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千山 第23章 青州突现东平细作

狭小逼仄的房屋内一览无余，苏宁舟被绑住手脚扔在了角落中。

她嘴里不断发出“呜呜”声。

一个手拿粗棍的壮汉在屋内来回踱步，眼神一直盯着苏宁舟瞧。

壮汉许是无聊，说道：“我说你们真是够了，这个月已经来了六回了，不累吗？”

苏宁舟并不懂壮汉在说什么，她只想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半个时辰前江宴绪与苏宁舟才将周围地势勘察清楚，觉着青州府衙后面的宅子最为可疑。

两人刚刚商量好，江宴绪跳进院内查看，苏宁舟就等在附近接应。

可谁知还不等江宴绪出来，苏宁舟便被人从后面打晕，方才醒来时头痛欲裂，眼前有些模糊，看了好一会才逐渐清明。

苏宁舟蜷缩在地上，她晃了晃脑袋，嘴里被破布塞了个满。

此刻只有她自己能救自己，苏宁舟冷静了会儿，四周窗子紧闭，屋门似乎还从外面上了锁，眼前这壮汉太过高大，她打不过的。

这里是哪她也不曾知晓，苏宁舟强撑着坐起来，她后背紧贴着墙，这人将她的手绑在前面，岂不是让她有逃脱的机会？

苏宁舟头发披散在身后，她冷冷看着壮汉，似乎是在询问头上簪子去了哪里。

壮汉手上似乎拿着东西，他“啪”地一声将东西扔在桌上。

苏宁舟看了过去，那是明秋水送她的簪子，两人的关系送簪子不合礼数，可明秋水担心苏宁舟会遭遇不测，又担心匕首什么的会误伤苏宁舟，便买了一根十分锋利的簪子给苏宁舟防身，平日里那根簪子都是戴在头上，可今日在被打晕后簪子掉在了地上。

苏宁舟对壮汉这一举动毫不在乎。

壮汉挑眉问道：“心上人送的？”

苏宁舟暗自白了一眼。

说什么心上人，明秋水往那一站跟一块木头一样，那么无聊的人谁会喜欢。

还不等两人有下一步动作，屋外就传出了打斗声。

壮汉握紧了手中粗棍，苏宁舟则是警惕起来。

壮汉像是忽然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异香，他开始疯狂嗅着周围，不出片刻便昏倒在地。

意识消失的那一刻苏宁舟才反应过来是有人放了迷香。

门锁被人打开，一个身着白衣手拿长萧的男子走了进去，男子长身玉立，风姿特秀，叫人看上一眼便忘却不掉。

男子绕过壮汉，拿起桌上的簪子，抱住苏宁舟就快步离去了。

门外是两个被放倒的守卫，男子走前还朝着其中一个守卫踹了一脚。

男子去了江宴绪与苏宁舟原本商议好的地方。

他将苏宁舟放在地上，将手中簪子塞进了苏宁舟的手里，眼含不舍地揉了揉苏宁舟的头，轻叹一声：“小宁舟，把自己弄成这样，你可真是够可以的。”

他说完就离开了。

待江宴绪翻墙回来时看到的就是靠坐在墙边昏迷不醒的苏宁舟。

江宴绪呼吸一滞，立刻跑到苏宁舟身前，他探着鼻息，在确定苏宁舟只是昏迷后才放下心来。

他环视了下四周，周围不似有人的样子，苏宁舟为何会在此处昏迷不醒？又为何会弄成这个样子？

江宴绪顾不得这么多了，这里不安全。他背起苏宁舟就往回走，簪子落在地上的声音引起了江宴绪的注意，江宴绪小心地蹲在地上捡起簪子，这簪子苏宁舟时常带着，想来对苏宁舟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方才江宴绪翻墙后便小心翼翼地走进院中，院中空旷，入眼便是晾晒的草药，以及几个还未悬挂的灯笼，灯笼上有字并不奇怪，有些人会挑着平日里祝福的话写上去，有些人也会用来祈愿，奇怪的是这些灯笼上的字他看不懂，像是一种暗语。

他虽疑惑，但并不能在此地久留，只好小心地挪着步子，做足了准备才推开屋门，屋内东西杂乱，还有半碗水，显然是刚刚离开不久。

就在他要走时，屋门被人从外关上，房梁上突然下来一个带着面具的人，那人拔出剑对准江宴绪就劈了下来，江宴绪闻声抬头，身体比脑子快了一步，他闪身躲过，木桌瞬间被劈成两半。

