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旬,四门馆的一封公函通过舍人院传至太极殿,太极宫一方收到后没有多大反应,唐颂透过门窗的缝隙瞥过一眼,那封公函甚至没有被启封过,她一直在猜测公函的来源和里面记录的公务内容,直到在早朝上看到多日不见的常子依,他颔首向她示意,唐颂这才确信,谢昭回经受住了核查,四门馆的三十万贯公廨费已经投入了使用。
早朝后,等大臣们散尽,广场中只剩下一人。昌睦公主立在丹墀一侧向玉阶上望了过来。四目相对,唐颂觉得自己察觉出了对方的意图。
咨阅登至阶顶,行至殿门前,示意门边的太监通传,“我要面圣。”
太监转身时,她向他看了过来,轻舒一口气:“那笔钱……”
“嗯,”唐颂帮她道明犹豫:“臣知道。”
太监又从门边露脸:“殿下,陛下传您入内呢。”
咨阅入殿回禀了四门馆南下选拔人才一事,秦哲这才开启了常子依上奏的那封公函,他看后夸赞道:“妹妹手脚利落,这么快就走到选人这一步了。资费有着落了么?”
咨阅笑着应是,“臣寻到了可以合作的商贾,四门馆公廨的借贷很顺利。只是四门馆人手短缺,南下的人手不够。这件事还要请哥哥帮忙,平康军刚刚招募完毕,四门馆可以借用平康军的部分人手么?”
秦哲怔了下,反驳道:“平康军刚刚募兵完毕,操练了还不到半个月,听温大监说,一些人甚至还没有学会服从军令,恐怕不能胜任南下的公务。”
平康军两万五的兵马是独属于他一人的兵权,他一兵一卒都不想与第二人共享。一旁给秦哲侍奉笔墨的温绪俯身面向咨阅,附和道:“回殿下,确实如此。”
咨阅不甚在意,笑道:“那请哥哥帮臣考虑其他的人手吧。”
其他能够奔波起到随扈之用的人手?秦哲率先想到的是南北衙,秦哲继位后从顺永帝手中接领了南北衙的虎符,但南北衙的实权掌在燕、齐二王手里,他手里南衙十六卫的八枚兵符仅有半个。北衙十卫禁军的兵符倒是完整的一套,但在他手中形同虚设,羽林卫上将军袁朗率禁军剿杀慎王时,只需找个由头一声令下,禁军对袁氏一族的服从性极高,相同的情节上演时,他们不需要所谓的兵符。
秦哲对南北衙有彻骨的惧意,现在初具规模的平康军可以减少他的部分惧意,接下来他需要考虑的事情是如何提高平康军的兵力以及如何削弱甚至彻底收缴南北衙的兵权。当前,他最想对付的人仍是燕王,通过吕庆一案,虽然门下省执掌八印玺之权已被他收回,但上元节大宴上未能收回幽州兵权之憾一直使他耿耿于怀,而自从秦哲继位起,齐王从未同他唱过反调,甚至两人心照不宣结成了同盟,听命于齐王的御史台被他用来督察燕王的外祖梅向荣,所以秦哲暂时不想支使北衙的兵权,以免引起自己和齐王之间的不睦。
总而言之,在平康军兵力强盛之前,他暂时不便调动南北衙的兵力,也不想因为昌睦公主跟南北衙打交道。
他想远了,殿中默了下来。咨阅静坐着耐心等,等秦哲回过神再次看向她时,她一笑道:“也许……”
温绪先声夺人,笑道:“陛下,四门馆的人手南下是为了选拔人才,如何选人?花鸟司应当深谙其道。”
“这倒是,忘了这帮人了。”秦哲合上手里的公函放在了桌上,赞同温绪的提议道:“四门馆课务繁重,妹妹一时也难以抽身,花鸟司的人闲着也是闲着,就分拨他们的人手代你南下吧。”说着他瞥向了窗外,“传花鸟司司长入殿。”
殿门边的太监领命走出门外,走到南窗前,殿内人看着他的身影躬下来,接着唐颂沿着墙边跨入殿内。收到秦哲的命令后,她看了咨阅一眼,面向御案行礼:“臣遵命。”
抬眼时,她遇到了温绪的目光,他垂眼,唇边含着一丝笑,唐颂不知他因何而笑,但她知道那绝不是善意的笑。
秦哲动笔下了任命诏书,唐颂行至御案前毕恭毕敬接过。待她和咨阅两人出殿后,秦哲盯着御案上的那封公函,突然一声低嗤:“昌睦、昌睦,朕的这位妹妹倒是位能人。”
温绪笑道:“殿下的确是位能人,放眼长安城殿下算得上女中人杰,可做陛下的贤臣,侍奉殿下这位明君。”
女中人杰,不足为虑。殿内无声了。
唐颂微微蹙了眉,字义上来说温绪是在贬低咨阅无疑,但是唐颂却莫名品出了一丝他对咨阅的庇护之意。
她驻足,向身后看去,“殿下与温绪有交情么?”
