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庆祝”自己第202次求职失败,言墨要求大厨做了一顿大餐。左肩包着绷带行动不便,这彻底激发了她右手的潜力,即使是独臂侠她也能狼吞虎咽。
要说她不伤心是假的,言墨从小到大都非常倒霉,即使如此言墨仍然不服输,不认输,用全部的热情在生活。
有一次言墨在路上看到喜欢的面包店,于是一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门口,结果脚下一打滑直直地跪在了面包店的门口,吓得当时站在促销的店员一动也不敢动。过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递给她一个面包。言墨接过店员的面包,顾不上膝盖疼不疼,站起来道了个谢,便美滋滋地边走边吃了起来。
无论生活有多困难,她都不逃避,就算输了,至少她努力过。现在的言墨就是在这样安慰自己。
“你们也吃呀,吃完了才好继续查啊!”言墨又吃了口红烧肉说道。
薛煜明一直在帮言墨剥虾剃刺,自己却是没吃多少。媚娘看到言墨这吃相,像看到小孩子一样,笑着拿起了筷子。
白灵皱了皱眉,一脸嫌弃地小声对薛煜明说:“她前世是饿死的?”
薛煜明看到言墨嘴上油乎乎的,先递了张纸给言墨才回答到:“让她吃吧,到底也是委屈她了。”
白灵耸耸肩也不再说什么了。
薛煜明知道言墨心里还是委屈的,如果不是为了阮日生的事情,言墨不会被困在卫生间那么久,也不会受伤,更不会失去工作,言墨有充分的理由怪他搅乱了她的人生。言墨总是调侃他太温柔,容易被欺负。可他却觉得言墨才是真的温柔,言墨会在柔软的介质里植入筋骨般的生命力,直至把无数的沙砾磨成明珠。
饭后三人来到了后院,白灵一放出阮日生,榕树上的徽音牌就又响了起来,只是这次的曲调并没有上次那么凶狠。
言墨问道:“我们现在是要找黑白无常吗?”
媚娘一听到“黑白无常”四个字立刻在薛煜明面前跪了下来:“殿下……”
薛煜明看到媚娘这动作就知道媚娘误会了,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媚娘,先起来,本王并不准备召见黑白无常。”
媚娘还是有些不确定:“真的?”
薛煜明点了点头。言墨意识到自己刚刚说错话了,急忙上前去扶媚娘,一脸歉意:“对不住,是我乱说话,薛煜明肯定会先查清楚再决定的,是我嘴快!”
媚娘终于放下心站起来了。
言墨松了一口气,看到白灵一脸玩味地笑着看着她。她瞪了白灵一眼,往薛煜明身边躲去。
薛煜明感觉到言墨在往自己这边躲,安抚性地捏了捏言墨的手说道:“我们要在这里等林潇来。”
言墨奇怪地问道:“等林潇?”
薛煜明刚想回答,白灵插话进来:“拜托林潇去找阮日生的肉身了。那女人占了阮日生的肉身。不过她也是可怜之人,无辜被拍下了私密影像还被到处传播。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划伤了自己的脸,最后直接抹了脖子。”
言墨抬头望着薛煜明问道:“那拍视频的那些人呢?”
薛煜明神情复杂地看着榕树说道:“我们仙官不可以随意插手人间的事。”
言墨并不理解薛煜明的话,她一直认为神仙都应该是菩萨心肠,见人间疾苦必定逢乱必出,渡人出苦海,惩戒恶人。她也深知薛煜明的为难,这件事怪不得他,于是又将话题岔开了:“我们为什么不自己找肉身,有灵体在会更快吧?”
