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咳咳——”
萧浚野在水里扑腾,意识越来越昏沉,竟就这么沉入了水中。
岸上的人闹哄哄的,推来挤去的没人能救。严硕从楼上冲下来,他根本不会游泳,急的直跺脚,大声道:“谁会浮水,快救人!”
没人敢下水,周钰从路边找来了一根竹竿,插到了水里喊道:“阿野,快抓住!”
萧浚野已经沉下去了,水里一圈圈冒着泡。兄弟几个脸都绿了,刚在试剑大会上得了第一名,没想到他这就要没了。严硕干脆把外袍脱了,心一横就要往水里跳。小静王连忙一把扯住了他,道:“你干什么?”
严硕道:“我救他去!”
静王道:“你不是不会浮水吗!”
严硕急的眼都红了,道:“那也不能看他被淹死啊。”
周钰也道:“你别添乱了,多下一个淹死一双!”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有船划了过来。船夫撑着竹篙道:“要救人吗,五十两一位。”
人都快淹死了,他还这么悠哉。碧波河虽然风景秀丽,三五不时就有酒鬼踏空落水,救人都成了一笔买卖了。严硕大声嚷道:“救救救,赶紧的!”
船夫勾了勾手,淡定道:“先拿二十两定金来。”
周钰等人哪有这么多钱,刚才吃饭花了十两都肉疼。小静王一向抠得很,身上带的钱不超过五两,此时也掏不出来。一群人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水里的涟漪渐渐平息了,人竟是没反应了。
水天楼的人都挤到栏杆边看热闹去了。那白胡子老道士坐在角落里,慢悠悠地喝了一杯茶,神色很是淡定。
周钰站在岸边,大声道:“他是萧大将军的小儿子,你救了他,萧家一定重重酬谢你!”
船夫当他是醉鬼吹牛,冷笑道:“就是玉皇大帝的儿子,也得先掏钱再救人。”
严硕气得不行,大怒道:“你他娘的趁火打劫,到底救不救!”
船夫嘿地一声笑了,道:“没钱还骂人,老子不伺候了,你自己下去捞吧!”
他说着一点竹篙,要把船开走。小静王急道:“我给我给,我给你打欠条,先救上来我让人回去取!”
船夫却记仇他们骂自己,把脸一扳道:“涨价喽,一百两。”
小静王的脸也绿了,旁边的几艘船都在看热闹,他们一天到晚在这河上迎来送往,都是一伙儿的。这船夫坐地涨价,其他人也跟着看热闹。严硕急的不行,他从小跟着萧浚野混,他就是自己的天。他要是淹死了,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猛男落泪。众人一筹莫展,这时候就见一艘乌篷船开过来,一个白衣人脱了外袍,一句话也没说,扑通一声跳进了河里。
岸上众人轰然赞叹,道:“有人下去了,水性怎么样?”
另一人道:“看着细皮嫩肉的,别也是去白送的。”
那白衣人钻进了水里,如同游鱼一般,水性显然十分精熟。众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等了片刻,就见水底下出现了个影子。哗地一声,那白衣人把萧浚野从水里推了出来,乌黑的头发贴在脸上,也看不清什么模样。
岸上众人都松了口气,纷纷道:“捞出来了,真看不出来,有两下子啊!”
萧浚野喝了一肚子水,沉到了水底,以为自己要归位了。恍惚间感觉有人从身后抱住了他,把他往上托去。
白衣人把萧浚野拱到了岸上,自己也上了岸。他抹了一把水,长长吐出一口气。周钰等人连忙一拥而上,道:“还会呼吸不会,快把水空出来!”
严硕把他倒翻过来,用力捶了他后背两下。萧浚野哇地吐出几口水,周围聚了一圈人头,他接连咳嗽了数声,总算清醒过来了。他肺里呛得生疼,耳朵里嗡嗡作响,总算性命还在。
静王松了口气,道:“我的天,你可算醒了!没事吧,这是几?”
他晃了晃手,生怕他被呛成了个傻子。萧浚野依稀记得救自己的是个穿白衣裳的人,哑声道:“救我的人呢,我要好生谢谢他。”
严硕立刻扭头道:“恩公,我表哥要谢你,请问你家住何处,高姓大名?诶人呢……刚才还在这里啊!”
众人都忙着看萧浚野的情况,没人注意到刚才那白衣少年已经隐入了人群,悄然消失了。
“这就走了?”严硕感叹道,“救人不要钱,还不留名,人跟人真的是没法比啊!”