咨阅听不到刚刚殿内发生的对话,诧异摇头:“没有,面熟而已,我也不知他为何会猜透我的心思,知道我想用花鸟司的人,可能是最近我与唐司长过从甚密,引起了他的警觉。不然他如何会帮我?”
“殿下觉得他帮助你是在挑衅,在试探?”唐颂问。
咨阅点头道:“谋臣、谋臣,合理怀疑一切,洞察幽微的谋臣才是合格的谋臣,齐王选的这位谋臣实在睿达,方才着实把我给惊到了。”
咨阅对温绪的评价极为准确,唐颂不能否认,她与温绪交锋时同样感到压力异常。她暂压自己的困惑,认同了咨阅的解释。
咨阅侧眸看向她问:“花鸟司何人可信?”
在之前两人之间的一场对话中,唐颂承诺咨阅,待四门馆一事确认后,花鸟司会充当咨阅的人手南下选拔人才,而今她来向她要这个承诺,其次咨阅话中暗含的意思是这次南下唐颂不必前往。
唐颂躬身:“花鸟司的本职就是选人,司内人人都是一把好手,至于可信之人,臣带殿下去见他。”
咨阅说好,抬手免她的礼,她静静看着她说:“唐颂,你做我的眼睛,我为花鸟司赚名声。”
唐颂起居郎的职位举足轻重,目前来讲,太极殿内的事情也许她不能件件都听闻,但她可以凭借从殿内听闻到的话语推断出一些事情的迹象。唐颂和杨太后、洛城王世子正做着交易,咨阅知晓,今日她也向她提出了一笔交易,所以唐颂不能抛开这一职务,而且她自己也不会。
唐颂颔首:“那就多谢殿下了。”
两人相携向北走,一路来到芳林门上,在值的刚好是刑司的花鸟使。钟黎见到她们忙提着刀上前请安,唐颂凭借手中的诏书直截了当的下了命:“四门馆即日起南下选拔学子,此事由四门馆的两位直讲大人主领,花鸟司负责扈从两位直讲南下,保证入选学子平安入京。这趟外差我不参与,由你全权负责调用花鸟司的人手。”
钟黎忙不迭点头,“好!”
咨阅谈起其中的详情:“此次南下遴选学子的员额是一百七十人,范围覆盖江南东道内扬州、润州、和州、宣州还有淮南道内庐州、寿州、光州、申州一共八个州,其中一百人的员额从这八州的寺学内选取,另外七十人的员额,按照你们花鸟司选人的标准,到坊间录用德才兼备或是技艺突出的女郎入学。”
钟黎听着抬起了头,唐颂也看向身侧,大秦女子有入学接受教育的权力,但没有科考入仕的权力。
咨阅口吻平淡:“以往花鸟司南下选拔适龄女子选的是皇庭奴婢,我是四门馆的博士,我有权利决定馆内学生的员额分配,她们将来能否入仕我说了算。”
唐颂看向钟黎,“听明白了没有?”
