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来的时候秦圆正在喝保胎药,嬷嬷福了一礼,抱来一只小猫,道:“太子殿下寿辰时皇上吩咐珍禽馆送来一批新生的猫仔,如今这些猫已长大了些,也受过调教,殿下要太子妃娘娘分给各位娘娘、侍妾,也好打发时间。因着您怀了孕,娘娘怕这猫影响您安胎,特意吩咐奴婢,这猫您若不想要,奴婢带回去便是。”
秦圆瞅着那猫通体雪白,无一根杂毛,双瞳还是异色的,心下好奇,便道:“不影响,嬷嬷留下便是。”
嬷嬷使了个眼色给秦青,秦圆只当没看见。
不多时秦青便回来了,又拿回来一个小瓶子,道:“秦侍妾,这是嬷嬷给的,说是太子妃让咱们下在柳侧妃殿里那只猫的猫食里,这种药是慢性药,猫吃多了便会变得脾气越来越暴躁,届时就会兽性大发。”
秦圆想了想,一只幼猫兽性大发?
“太子妃,根本就没想要柳侧妃死吧?”
秦青一愣,秦圆继续道:“她只想要柳侧妃生不了孩子固不了宠吧?”
秦青转念一想便明白秦圆是何意,只得道:“柳侧妃毕竟是侧妃,娘娘又是太子妃,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柳侧妃一死,谁都得怀疑到太子妃娘娘身上去。可若柳侧妃生不了孩子,任她再怎么得宠,恩宠总有消散的那天,没有任何威胁可言。”
秦圆直盯着秦青,盯得秦青有些不知所措。
她突然想到,如果太子妃从始至终只想要柳侧妃生不了孩子,那为何还要她去侍寝生子呢?
秦圆只能想到一种可能,太子妃需要一个孩子稳固地位。
那既然太子妃选中了她,孩子有了,那她呢?
面对秦青,秦圆不愿说出她的猜测,若是假的还好,可若是真的,秦青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她不愿细想。
秦圆摇头道:“青姐姐,你帮我回了太子妃吧,就说我不做了。我只想给红姐姐报仇,我只想要柳侧妃死,孩子是无辜的,我下不了手。等孩子生出来,我一定会要柳侧妃偿命。”
秦青愣了下,劝道:“这宫里斗得你死我活,你还管他无不无辜?孩子无辜,红儿就不无辜吗?这宫里从来不缺无辜之人,讲的就是个斩草除根,今天你放过这孩子,将来他长大了荣登大宝,那都是祸患啊!”
秦圆只是摇头,“我意已决,柳侧妃分娩之前我绝不下手。”
“那你也想想你腹中的孩子啊!你不对柳侧妃下手,柳侧妃可多次对你下手,若不是太子妃护着,你早就小产了!”
秦圆有些犹豫,秦青立马道:“你不为红儿着想,你也为孩子想想啊!”
秦青思索半晌,终是拒绝,“柳侧妃如何作为我不管,我不想伤及无辜。”
秦青苦劝良久,秦圆只是不理,秦青只好叹口气,将瓶子收起来。
此事由不得你啊,圆儿。
盛夏时分,正是赏荷的大好时间。
秦圆本不想去的,自从怀了身子,她是越来越懒,更兼天热,更不想动弹。奈何是太子妃相邀,不去不行。
等到了湖心亭,太子妃还有另三位侍妾早已到了,四只小猫在一旁的地上玩耍着。
秦圆见了礼,太子妃便赐了座,秦青顺手将猫放到一旁,让它们自个儿玩耍。太子妃十分关怀秦圆的身体,殷殷问候着,秦圆一一回应,寒暄了几句便坐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她们聊天。
不多时柳侧妃也来了,挺着个大肚子姿态做作地勉强行了一礼,不等太子妃赐座便自行坐下。太子妃也不怪罪,一一问候着。柳侧妃一一回答,言语间满是炫耀。
秦圆只觉烦闷,天天关在这宫里,还要为了一个男人勾心斗角,又累又无聊。
“这景色甚好,咱们去桥上瞧瞧吧。”说着太子妃率先起身,众嫔妃跟着起身,踏上九曲回廊,莲步轻移,慢慢欣赏着风景。
秦圆也不知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本来小猫都由宫女抱着,不知怎的周侍妾的那只小猫团团和柳侧妃那只小猫紫汾打了起来,两只猫伸着爪子在空中互挠,打着打着就都跳了下来,偏偏团团还打不过,一溜烟就蹿了出去。紫汾体型比较庞大,伸着爪子看也不看,逮人就开始挠,吓得众人纷纷避让。
紫汾四处乱撞,双眼发红,显是已经发了疯,突然一个起落跳到栏杆上,就朝周侍妾扑过去。周侍妾吓得花容失色,定在原地一动不动,秦圆手疾眼快,一把拉过周侍妾,同时右手一挥,将那猫甩了出去。
不料那方向站得的正是柳侧妃,只见那猫被甩在了柳侧妃脸上,柳侧妃吃痛一挥手,猫落在了水里,可她也跌坐在了地上。
秦圆看着柳侧妃面色痛苦地捂着肚子靠着栏杆坐在地上,身下现出猩猩红色,心下一沉。
柳侧妃果然小产了。
太子得知大怒,命太子妃彻查——这猫都是受过调教的,性情温良得很,发狂?明显是有人做了手脚。
秦圆沉着脸,质问道:“青姐姐,你做的?”