河上的船夫眼看没钱赚,早就把船开走了。严硕一顿阴阳怪气也没骂到人,哼了一声。萧浚野道:“那人长什么样?”
小静王道:“头发湿了挡着脸,没看清楚,但应该也就十**岁。”
周钰脱下了外袍套在萧浚野身上,道:“没事就好,雇辆车回去吧,赶紧歇着。”
兄弟几个扶着萧浚野站起来,围观的人渐渐散去了。萧浚野想着刚才的那白衣人,还有些恍惚。若不是那少年仗义出手,自己就已经死了。隔着一层水波,他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只觉得上岸之后,那人身上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玉兰花香气,一见水湿漉漉的更加沁人心脾。
没能见到救命恩人,萧浚野觉得有些遗憾。他垂下了眼,忽然见自己的腰上勾着一条月白色的丝绦,应该是那少年救自己的时候落下的。
他把丝绦攥在手里,轻轻一嗅,果然带着一股淡淡的玉兰花香。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到那个白衣少年,若是能亲自向他道一声谢就好了。
上午刚当上试剑大会的头名状元,得意的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下午就掉进了碧波河成了落汤鸡。萧浚野的事很快就在长安城中传开了,嫉恨他的人都乐开了花,直说老天有眼,可惜没淹死那个嚣张的臭小子。
萧浚野躺在床上,茫然地看着浅青的帐子,感觉自己这一天大起大落的,跟做梦一样。
刚被人送回来时,母亲听说他出事了,正要出去找。她迎面见人把他从车里扶下来,冲上来摸着他的脸蛋儿,一个劲儿地唤:“怎么了,我的儿!”
外头天这么热,萧浚野浑身却凉冰冰的,头发和衣裳也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嘴唇苍白,目光涣散,活脱脱就像个水鬼。严硕要扶他,他脾气还挺倔,一把将表弟甩开了,硬要自己站着。
他握住了母亲的手,道:“娘,我没事。”
平阳郡主心疼得快哭了,道:“你不是去打擂台了吗,怎么这样回来了?”
其他人不敢说话,都看小王爷。静王只好开口道:“阿野拿了第一名,我们去庆祝喝了点酒,出来的时候他一脚踩空,不小心掉进河里去了。”
平阳郡主不好怪他,埋怨地看了另外两个少年一眼。严硕很有陪少爷读书的自觉,惭愧道:“姨母,是我不好,你怪我吧。”
周钰也低下了头道:“是我没看住,我愿意领罚。”
几个人身上还带着酒味,衣服也湿漉漉的,很是狼狈。平阳郡主皱眉道:“一天天的不学好,出事了知道后悔了。赶紧叫太医来,先给幺儿看病。你们几个去把衣裳换了,等会儿再来说话。”
仆役簇拥着萧浚野进了屋,他躺在床上,依稀还有种漂浮在水里的感觉。太医来把了脉,说小公子壮的像头牛一样,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点惊吓,吃点安神药休息几天就好了。
母亲这才松了口气,这便感觉头晕起来,倒退两步坐在椅子上。一群人慌得不得了,簇拥着平阳郡主,生怕她出差池。陈太医又给她看了病,说郡主担心儿子犯了头疼病,反倒比她儿子重一些,让她千万别操心动气了。
一群人把母亲送回去休息,萧浚野脑子里嗡嗡的,感觉比刚从岸上被人救起来那阵子还乱。一会儿父亲回来了,还不知道要怎么骂他。他一想就觉得头疼,疲惫地闭上了眼,想干脆装死得了。
他不知不觉睡着了,黄昏时分,闻见隔间里传来一阵苦涩的药味儿。丫鬟道:“药热了两回了,叫公子起来吃么?”
隔着一道水晶帘,一个女子轻声道:“让他先睡吧,休息够了再说。”
那人的声音温和,像个文静优雅的淑女。萧浚野听见了却打了个寒颤,残存的一点睡意顿时没了。他探头向外望去——萧家他最怕的人坐在隔间里,二姐萧秋仪来了!
萧浚野年轻力壮,睡了一觉感觉已经没什么不舒服了,寻摸着要不就从窗户里翻出去。只要不被二姐臭骂,怎么样都行。
他轻轻地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地下了床,一条大长腿迈出了窗户。老黄檀的窗户轴发出了吱呀一声响,萧浚野浑身一僵,心想完蛋。二姐听见动静拨开水晶帘,大步走进来,一把揪住了萧浚野的耳朵,硬生生地把他从窗户上拽了下来。
“诶,疼疼疼,松手!姐你干什么?”
