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霄敛着眉,温声将肚里的想法全然说了出来:“我名下有些铺子庄子,闲着也是闲着,想做些营生,一来打发时间,二来也可为您挣些名声。这首当其冲的便是——冬日取暖用的煤炭,我想捣鼓着改良一二,一则延长燃烧时间,二则降低成本廉价售卖。再者便是冬日盖用的棉被棉服,我听二哥说四川有用鸭绒鹅绒制成的绒被和衣裳,造价极低还十分保暖,他给了我个方子,我想试试。若是可行,待生产出来不管是孝敬给皇阿玛还是推进坊间使用,都是好事一桩。如此双管齐下,百姓便可过个暖冬了。您看成么?”
头一回同胤禛讲这般正事,陈霄难免有些怯生生的,与跟一国元首掰扯民生别无二致,总有些关公面前耍大刀之感,但此时她也顾不上这许多了。
四大爷单手撑在迎枕上,略有思索:“这事可行,但不必打着爷的旗号去做。你想如何便放手操持,有什么事爷给你兜着。只是......纵然爷愿意你抛头露面,现下世道也难全。一应事务你可操心规划,具体的还须着人去办,不可随意出府。若是想要去哪,叫人递话来爷捎带手同你一路。”
前半截陈霄听得还挺高兴,刚想请个随意出府的特命,结果就被浇了一通凉水下来,心肝痛得颤了又颤......行吧,至少迈出了一大步——她死水般的穿越生活总算来活了!
面前的小人儿开心了丧脸,丧脸后又似枯木逢春般涌起了喜悦,胤禛看在眼里亦在心里记下——她想出府干事业嘞。他仿佛看到了在可见的一天,耐不住这孩子软磨硬泡便许了她随意出入王府的特权。“你呀,”四爷揉了揉陈霄的头,无奈地笑:“就紧着爷一个人薅呢。”
“那也得您愿意不是?”陈霄有恃无恐道。
怀里的小人儿露出俩梨涡,狡黠的眼一错不错地盯着他,里面有微末的情丝流转。四目相接,胤禛再也耐不住心性,俯身印了上去。他的手分放在她的脑后和腰侧,渐渐收紧,两人的身子逐渐贴.合在一起。那柔软的触感自胸.间传入脑海,似夏蝉叫出第一声呐喊,预示着热浪的来临。
今日的经书,是白读了——他将人轻抱起,来到榻上,唇在唇上流.连。手上也未停,自在探索处循迹。微哑的声音响起:“霄霄,爷答应你的恐是做不到了。”这世上远没有圣人。
终是听见玉帛撕开来,将那莹白露出些许,填满了新婚夜的缺失。门外侍奉的人不约而同地退远了些,又耳尖地留着心。内里的人已满面酡红,只觉周身轻盈起来,残余着最后一丝理智紧咬贝齿,不让春.色泄露出去。
一阵连过一阵,窗外亦下起暴雨。雨水拍打着初绽的娇花,急骤地来临,怜惜地落下。“霄霄,唤我的名。”他附在她耳畔命令道。
未来帝王的名字,再避讳都不为过。陈霄未吱声,侧过脸想躲懒着过去,却被扳正了身子,不由得凝视起他的双眸——那里装填的是前所未有的情.欲,比于何时都要认真地、浓烈地。她迟疑地附和:“胤......禛......”话落,似一石激起千层浪,来势更加汹汹。一道暖流自内而外地扩散开来,汩汩血丝窜流而下,落在榻上,昭示着无声的占有。
这场雨持续了多久,屋内的旖旎就进行了多长。直至雨停,室内方歇。陈霄倚在胤禛的臂弯,望见擦黑的天色,一副了然的神色,抱怨道:“您也太乱来了些,这传出去我还怎么做人。”
她羞着低下了头,胤禛摇头笑道:“那待天黑了再叫水?”
“罢了,洗漱一番传膳吧。”陈霄率先投降,胤禛方招人抬水进来,小心地帮她擦拭身体。夜色渐深,朦胧烛光下,二人坦诚相对,陈霄很有些恍然,不觉间便把自己全身心交给了面前这个男人,这种体感是她上辈子从未有过的,让人沉迷亦让人心惊。
宛如浮萍有了根系,她的心也似有了皈依。四大爷的后院她是知晓的,虽有些小打小闹的心机,但总归是澄澈的,没有宫斗剧里的生死相搏、打压陷害,并不混浊。可此时即算是名副其实地加入后院这个赛道了,一想到要与那么多妻妾共享眼前这个男人,她就止不住地懊恼,何以越陷越深控不住心了呢?