秦青道:“是,你放心,就算查,也只会查到我。”
秦圆闭了闭眼,“你不怕死吗?”
“贱命一条,有何可怕的?我总不能让你独自一人给秦红报仇,你既不愿意,那就我来。”
“我说过我会下手的,但不是现在。”
秦青摇头,道:“柳侧妃死不死无所谓,那孩子必须死。你能有今天,都是因为太子妃娘娘,若没有娘娘的允许,就算你侍了寝,你也不会好过,更怀不上孩子。事已至此,你要是不按照太子妃娘娘的吩咐来办,便是背叛于她,你不会有好日子过的。奴婢违背你的命令,既是为了给红儿报仇,也是为了你能过上好日子。”
秦青眼含泪珠道:“你还不明白吗?要想在这宫里活下去,你只能依附太子妃娘娘。”
秦圆沉着脸不语,她何尝不知道,没有家世没有地位,在宫里就是个蝼蚁。
罢了,柳侧妃的孩子已经没了,就当给秦红报仇了。
事已至此,秦圆也不再说什么,问道:“做的干净吗?”
秦青道:“这种事肯定会留蛛丝马迹,不过就凭那点证据也找不到咱们头上。奴婢找了个芙蓉殿的小宫女,她与奴婢是老乡,她家里正缺银子治病,只要她不说,那五百两银子奴婢的家人就会给他们。”
那若是柳家给的更多呢?
秦圆抚着肚子,终究没说出口。
当楚为请她去颜香殿时,秦圆就知道,她的担忧终究成了现实。
秦圆刚踏进颜香殿,还没来得及行礼,太子妃就免了礼,“坐吧。”
太子妃见人齐了,道:“今日叫众姐妹过来,是有一事要与大家说。前些日子在湖心亭赏荷,周侍妾的猫和柳侧妃的猫打了起来,致使紫汾发了狂,从而导致柳侧妃落了胎。”
柳侧妃戴着面罩,适时地用手帕抹了抹泪水,弱柳扶风地靠在把手上,整个我见犹怜。
太子妃继续道:“这猫都是经过调教的,都是性情温良的,按理说不该这么易怒才对,故殿下命本宫彻查此事。本宫将柳侧妃和周侍妾宫中宫人一一拷问过,昨日,柳侧妃殿里负责照料紫汾的宫女招供,说是秦侍妾身边的秦青找了她,要她做出此事。”
秦青的脸一下子白了下来。
说到这儿,太子妃顿了顿,见太子脸色不变,继续道:“秦侍妾和秦青是本宫带过来的,此事若由本宫一人处置,难免会招人闲话,”太子妃又看了眼太子,后者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只得继续道:“因此今日请殿下还有诸位姐妹过来,当堂对质,大家也做个见证。”
这一会儿功夫柳侧妃的泪水就已流成了河,“还请太子殿下为嫔妾做主啊!”
太子安慰了她一句,“孤定会为你做主。”转而又看了看低着头的秦圆,对太子妃道:“你且问着,楚为,去搜搜秦侍妾的寝殿。”
“是。”
太子妃道:“带上来吧。”
立时便有两个侍卫提着一个披头散发、满身血污的宫女上了殿,那宫女一见到太子就不停地磕头,“太子殿下饶命!奴婢一时财迷心窍,才做出这等错事,求太子殿下饶命!”
“说。”
那宫女立刻竹筒倒豆子般地全部抖落出来,指着秦青道:“是她,就是她!她与奴婢是老乡,偶然得知奴婢家里急需用钱,便提出先给奴婢一百两银子,又给了奴婢一个瓶子,说是这药可以让猫变得暴躁易怒,只要奴婢每天在紫汾的猫食里下一点就行,事成之后她再给奴婢五百两。”
说着那宫女又疯狂磕起头来,满脸泪痕地求道:“奴婢知错了,奴婢真的知错了,求太子殿下饶命!”
话间,又有一宫女捧着一托盘上前,上面放着一个小瓶子,秦圆认得,就是嬷嬷给的那个。
柳侧妃满脸泪痕,指着秦圆大骂道:“秦圆你这贱婢,竟如此心肠歹毒!竟用这种手段来害我孩儿,不仅在猫身上下手,更是将发了狂的猫甩在我脸上,抓伤我的脸!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说着一把将面罩扯下,露出脸上几道红红抓痕来,那红痕左三道右三道地映在脸上,在座嫔妃皆是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