“我倒要问你想干什么!”萧秋仪柳眉倒竖,“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还不老实,又要去哪儿?”
萧浚野捂着被揪红的耳朵,坐在旁边的圆凳上,嘟囔道:“找个没你的地方清静清静。”
萧秋仪的脸沉下来,道:“你说什么?”
窈窕的影子笼罩在他身上,萧浚野想起了旧日被二姐支配的恐惧,道:“没什么,我说你来干什么,不在家照顾姐夫了?”
萧秋仪二十三四岁年纪,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裙,衣服上绣着浅金色的合欢花,容貌秀丽,皮肤雪白,平日里待人和气,是个温柔的淑女,却总能被萧浚野激发出潜藏的暴脾气。
姐弟俩一见面就吵架,从萧浚野这边来看固然是姐姐凶悍。但从萧秋仪这边来说,未必不是这臭弟弟一天到晚惹人厌,一会儿也不消停的错。
萧秋仪注视了他片刻,见他身体没损伤,还会跟自己吵架,那就是脑子也没出问题。这臭小子天生就像头野鹰似的不服管教,没事就会气人,出了事一家人又放心不下,简直是命里欠他的。她在一旁坐下了,眼睛渐渐红了起来,道:“还不是听说你差点淹死,过来看你么。”
萧浚野没想到二姐能被自己气哭了,缓和道:“别哭啦,我这不没事吗?”
萧秋仪道:“就说了让你不要跟那些兄弟一天到晚胡混,没有一个靠谱的。除了起哄让你带着吃喝玩乐,还会干什么。我听说你掉进水里,那三个大男人凑不出二十两银子来,急的坐在岸上嗷嗷哭,可不是个笑话?”
萧浚野挠了挠头,觉得大家手头拮据又不是一天两天了,都还在读书,穷点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他道:“要不你借我们点,姐夫不是挺有钱的吗?”
这时候了他还有心思打秋风,萧秋仪气得不行,抬起拳头捶了他一下,道:“滚,一帮没出息的,就知道讨债!”
她说着,想起萧浚野刚才昏睡的模样,还有些后怕。她皱眉道:“都这么大了,你懂点事行不行?家里就你一个男孩儿了,你没了爹娘怎么办!”
她的声音哽咽,是真的害怕。萧浚野沉默下来,知道二姐刀子嘴豆腐心,其实是为自己好。她虽然嫁了人,听说幺弟出了事,连忙扔下天机书院的事赶回来,就连她的病秧子丈夫都顾不上照顾了。
在天机书院,她是人人都尊敬的师娘,一回娘家,这臭弟弟就给她添堵。萧浚野转移话题道:“姐,我比武拿第一了,你不高兴么?”
萧秋仪拿起个梨,咯咯地削着道:“你这就是乐极生悲,上午还得意呢,下午就成了人家的笑话了。你最讨厌的那个谁,叫孔钺是吧,当时他们几个在前头大街上吃饭,听说你掉水里去了,赶紧过来看热闹,嘴都咧到后脑勺去了,人都散了还一路哈哈大笑,就差放鞭炮了。”
萧浚野在太学里最讨厌的就是那个姓孔的,知道那小子一向没好屁,他干什么自己都不意外。倒是二姐老这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让人有点压力。他道:“你们天机书院到底放了多少眼线出去,不用收敛点吗?”
萧秋仪神色淡然,道:“我们哪有什么眼线,都是听路上的好事者说的。姐的事不用你操心,喏。”
一串浅黄色的皮落在桌上,萧秋仪把削好的梨递给了他。萧浚野啃了一口,汁水清甜,长舒了一口气。
他想了想,道:“你们的人看见救我的人是谁了吗?”
萧秋仪就着铜盆洗了手,嘴边带着一丝笑,仿佛觉得这小子也会套话了,有点意思。她道:“都说了是听路人说的,先前你不是不让跟么,把我放出去的影子骂了一顿,我就让他们不管你了。”
萧浚野有些失望,自己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向那个人道谢了。他吃完了梨,洗了洗手,伸了个懒腰。这时候就见一个身穿灰色武袍的中年男人沉着脸,大步流星地朝这边来了。
萧秋仪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扯萧浚野,道:“快快快,爹来了,赶紧躺下去!”
