾将努尔哈察的部落让给了你。”
“虚情假意!”蒙赤牙唾了一口,“如今你不还是拿了回去!”
鸿蒙道:“当年你接手努尔哈察族之前,答应我要改制,让所有的奴隶都堂堂正正做人,可你言而无信欺骗了我。”
蒙赤牙轻蔑道:“人跟人本来就不平等,他们天生是奴隶,一生就都是奴隶,无权无势,妄想翻个什么身?还不如乖乖受我们贵族的驱使。你鸿蒙如今虽然做了大帝,奴隶的出身却永远无法更改。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哥哥努尔哈察曾烙在你身上的奴印如今该是还在吧?”
“在又如何?”鸿蒙淡淡道:“一个不痛不痒的烙印而已,只要我的心不曾屈服,谁也无法将我奴役。”
“那你好了不起!”蒙赤牙冷哼道:“我承认世间像你这样的奴隶万里无一,可我原本是要诚心诚意跟你和平共处的,后来我不是又答应了你改制?为表诚意,我还将自己最漂亮的女儿婚配于你,可你却杀死了我的儿子!我最疼爱的儿子!”蒙赤牙说到最后近乎咆哮,他身体雄壮,头发花白,像一头年迈的豹在怒吼。
“不是我大哥杀的!”狼嗥说着就要跳出来,鸿蒙把他摁回去,冲蒙赤牙说:“虽然是个误会,他倒挺该死的。”
鸿蒙说得诚心诚意,语气轻飘飘,蒙赤牙听罢怒不可遏,将手中大刀直接扔向鸿蒙,只是相隔太远,那把刀飞到一半就自大火中坠入悬崖。
鸿蒙对蒙赤牙的愤怒视若无睹,倒是目光一转,看向了蒙赤牙的身后。
在那位失去儿子的父亲背后,有一个对鸿蒙更加恨之入骨的人,他就是鸿蒙早已见过多次的风波。
他在蒙赤牙大刀掉落的瞬间,对着鸿蒙将长弓拉满,如同上次雨林那般,冲鸿蒙三箭齐发。
这一次,鸿蒙没等箭至身前,而是抽出腰间弯刀飞掷而出,让那弯刀穿过烈火,以不可挡之势自上而下,将那三支箭从中间齐齐劈开。
等弯刀带着火星飞回,鸿蒙将刀收回腰间,冲风波冷冷道:“你真以为自己有本事伤得到我?”
风波在震惊中不甘,却又随着已经开始向后撤去的蒙赤牙转身。
鸿蒙在火光中看着蒙赤牙离去的背影,将卡布传到了近前。正在此时,对面遥遥响起一个声音。
“桑晖——”在悬崖对面,妫沛公主眼含泪光朝着鸿蒙大喊。她衣着依旧华丽,只是随着匆匆逃亡,凌乱的头发透着几分狼狈,而她身旁,依旧是那叫青羊的侍女默默跟随。
鸿蒙虽然戴着面具,可卡布和狼嗥二人妫沛公主早就见过,加之鸿蒙此时毫无隐藏身份的打算,便沉默地看向对面,等着妫沛公主说下去。
妫沛公主迎着鸿蒙的目光凄惨一笑,哽咽道:“你方才同我父王说话我都听见啦!你的声音,你的身形,你的一切我刻骨铭心,绝不会认错。只是事到如今,我有一个问题想亲口问你,也想听你亲口回答。”
鸿蒙便道:“你说。”
妫沛公主听到鸿蒙开口,竟是欲语泪先流。她克制许久才问:“你是不是在游呼小镇的时候就知道了我的身份?”
鸿蒙说:“不错。”
妫沛公主问:“早已知道,却还要退婚,你就这么……不喜欢我?”
鸿蒙说:“是,不喜欢。”
那一瞬,妫沛公主滚滚泪流,在伤心欲绝中终于转身离开了。
鸿蒙看着她远去,这才得空对卡布说:“带狼嗥一起,追上蒙赤牙一行,不降则杀。”
“是!”卡布领命看向对面,见那青羊的侍女也已随妫沛公主离开,脸又不由一疼。狼嗥则是早已迫不及待,立马就跟进了卡布的队伍。
栈道上的火越燃越烈,卡布率军绕道而行,等到了悬崖对面时,鸿蒙叫住了卡布,冲卡布说:“妫沛公主,不杀。”
卡布问:“那怎么办?押回来?”