江宴绪心跳剧烈，那人不断进攻，他只能一退再退，身旁有什么东西就扔什么，退到墙角时江宴绪的脖颈架上来一把剑，那人没杀江宴绪。

江宴绪被抵在墙壁上，那人低沉着声音问道：“你是谁？”

江宴绪闭目不答。

那人暗骂一声：“找死。”

就在这时，门被人推开了。

两人齐齐看向门外，只见一个身着披风，头戴斗笠的女子走了进来，她轻抬手，翠玉手镯向下滑动，戴着面具的男子立刻放下剑离开了。

斗笠遮住了女子的容颜，江宴绪看不到她的长相，却闻到了一股麝香味。

那女子问道：“你为何会来这里？”

江宴绪依旧不答。

那女子也不恼怒，又问道：“你们是从上京来的吧？”

见江宴绪依旧不答话，那女子便打算好言相劝：“何必呢，从你踏足此地的时候，你就已经没命活了，与其让我逼问出来，不如早些供出来，我也好交差不是。”

江宴绪冷冷吐出四个字：“东平细作。”

女子摘下斗笠，漏出一张绝美容颜，她道：“是又如何，如今东平逐渐走向衰败，灭国已成定局，与其顽固不化，不如弃暗投明，另寻明主。”

江宴绪别过头去：“别把背叛旧主说得这么好听，今日你能倒戈相向，焉知明日你不能背叛新主。”

女子将斗笠扔在地上，道：“你错了，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找主子的，我是为了求一条生路。”

江宴绪听得似懂非懂，一边提防着女子，一边问道：“可你们暗探不是最讲究一个‘忠’字吗？”

“暗探的确看中‘忠’，也的确将生死置之度外，可没办法，我总不能带着手底下这帮兄弟去送死吧，”女子叹息一声，“或许你并不清楚，东平暗探总共分为四大阵营，分别为四个人效命，我的主子正是由端阳长公主抚养长大的赵瑶伽。她心性良善，不愿看到人越死越多，可光凭她一人又能做什么呢，她只能让我们潜入北疆，目的也并非是为了传消息回去，毕竟这世上也没有什么起死回生，这场仗也不可能会扭转局势。”

“那你来这里又是何目的？”

女子垂头不语，她抬手指向那些灯笼。

方才灯笼还是一个堆着一个的，现在却整洁有序地摆成了一排，两个灯笼合并成一个字，八个灯笼共有四个字，“朝迁市变”。

江宴绪动了动唇，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改朝换代，局势动荡，”女子看向江宴绪，“这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我们来这里也是为了寻人，青州府衙内有一人名叫方武，他手上有着我们东平的暗探名单，我必须要带人抢回来，在他们面前焚毁，到那时他们是自由的，再也不用臣服于任何人，再也不用东躲西藏，他们也终于可以在阳光下行走了。”

江宴绪问道：“名单取到了吗？”

“取到了。”

江宴绪看了眼天色，问道：“那我可以走了吗？”

女子向后退出一步，给江宴绪让了路。

江宴绪这才走出这座宅院。

他背着苏宁舟回了客栈。

苏宁舟是在江宴绪背上醒来的，她沙哑着声音问道：“我怎么了？”

江宴绪将苏宁舟放下来，他担忧地看着苏宁舟，手还搀扶着她的胳膊。

江宴绪问道：“你怎么晕过去了？”

“我……晕过去了？”苏宁舟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她将一切说给江宴绪听，在说的过程中还拿着簪子将发丝挽起。

江宴绪只觉得后怕，幸好苏宁舟没有出事，否则他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两人到客栈后将今日所遇之事全部说了出来。

徐青生问道：“你信她的话？”

江宴绪摇头：“不信，不过我只能装出一副信了的样子，否则他们不会放过我。”

高文寻在一旁点头：“这倒是。”

容雁小声问：“现在确定了他们的位置，怎么办？”

温音尘道：“静观其变。”

几人接着又闲聊了几句，话题越引越远。

楚贺仍旧有些不解：“她说暗探分为四大阵营，你们觉着这句话可信吗？”

徐青生脱口而出道：“各自参半吧，毕竟真相没出来之前，不可听信他人一面之词。”