胤禛的动作越轻柔、神色越舒张,陈霄就越发地想:他这样对待过了多少个女人?如此,再重的情谊都显得轻贱了。可能现代的灵魂始终无法在这古代找到共鸣和契合的身躯了罢,她不禁想到了二哥——他至少能自主地坚守双洁的爱情观,比于她总是幸运的。
虽无言语,但陈霄不懂隐藏,胤禛便明白了她的心思,好似解释道:“爷没这样对过旁人,你是唯一的。”到了如今,府里阿哥有二,格格有三,而他在情.爱之事上一直算不得上心,还真未将谁放在心尖上过。
陈霄不以为意,乾隆帝都还未生出来呢,跟她说这些有用?简直鸡同鸭讲。眼瞧着小人儿的脸更臭了,胤禛别无他法,只得再三保证自己的真心,恨不得将心捧出来给她看。
陈霄终究未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打心眼里就不指望着胤禛为她守身如玉,于是怏怏地说:“您就别折煞我了,我也不值当您为我如此。”
“瞎说什么呢,你不值当还有谁值当?”眼见着小姑娘惫懒懈怠的模样,胤禛恨铁不成钢极了。他倒是想把顶好的一切捧来给她,可人家还不想要,白瞎了功夫都是次要的,如何才能哄得了她的心呢?再一次地,他感到了彷徨。眼前的人,似流沙一般,他握不住。
有了这个认知后,胤禛不免有些颓唐。他率先站起身擦干了身子,穿上里衣和外裳,清醒了些许,才从水里将姑娘拉起来,伺候她穿衣。他厚实的大掌在姑娘身上摩挲着,这下换陈霄不自在了:“还是我自己来吧,不劳您费心。”
胤禛只好放手,留她自行整理。怎么亲近了之后,反而疏远了许多?他百思不得解,便决定先叫人传膳,安慰下姑娘的五脏庙罢。门外苏培盛总算听到了吩咐,忙着人让小厨房忙乎起来。厨房里自有温汤补膳在小火上煨着,不消几盏茶的功夫,便有一席饭安排过来,胤禛和陈霄在上首处并排坐下,用餐时都未言语。餐具偶有叮当的碰撞声,清脆地打破席间的沉默后又归于静谧。
胤禛不是畏难的人,有心想要留下,解一解小姑娘的心结。但不巧今日是十五,按例要去四福晋处歇下,正值西洋钟已敲过了戌初,再不走正院都要歇下了,只得匆匆离去。临走还不忘一步三回头地端水:“改明儿爷再来陪你,你好生歇着。”见姑娘露出了一个得体而又大方的微笑,才满意地出了院子。
待四大爷的背影从大门处消失,陈霄再也维持不住上扬的嘴角,瞬间垮下脸,吩咐下人关门落锁。忍住身下的酸痛,她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书房,铺上纸即开始磨墨,攒足气力荡开一笔,写下王维的一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成笔的那一刻,所有烦恼都化为乌有。她方放下笔,长吁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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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夫妻之实后,胤禛未忘记两人的隔阂,好一阵忙里偷闲地来,都没讨到陈霄的好脸色。谁叫他那么守规矩半道就溜了,生动地给陈霄上了一课,这时代的男人全都靠不住。冷脸归冷脸,好歹没忘了正事,羽绒被和羽绒服的事情陈霄办得如火如荼。先是着人到坊市里卖鸭鹅的店里收了一批鸭毛鹅毛回来,洗净晒干后每五斤装成一袋,逐一按工序试验。
按拣选的标准,五斤的粗料分出翅梗、残渣和杂质后,剩下不到五成。因没有提绒的机器,陈霄自制了一把手掌大小圆筒形状的细齿竹梳,逆着羽毛生长的方向反复揉搓,往复十来回方粗粗有了成绒的迹象。将浅绒手抓在一起成坨状,再放入在石头砌成的炉子里面烘烤,待毛绒里的油烤出来又放入水中搓洗,如此反复四五次之后,绒团越发轻盈,虽不如现代机器生产出来的精细,也初步具有了羽绒的品貌。
“成了!”陈霄捏着一团羽绒,对着阳光看了看,满脸的高兴,不枉费苦熬了半月。她立即将工序写下来,安排了两个熟手的嬷嬷到京郊的庄子里教学以规模量产,年二那虽有她早前给的现成方子但不及眼下试验出的详实便也给寄了一份出去。既然最难的羽绒都整出来了,剩下的事情交给绣房就行了。早前绣房已按陈霄的意思打了羽绒被和羽绒服的样板,现下只需拿羽绒作填充物便全乎了。
这羽绒如何填充也有讲究,直接铺陈容易跑绒,分区过小则大大减低了羽绒的蓬松度。按着现代记忆中的尺寸,陈霄给了菱格长格两套填充的式样,绣房也算是站在“后人”的肩膀上成功跨过了这道坎。
又过了半月,薄厚两种羽绒被子和长短两件羽绒外裳做了出来,挂列在陈霄新开的羽绒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