鸿蒙摆摆手,率军往部落返回,口中道:“放了,随她怎样。”
努尔哈察族部落众多,鸿蒙率军在一夜之间一举拿下,有许多事情要做。等他将一切安置妥当,月已西沉。
之前神气十足站在鸿蒙肩头的兔子早已呼呼大睡。它挂在鸿蒙的肩膀上,两条前腿垂在鸿蒙身前,两条后腿吊在鸿蒙后背,软乎乎地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毛茸茸的褡裢,对鸿蒙简直没有一点防备。
大获全胜,返回营地自然已没有必要。蒙赤牙那奢华的王帐鸿蒙没有兴趣住进去,只是选了一个相对干净整洁的毡房去休息了。
在努尔哈察族成为一个庞大的部落群以前,他们的祖上逐水而居,以渔猎为生。所以努尔哈察族至今都是沿袭旧俗,从不建屋。
除了贵族拥有精致奢华的帐篷,稍有身份的贵族侍从便可以住进毡房。而其他的奴隶则是按照等级,分别住在洞穴、牛棚和羊圈。
今夜鸿蒙只是将努尔哈察族投降和俘获的战奴做了安置,更多原先就关在牛棚和羊圈的奴隶暂时还未及处理,将士们拼杀疲累,一切只能留待明天。鸿蒙想到此处揉了揉眉心,这才在毡房里头盘腿坐下。
无桌无椅的毡房只有地上铺了一层干草,鸿蒙把肩头的兔子提下来放在一旁,把身上脏污的外袍脱了。
一夜的厮杀,鸿蒙身上沾了不少的血,可那只兔子在狼坑里头也咬死了不少匹狼,身上却是干干净净。
鸿蒙想着,不由朝地上的兔子看去,哪知这小兔子还挺黏人,迷迷糊糊地打了个滚,就径直滚到了鸿蒙腿边,然后翻着肚皮又四仰八叉地继续睡了。
鸿蒙见它两只耳朵软踏踏地乱撇着,想起它夜里立在自己肩头的威风模样,用地上的枯草在它脑门上摆了一个“王”。哪知才刚摆完,就忽地听到了很轻的一声笑,似是谁忍俊不禁。这声音极近,突兀地自鸿蒙胸前响起。鸿蒙起先还以为是自己太过疲累而错听,可略一思索,他就摸出了贴身放的那个海螺。
此时那海螺里头有隐隐水声,更掺杂着很轻微的呼吸声。鸿蒙细听片刻,心跟着就狂跳了起来。
下午去往狼坑的路上,鸿蒙几次拿起海螺细听,其实都希望里头能传出白龙的声音。他不知自己在莫名期待什么,甚至希望白龙能告诉他一些别的什么。但现下,鸿蒙在这极轻的呼吸声中,十分笃定它来源于自己打心底一直期待的另外一个人——
可是这人走的时候头也不回。
鸿蒙的心越跳越快,心口的伤也越来越痛,最后在心烦意乱中,鸿蒙干脆把那个海螺远远扔在了一边。
除了年幼时对父母深深地依恋,他鸿蒙从没有什么是拿得起却放不下的。
鸿蒙想着躺下,尽量把那个海螺忘在一边。
毡房的顶上开着一扇天窗,月光漫进来,薄纱一般柔柔地散在整个毡房里,使得鸿蒙好似被轻轻包裹其间。
鸿蒙在这温柔的月色中只觉浑身舒适,竟是有了些幼时在父亲和母亲身边才有过的轻松之感,很快就倦意来袭。
等鸿蒙迷迷糊糊闭上眼,那只圆滚滚的兔子又在睡梦中黏人地往鸿蒙怀里钻,最后还人模人样地把头枕在了鸿蒙的胳膊上。
这软乎乎的一坨让鸿蒙早就冰冷的一颗心也跟着变得柔软,他在蔓延的困意中难得没有推开,而是抬手拨了拨它的耳朵,拍着它毛茸茸的脑袋轻轻闻了下。
这只兔子被鸿蒙带了几日,身上早已没了桂树香。
鸿蒙在沉沉睡去之前想,那样的桂树香,往后也不会有了。
兔兔神气叉腰:幸福就是双亲吵架,苦谁都没苦了本兔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6章 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