钟黎握拳行礼:“听明白了!”
唐颂拍了拍他的臂膀:“这趟外差走的好,今年考课结束,刑司司佐这位置就是你的。”
去年考课结束后,唐颂升了司长,刑司司佐的职缺暂时还无人顶替。钟黎眼睛亮了,“卑职保证这次南下的公务顺利达成!”
唐颂点头,“韦笙和梁熙君我就不单独跟他们说了,由你负责转告。”
钟黎应道:“卑职遵命!”
从芳林门上离开,唐颂还要回到太极宫殿檐下上值,咨阅陪她一起往回走,“平康军满员了,七千匹马也到位了。”
唐颂问:“殿下能否打探出平康军的内情?”
咨阅摇头:“万年县的军备密不透风,我派出的人手都未能打探出有价值的线索。”
唐颂举头望天:“看来温绪此人在军政方面也颇有才能。”
“的确。”咨阅跟着她抬头,“今年入春后,长安还未下一场雨。”
唐颂眸中隐约透出忧虑,“不是什么好兆头。”
太极宫。
在昌睦公主离开后,秦哲还在想兵符的事情,于是便问:“平康军的兵符制作得如何了?将作监怎么说?”
温绪道:“回陛下,奴婢再去催一催。”
秦哲颔首:“平康军那面,让鲁康加紧操练,朕待他们兵强马壮的那一日。”
三月初,太极宫通过舍人院下了两封诏令,一封是认命原恭王府长史鲁康为平康军左右卫上将军,一封是册封原恭王府侍妾秋燕解为一品贵妃,封号为“燕贵妃”。
杨太后将平康帝传入义安宫一顿劝诫:“贵妃为一品妃位之首,居后位一人之下,载笔,三年后等你出了孝期,后宫是要择选官家良女的,到时你打算让她们屈居于一个妓子之下么?”
秦哲笑道:“太后娘娘是商贾出身,当初父皇不也封了您做皇后么?德太妃,梅太妃包括朕的母亲孟太妃哪个没有身家背景?不也认太后娘娘做了后宫的主子?这道令已经下发了,朕总不好再收回来。三年后的事情三年以后再说,娘娘还是先保佑儿子坐稳帝位吧。有的人天生就是苦命人,朕不介意她在妓馆里的那段经历,家法立法里也没有哪一条说妓子做不得贵妃,还不是你们心里自行给她设了一道门槛?”
杨太后端着茶盅,耐心听完他一番辩护。等他走后,李良见上前给她沏茶,“圣上如今越来越不听娘娘的话了。”
“能做野马,谁想被套上缰绳?”杨太后懒得动怒,只叹了口气说,“单我一人劝有什么用,人前做做样子罢了。”看到李良见鬓角的碎发坠了下来,她抬手帮她梳理,叹气说:“哀家有些后悔了。”
李良见抬脸,宽慰道:“娘娘能怎么办呢?您也是被逼无奈,当初继位的不管是燕王还是齐王,您在这深宫里的日子能好过么?”
太后手落在桌上,视线看出窗外去,“哀家还能盼到载笔成为圣君的那一日么?可别临了受了他的牵连。”
李良见勾手把鬓发挂回了耳后,继续沏茶,“娘娘莫怕,只要不被挑到错处,您宗社嫡妻的衔名谁也罢黜不得。”
太后手指一颤,“怕就怕秦哲将来是哀家的错处。”
李良见拿手巾擦掉太后茶盅一周的水渍笑道:“圣上多久才来义安宫问候娘娘一次?圣上宁愿抓破脸皮也不听您的劝解,甚至拿娘娘跟一个妓子相比,抹黑义安宫的颜面,真等娘娘彻底寒了心,到了恩断义绝的那一日,就算圣上有什么过错如何算得上是娘娘的过错呢?”