白灵白了一眼言墨说到:“你问薛煜明,别问我。”
言墨一脸好奇地看着薛煜明。薛煜明突然被推出来自己也吓了一跳,不能直接说因为心疼你想陪陪你吧?一直没说话的媚娘捂着嘴偷笑。薛煜明支支吾吾地说道:“啊…这个啊…主要是因为林潇也没什么通告想要给他找个活,免得他实在没收入。”
话音刚落,炫丽的火焰划破夜空,几乎照亮了整个月桥花院。言墨被这亮光刺得眯了眼。空中传来她从未听过的鸣叫声,浑厚磅礴。抬头的一瞬间她惊呆了,一只火红色的大鸟翱翔于半空之中。炫丽的五彩尾羽,完美的体态,无不彰显着他身为神兽王者的威仪——一只火红鎏光的凤凰正停在月桥花院的上空,周身被火焰包围着,缓缓落下。
待火焰散去,林潇着一身金边红袍落地,乌黑的长发和金丝缠绕在一起随着他的动作飘逸,左耳耳垂上有一个红色宝石和金箔做的羽毛状的耳饰。
他与白灵同为上古神兽却完全不同,林潇浑身上下充斥着九五至尊的王者气度,不怒自威,即使一身正红也丝毫感受不到娇媚。言墨直勾勾地盯着林潇,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欣慰,好似她的心里一直隐隐期待着这一天。
林潇边走边以玩笑的口吻道:“多谢殿下拯救我这个十八线偶像了。”
媚娘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前妖盟盟主,又欲单膝下跪行礼,林潇抢先一步阻止了她:“我已经不是云巅之主了。不必多礼。”
媚娘闻言起身。林潇看到白灵感叹道:“已经一千年了啊。”
白灵收起平日软绵绵的样子,微微点头语调中透着怀念和感叹:“撑了一千年的船,我以为你已经成了碧海的那些龙了,原来还会飞啊。”
“你真的还是嘴上不饶人。”林潇摇摇头无奈地笑到。
言墨观察了老半天都没看到阮日生,终于忍不住插话了:“打扰你们叙旧了,可是阮日生在哪里啊?”
“言丫头也在啊?”林潇故作夸张地瞪大了眼睛。
言墨想到自己一开始那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撞样子,生怕林潇记仇,眯着眼苦笑到:“我一直都在的。”
薛煜明对林潇说道:“不要再逗她了,快点让阮日生出来。”
林潇行了一礼,从袖子里拿出来了一个八音盒。言墨用手肘捅了捅薛煜明,小声道:“活人怎么放进那么小的盒子?他不会分……”
薛煜明敲了一下言墨的脑袋,无奈道:“瞎说,他只是把阮日生的肉身缩成了人偶。”
言墨撅起嘴,薛煜明也担心刚刚是不是敲重了,摸了摸言墨的脑袋,言墨这才不撅嘴了。
林潇打开了八音盒,八音盒上有一个和阮日生一模一样的人偶做着芭蕾舞的样子,随着音乐不停地原地转圈。和一般的八音盒的致爱丽丝等钢琴曲不同的是,这八音盒竟然放的是R1SE的谁都不要吝啬!“你咿呀咿呀咿呀咿呀,我咿呀咿呀咿呀咿呀……”的印度神曲回荡在后院。
除了林潇还是笑眯眯的,其他人都普通被五雷轰顶一般不知说什么了。
言墨实在是憋不住又多嘴道:“哥,你为啥不放你自己的歌?”
林潇一脸理所当然:“我觉得我的歌都挺口水的,除了粉丝,都觉得难听,包括我。”
言墨尴尬地为了林潇的诚实笑了两声,心中觉得如果內娱偶像和粉丝都有这种思想觉悟就好了。
林潇用手在八音盒上方画了一个法阵,那个小人瞬间变成普通人类的大小,出现在了地上。肉身“阮日生”微微睁眼,逐渐清明后大叫一声转身就想跑。
媚娘立即用红菱绑住了他:“别想跑!”
薛煜明信步上前,声音也凉了几度:“侵占活人躯体,天道难容,不必再挣扎了。”不知是因为薛煜明施了法,还是那威严的仪态震慑住了“阮日生”,方才还在红菱中挣扎的他一动不动。
薛煜明伸出手指轻点肉身阮日生的脑门,下一秒一个女人的灵魂从肉身中脱离,阮日生的肉身疲软地倒在了地上!女鬼跌落在地,一脸怨恨地看着众人,眼脚留下了血红的眼泪。言墨这才看清女人的样子,非常的清秀,只是左半边脸上有着深深浅浅的八道伤疤!
言墨问道:“难道她就是杀害赵晨宇的那个女鬼?”
白灵也难得严肃道:“是的。”
白灵对灵体阮日生说道:“进去,等着我送你吗?”
灵身阮日生手忙脚乱地道着谢,冲进了自己的身体。魂魄归位,阮日生连着环绕式地鞠了好几次躬:“谢谢……”
薛煜明道:“你该谢谢媚娘护着你的魂魄。”
阮日生微微一愣,这才支支吾吾地向媚娘道谢:“谢谢。”
媚娘答道:“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阮日生沉默不语。
林潇道:“你们俩跟我来,这里交给他们就行了。”
阮日生惊讶道:“啊?还不能走吗?”