“你们不觉得这件事情很可疑吗？”苏宁舟现在已经无事了，她问道，“他们若是居心叵测，那不应该交给青州府衙自行处理吗？为何要咱们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来做这种危险事？”

容雁猜测道：“或许是不信任府衙？”

“但愿是我想多了吧。”苏宁舟声音掩盖不住的疲惫。

“应当不是你想多了，”温音尘说，“咱们就当那个人说的是真的，暗探不为同一人效命，她们之所以来青州，是因为有名单在，可东平暗探分批潜入北疆，难不成所有暗探的名单都在北疆人手里？来之前宁先生已经说了，北疆各个封地皆有暗探踪影，这难道也是巧合？”

温音尘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温音尘看向苏宁舟：“你说你被人打晕，当时是在青州府衙后面的巷子吧？”

“是。”

温音尘接着分析：“就算要打听消息，也不该离得这么近吧，若说青州府衙毫无察觉，那定然是不可能的，可他们为何不动手？究竟是不确定，不敢贸然动手打草惊蛇，还是早就勾结到了一起，为虎作伥。”

“自然是为虎作伥。”

几人不可置信地看向门外，只见徐望津推门而入。

几人一脸防备地盯着徐望津。

上次的账还没算个明白，这次他又自己送上门来。温音尘正愁没地方找他呢，他倒是还敢出现在他们面前。

徐望津摊开折扇扇了两下，道：“别这么看着我呀，我这是来帮你们的。”

“是我听错了还是你哪根筋搭错了？你帮我们？”徐青生微眯双眼，显然是不信任徐望津。

徐望津无奈道：“没必要吧，我骗你们对我有什么好处？”

“这可说不准，”江宴绪道，“谁知你安的什么心。”

“我若是不怀好意，那此刻你们已经成了我的囊中物了。”徐望津冷着一张脸说道，“你们只能信我，也只有我能够帮助你们。”

“凭什么？”楚贺本就看不惯徐望津，徐望津方才这话太过狂傲。

“玄寻爱宝，咱们这位知府可没少给他送东西，你们去过梁王府了，梁王府内富埒陶白，炊金馔玉，难道你们就不曾怀疑过吗？”徐望津扇着扇子，“就算不曾怀疑，那你们就不好奇自己所找之人为何会如此光明正大地住在府衙的后身，甚至知道你们是从上京来的，他们也毫不惧怕。”

徐青生的思路被徐望津带着走，他问道：“为何？”

徐望津绕着几人走了一圈，边走边说道：“自然是因为青州不比上京，没了上边的眼线，自然想做什么做什么。文人墨客所撰写的诗集都在说青州富庶，门庭若市，可你们也不想想为何人们提起青州只有富庶，凌云台内随手一挥就是五十两银子，这个数目有多可怕，你们比我清楚。”

徐青生此刻难以置信，他道：“商人居多只算其一，究其根本还是因为那些见不得人的生意。”

“你也去过了，”徐望津盯着徐青生说，“那还只是最普通的一个人，据我所知，里面曾卖出过二百两银子的高价。”

高文寻呛了一下，惊愕道：“一个人？二百两银子？”

饶是容雁这种对金银俗物没有半点兴趣的人也震惊了半晌，平日里她家花钱如流水，可二百两银子实在是数目庞大，究竟是何人值这么多钱，又是何人能够花二百两只为了买个人。

温音尘听后还有何不明白，他试探着问道：“可青柳巷的生意不是你徐家在做吗？”

“你想得太简单了，面上的确是我徐家在做，可背后呢？梁王和知府难道就不曾插手吗？”徐望津说到此处只觉愤恨不已，“而今官吏贪污比比皆是，府衙也多是点个卯便走了，他们之所以能够吃穿不愁，除了与我们做些见不得人的买卖，还有就是搜刮民财，若是不给那便打，打到他们肯给，有些没钱的就直接卖了家中子女，不信的话你们大可以到处去逛逛，这里不缺穷苦百姓。”

听过这话后温音尘可以确定自己没猜错，青柳巷果真有徐家的份。

江宴绪顿了半晌：“这……”

徐望津神色冷清，道：“官官相护。这青州可比你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徐青生看着徐望津，问道：“那你又有何目的？”

徐望津走到窗边，微风掠过高墙吹进屋内。

他道：“我只要砖窑，可砖窑只有家主才有资格。你们考虑清楚，我等你们的答复，在这之前，我会找人看着他们，不会让你们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