杨太后品着这话,慢慢端起了手里的茶盅,然后奋力摔了出去。
“逆子!”
门外的太监宫女随着白瓷炸裂的声响瞬间跪了一地,“太后娘娘息怒!”
李良见笑着跪下身:“娘娘息怒!”
*** ***
直至三月中旬,长安也未等到一场春雨,不仅是长安。司天台大监罗应知向太极殿上奏了牒文,事关近日的天象:木星、火星合于南斗。此象为干旱、饥荒之象。
平康初年,一场干旱降临至淮南、江南、关内、河北四道。数十州反映灾情的牒文雪片般纷至沓来。早朝结束后,平康帝召集政事堂十一位官员和京兆尹独孤上野共议抗灾一事。
秦哲翻看着面前成堆的牒文说:“旱情若是拖到月底,势必耽搁春耕,朝中要提前做出对策。”
工部尚书曹闵直道:“自先帝在位的近二十年起,大秦各地兴修水利,尤其是江、淮两道,去年两道内引水的河道,大大小小的陂塘和涵闸一共修建了有五十八处,关内、河北两道屯区内水利也修建了多出,如若今年的旱情不是很严重,湖泊河道内的水应当足以引来灌溉。”
“前提是旱情不严重。”秦哲重复他的话。
“陛下,”曹闵直解释说:“引水灌溉覆盖范围小,耗时耗力,无法与天然雨水灌溉的效能相比,旱情若是严重,河湖里的水也只是斗升之水。”
中书令兼集贤殿学士段浔道:“还是要防患于未然,陛下,赋之所出,江淮居多。春耕决定了江淮两道一年的赋税。臣愿南下督察水利灌溉,确保春耕不误时令。”
秦哲微愣,曹闵直也道:“水利工程属工部辖管,臣愿随段学士一同南下。”
见两位中枢重臣请缨抗旱,秦哲用指尖刮去了杯口的一圈水渍,热茶滚烫的温度撕咬着他的指纹。秦哲视着两位发须花白的大臣,莫名觉得有些感动,天灾面前,他驭下这帮臣子有当仁不让的觉悟。
“好。”他说:“朕任命两位爱卿为江、淮观察使,南下两道督察春耕农事。”
两人领命后,户部尚书于羡岂道:“当前无法预估旱情持续的时间,两位大人南下督察一事,尤其是司天台的天象万万不可外泄,以防四道内的某些奸商恶意收购现有的粮食,随后哄抬物价,扰乱市场,引起百姓们的恐慌。”
秦哲颔首:“今日这场议话请诸位爱卿务必保密。”说完他看向独孤上野,“长安的商市就靠表兄来维/稳了。”
独孤上野俯身:“臣遵命。”
政事堂议话结束后,独孤上野回到京兆府衙门,传来法曹参军事何胥道:“最近咱们衙里谁闲着没事多到坊间走动走动,留意一下两市的物价波动,到了月底天若还是旱着,物价应该会有一定程度的上涨,一旦发现异常及时跟进。虽说前两日刚订过价,但是以防意外,这阵子都得盯紧着,也别过于兴师动众,稍微勤快点就行。”
大秦的物价由官府定期核定,一般每十日评定一次,但凡是市面上所陈列的商品都要进行评定然后备案,以此来维护商市内各类商品交易的正常流通。
何胥领了命说,“卑职明白,便衣嘛!”