白灵走上前揽住了阮日生的肩膀,朝媚娘眨了一下眼:“不能,媚娘私自骚扰人类,泄露妖族秘密,妖盟要审问她,你是证人,必须得随我们走一趟涂山。”
媚娘眼里噙着泪,做了谢谢的口型。白灵点了点头,带着三人回到了宅子里。
院子里只剩下了薛煜明、言墨和女鬼。女鬼从喉咙里出咕咕的声音,眼里的恨意从未消退,直勾勾地盯着薛煜明二人。言墨被盯得心里发毛。她感觉到一个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右手,言墨已经很熟悉薛煜明的手了,每到这种时候薛煜明的手都异常冰冷,微微颤抖,握手的力度也大了许多。
言墨回握住薛煜明,轻轻说道:“我在的。”
薛煜明深吸了一口气,用空下来的右手又召出了笏,笏悬浮于女鬼的头顶。那女鬼显然受不了笏发出的金光,发出瘆人的惨叫,那叫声中包含着多少的怨恨和愤懑?女鬼的身体开始被火焰包裹,从手开始逐渐变成了碎片,她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薛煜明,嘴里大喊着,但言墨只能听见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什么都听不懂。
终于,全部燃烧殆尽,这便是真正的灰飞烟灭。
薛煜明的手越握越紧,言墨能想象到自己的手应该红了,隐隐作痛。只是这痛也许还不及他的万分之一吧,因为自己,导致本能转世投胎的人完完全全地消失,再也没有来世,而这个人还死在自己的手上,这种愧疚对薛煜明来说是终身的。
言墨转头看向薛煜明的脸庞——他哭了,木然的表情,眼神空洞仿佛只是一个玉雕,只是那眼泪却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那哀愁隐秘却真实可触。这样的眼泪仿佛是从人性和神性的夹缝中里挤出来的悲嚎,不可为外人道也。
言墨站到了薛煜明的面前,薛煜明这才有了点反应。言墨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头靠在了薛煜明的胸口,两只手慢慢环上了薛煜明的背,一下一下轻拍着,柔柔地说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收拢了自己的手臂,紧紧的抱着言墨,如同一个溺水之人抱住了唯一的一块浮木。慢慢地耸动肩膀抽泣,语无伦次,断断续续地像孩童一般哭诉道:“都怪我,都怪我。她应该可以投到一个好人家的。为什么我没有早点惩罚害她的人?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她不该是这样的结局?言墨,你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为什么?到底什么是道?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言墨你帮帮我,我真的不明白。”
言墨抬头看着薛煜明,双手捧住薛煜明他的脸,认真地瞧着他如琉璃般剔透的眼睛。
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他哭的让人心醉也心碎。满脸的落寞和矛盾,这么温柔的薛煜明为了不负这天下之道到底背负了多少?这千年里薛煜明又是第几次为了所谓的天道而不得不消灭一个因世事不公走上邪魔外道的人?
言墨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问题,“道”这个字太沉重了,这个枷锁困住了所有,薛煜明就在这囚牢当中永世不得解。
也许言墨是被薛煜明的脆弱蛊惑,她试探着踮起脚,吸吮了一滴他下巴上的泪珠,逐渐向上,脸颊,鼻子,眼眸。
薛煜明也顺从地站着,言墨用额头抵着薛煜明的额头,微微抬眸看着他的眼睛,薛煜明也看着她,严重的泪花都没来得及落下。
言墨心里痒痒的,理智告诉她,不可以再继续了。
薛煜明的呼吸洒在言墨的人中上,两人的上唇都沾满了对方的气息,逐渐变得湿润,但两人默契得都没有继续靠近。
气息缠绵缱绻,而唇瓣却未交接。
薛煜明知道自己心里的某个地方已经变质了,接着往前走就是无尽深渊,而这一步也许会让他粉身碎骨。但是他就是放弃了挣扎,或许是根本不想挣扎。
这是他一直压抑在心底的秘密:他好像上喜欢她因为法术的事情缠着他一整夜;也喜欢在害怕的时候她会搂住他;更喜欢她维护他时那一身刺的样子;那时不时那有些“轻浮”的话语就像羽毛一样撩动他的心。
那么就这样吧,我一个人知道就可以了,你在我身边就可以了,让我暂时地拥有你吧,只要拥有这段时间的回忆我就能够撑过千万年的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