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 第8章 第 8 章

“去看电影也行，我们就喜欢看电影。”

“对对对，池朗，买票买票。”

顾清瑶呆呆地看着四人队伍突然扩增到九人。

她咬着吸管，感觉冰沙的凉直接渗透到了心里。这个池朗，出现得真不是时候。

天空的蓝随着太阳的偏移逐渐暗沉。

忽明忽暗的电影院里，顾清瑶揉了揉眼睛，努力打起些精神，继续盯着大荧幕，身旁的林欣凑过来小声道：“是不是有点无聊？”

顾清瑶委婉道：“只是不太符合我的喜好。”

林欣轻笑一声，“这电影就是垃圾，如果不是怕浪费票钱，我就直接走了。”

这个影片是刚上映的电影，排片还算密集，几人便定下这个电影，只是没想到是一个连主题都讲不明白的故事。

顾清瑶环顾四周，双目无神的人不在少数，她顺势看向那人的位置，他单手支着头，似是在假寐，一丝不苟的白色衬衫领口松散着，显出几分随意。

如果不是因为突然冒出来的电影院之行，她本想问他，可不可以推荐几本数学参考书，或许可以顺势去书店，那样，她便可以不经意地提起那本书。

那本他遗落在车站的书。

只是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只怕他也不记得了。

想到这里，顾清瑶又不免有些丧气，明明听他自称过记性好，现在看来也没有多好。

一场电影结束已是傍晚，还未独立的少男少女陆续接到了来自家长的催促。

公交车一辆接一辆地开走，一行人最后只剩四个人还未等到车，顾清瑶最熟悉的林欣已经登上了回家的车，秦羽也搭上他表哥表嫂的车离开了。

她一个人安静地站在站台前，控制着自己地目光不往那人的方向倾斜，只盯着面前的公交车播报屏幕。

还有三分钟，她的公交车就要到了，也不知道他会选择怎么走，她控制着自己的目光不偏移，却又忍不住想从风送来的细微声音中感知到他的动向。

“清瑶，你做哪路公交？”池朗站到顾清瑶身边，“说不定咱们会顺路呢？”

顾清瑶轻指屏幕，“28路。”

“那真巧，我也要坐28路，我送你一段路。”池朗露出灿烂地笑。

顾清瑶疑惑抬眼，“可是你不是住在合川区吗？”

合川区和她所在的唐安区位于平西市的一南一北，怎么会顺路呢？

池朗摸摸后脑勺，“就是绕一点路，但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

一个人不安全吗？

顾清瑶有些疑惑地想，平西市的治安不错，她家也不是偏远的地方，而且她一向都是一个人回家的。

她有些无法理解，但对于别人的好意她还是微笑答谢，“谢谢，但不需要的，你也早点回家吧。”

“顾清瑶。”

清清淡淡的声音，让顾清瑶的心漏了一拍。

这是第二次听他喊自己的名字。

她屏息看去。

叶峥淡淡看着她，“车到了。”

风似羽毛吹过脸颊，顾清瑶也分不清自己发出的嗯声有没有被他听到，还是只是自己的幻觉。

她像是被心跳支配的躯壳，恍惚地迈上公交车。

等车门关闭，她才想起注意来一眼路线图，是28号公交车没有错。

她嘴角轻扬，没想到他也会坐这趟公交车。

车缓缓启动，半开的车窗，送进早秋的风，道路旁的梧桐树郁郁葱葱，她却好像闻到了薄荷的香气。

【下一站渝京站，请要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渝京站，离她的下车站点还有八站，她微微偏头，鼓起勇气轻声问道：“你是到哪一站？”

叶峥应声，“你呢？”

“我到理颐路。”

“嗯。”

嗯是什么意思，她抬起头，冷硬的下颚撞入眼中，顾清瑶此刻才意识到，两个人的距离有多么近，近到她能清晰地看清他脖颈肌肤的纹路。

心跳声愈发大了，她不自在地别开脸。

夕阳最后的余光渐渐消失，汽车晃晃悠悠，从黄昏驶入了夜暮。

前门上人，后门下人，几个站点后，车内换了一大半的人，顾清瑶看着站点路线图上闪动的红点，意识到，她该准备下车了。

【理颐路要到了，请要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她站起身，和身旁的人小幅度地挥了下手，“我到站了，拜拜。”

公交车的后门打开，她漫步下车，身后的车门唰地关上，她小小地吐了口气。

站台的灯光黯淡得只能看清人的轮廓，她站在暗处转过身，想再看一眼远去的公交车，看到的却是熟悉的人影。

她怔愣了一瞬，“你怎么下车了？”

人影向前走了两步，灯光毫无遮掩地照亮他的脸。

叶峥神色依旧淡淡，“天黑了，我送你。”

她眼中流露出讶异之色，但又飞速地按压下去。

微风吹来，她抬手将被风吹起的碎发别到耳后，只轻声道：“麻烦你了。”

近似圆盘的月亮西悬，皎洁的月光被高耸的居民楼分割，两人走在光影斑驳间，唯有脚步声轻微作响。

顾清瑶低头看见两人映照在地上的人影，她微微歪头，脚下的影子也向另一个影子倾去，她突然想起一个词，如梦似幻。

可惜路程太短，不过七八分钟的时间，她便远远看到小区保安亭的灯光。

回家的大门近在眼前，她的心绪却染上一丝失落，但依旧维持住笑，“谢谢你送我回来，我到了。“

叶峥：“嗯。”

顾清瑶站在原地，想等他先走，可叶峥也未动，气氛一时有些僵持，难道他是想等自己先走吗？

“那我先走了？”顾清瑶试探问道。

叶峥：“好。”

顾清瑶小步转身向小区门口走去，走了两步她忍不住转头看，汹涌的人潮中，白衣的少年正转身准备没入其中。

一瞬间的失重感席卷而来，她突然意识到，或许有一天，他们会各奔东西，连再见的机会都没有。

但她根本没有挽留他的资格，起码现在还没有。

“叶峥。”她喊道。

距离不远，叶峥显然能够听到，他停下脚步，看向她。

顾清瑶一步一步向他走去，直到站在离他半臂的距离之处。

她从包里拿出一袋巧克力，递到他面前，“作为感谢。”

时间被拉得细长而缓慢，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指尖的颤抖。

“谢谢。”叶峥伸手接过。

巧克力轻巧地落入男生的掌心，顾清瑶这一刻无比感谢这无边的夜色没有被灯光彻底点亮，能让她藏住脸颊的红。

这样一个寻常的周末，却能给人带如此浓烈的欣喜。

就算她推开门所面对的依然是一片黑，心中的失望也没有压倒那片喜悦。

熟练地打开客厅和卧室的灯，她站在镜子前看里面自己，手背轻轻贴上脸颊。

她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带着笑意的低语溢出，“有点明显啊。”

推开窗户，风涌进来，将窗帘吹皱，激烈的心潮缓慢涌动着。

月光照在她的脸上，蒙上一层暖。

她柔软地注视着天边的圆月，“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