到了月底,仍然没有降雨,初春的天竟有些燥热,到了傍晚,夕阳浓得似一汪血。独孤上野散值后驾马回到宣阳坊。
入门后,一人正在侍弄花厅的花草,藤蔓郁郁葱葱爬满整个庭院,春花有泥里栽的,有盆里种的,品种缭乱,快要把她给淹没,她今日休沐,没有穿内宫的官服,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纱裙,颜色被周围的花色衬托得极浅。
他放缓步子无声走近她,从她背后拥住了她的腰,苍苍在他怀里惊得一颤,偏过半张脸笑道,“殿下回来了。”
独孤上野把鼻息埋进她的肩颈里,瓮声瓮气的说:“好香。”
苍苍轻笑一声转过身,拨开他的手臂往阶下走:“殿下先休息。”
“去哪儿?”他捞回她的腰,把她困在一张石桌前,“我不累。”
“我知道,”苍苍摘下他肩头一片碎叶,“灶上炖着一条鱼呢,我去看看。”
他喜欢吃鱼。
“不用看,我都没有闻到什么味道,火候还差得远。”独孤上野抚她的脸,拨开她脸上的阴翳,“我从府上调个人手过来做事,这些花草留着让他们侍弄,你别沾湿冷的东西,没得到了冬天手上的冻疮又得复发。”
他说的府上指的是洛城世子府。苍苍摇头,笑道:“我不要人帮忙,只想自己做,殿下别管了。”她够到一旁的果盘,食指勾了过来,挑了颗酸枣喂进他嘴里,“这是我刚买的枣子,新鲜着呢,殿下尝尝。”
“苍苍,”独孤上野嚼着说:“别叫我殿下,我有字。”
苍苍有些扭捏的笑:“计较这个做什么?我就喜欢叫你殿下。说起这枣子……”
“酸。”独孤上野吐出枣核,喝茶润了润喉咙。
苍苍靠在石桌前问:“殿下不是最喜欢酸枣么?”
他摘下汗巾,揩了揩唇说:“今日不想吃酸了,想吃甜的。”
苍苍的脸瞬间红了,她双手撑在桌边,垂眼等来他的吻,她抬手搂上他的脖颈,不小心撩倒了他的茶盅,破碎的瓷片飞溅,划伤了她裙边一株花的花颜。
“鱼。”她匆忙提醒。
“还早,足够了。”他低声说:“昨夜你回来的晚,怕你累着。想做么?”
苍苍握住他一手的手腕,带他往正堂走,他拉她回来,逼她坐在石桌上。无声似有声,就在这里。
苍苍仰颌,日光从藤蔓的缝隙里渗透下来,敷满她的脸和肩颈,似有风来,绿叶簌簌的响,这里只有他和她,是仅属于他们的天地,她轻轻的喘息,鼻尖触及滚烫的暮色。
“苍苍。”
“嗯。”
“苍苍。”
“殿下……”
独孤上野亲吻暮色中的一抹寒凉,“带那个了么?”
“怎么会随身……殿下傻了。”苍苍摇头,失魂似的笑:“在房里。”
他走了,又回来。暮色渐浓渐深,苍苍手腕坠在石桌桌面上,但那凉意抵不过心底涌出的热。她侧过脸,看到一盘酸枣,颗颗分明,但她数不清有几个。
牡丹,芍药,多到数不清的花从她眼前掠过变成了窗外的影,她握紧他的掌,发簪渐渐松了,长发落满他怀中。
暮色暗沉如狱中的灯火,苍苍开始惊惶无措,“殿下!”她打了个寒颤,猛的一下醒来。
“我在。”他俯身吻她额角,拭去她的薄汗,“怪我。”
她转过身,躲进他怀里,“以前噩梦频频,殿下在,我才做的少了。”
独孤上野抚她脖颈上的痕迹,她的墨刑并不是洗得一丝不剩,只有他近得能看到。“方才有话对殿下说,殿下不让。”她嘟囔。
独孤上野失笑,“现在说。”
“枣子贵了十文,鱼市上的鱼贵了二十文,今儿才涨价的。”她说。
“好,”他说:“我知道了。”
“鱼!”苍苍抬眸惊呼。
“躺着,不许动。我去。”独孤上野捏她的鼻尖:“待会儿乖乖起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