要是父亲看到自己这么生龙活虎的模样,少不得又要骂他只会惹事。萧浚野不用她教,已然踢下鞋,一个箭步钻上了床,把自己裹进了薄被里。
他刚躺好,萧成锐便走了进来。萧秋仪道:“爹,你回来了。”
萧成锐嗯了一声,低头看着床上的人,道:“还装,我刚才看见你满屋窜呢。”
萧浚野只好睁开了眼,见父亲也不是特别恼火的模样,便嘿嘿一笑坐了起来。萧成锐五十出头年纪,皮肤黝黑,脸庞的轮廓鲜明,下巴剃的铁青,身材高大健壮。他早年随着父亲萧靖征战沙场,最近几年回到长安,本以为能过两天安生日子,没想到这臭小子一天到晚不消停,总能闹点幺蛾子出来。
他伸出大手摸了摸儿子的脸,感觉没什么大问题,也没缺胳膊少腿的,暗自感谢祖宗保佑。他道:“让你别出去喝酒,今天把你娘吓得不轻,你知道么?”
萧秋仪把凳子搬过来,父亲坐下了。萧浚野道:“娘没事吧?”
萧成锐显得有点疲惫,揉了揉眉心道:“没事,吃了药刚睡着,你吃药没?”
丫鬟把药倒了,熬了一碗新的端过来。萧浚野皱着眉头接过去,温度刚好入口。他道:“我没事了,不用吃……”
父亲沉下脸,道:“吃了。”
萧浚野感到了大将军的压迫感,只得接过碗一口闷进去了。父亲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一些,道:“最近老实在家里待两天,别出去招摇了。”
萧浚野喔了一声,父亲觉得自己态度太严厉了,缓和道:“听说你在南溪剑庐的试剑大会上得了第一,席应老将军给了你一把他亲自打的剑。”
萧浚野差点把这事忘了,连忙道:“对,是一把北斗七星剑,吹毛立断,锋利得很,我给你看看——”
他说着往身边摸去,什么也没有。他想起回来的时候周钰帮他拿着了,道:“在我兄弟那里,让他们给我拿过来。”
萧成锐现在不想见那帮混小子,别人家的儿子他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都是最能作妖的年纪,凑在一起就要把天捅出个窟窿来,比军营里的兵还难带。他道:“你先养病吧,改天再看。”
萧浚野只好坐了回去,萧成锐注视了他片刻,觉得自家幺儿眉眼锐利,体格强壮,虽然有点爱惹事,比起长子来说,另有一番兴家的气魄。他是今年长安城中武艺最高的少年,人人都夸他将门虎子,让萧成锐脸上也很有光彩。他道:“你做得很好,为父很为你骄傲!”
萧浚野的眼睛顿时像星子一样亮了起来,道:“爹,有奖励么?”
萧成锐道:“你想要什么?”
萧浚野不能放过这个机会,道:“给点钱花吧,快开学了,要开销的地方不少呢。”
萧成锐把脸一扳,道:“刚给了你二十两不到一个月就没了,这么大人了,自己想办法挣去。”
萧浚野不服气道:“爹,以前我跟你在边关待着,吃了那么多年沙子,你都没给我发过军饷。”
萧成锐使出了杀手锏,道:“我把你养这么大,花的钱跟你算过没有?”
萧浚野不知道别人家是不是这么过的,但父亲对自己实在抠门。家里明明不缺钱,但父亲就是管着他,每个月只给二十两,在长安这种繁华地方刚够花,但日子绝对过不潇洒。父亲说不想让他跟其他纨绔子弟一样花天酒地,让他收心好好读书。萧浚野穷的都下地刨食了,要是哪天被鬼跟上了,就是他这个小气爹害的。
萧成锐看他一脸不安分的模样,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赶紧挣个功名去。男子汉大丈夫,花自己的钱不比跟别人伸手舒坦?”
他说的也是,武举三年一次,明年就该开考了。萧浚野今年十八,体力和精力都在最好的时候,到时候拿个货真价实的武状元,让老萧家也为他高兴高兴。
他道:“我明年就去考,考上就去军营待着。”
萧成锐道:“你可赶紧的吧,一天到晚的看你就烦。”
二姐噗嗤一声笑了,父亲虽然本事大,在家里却没什么架子,经常带着儿女一起玩耍。萧浚野就经常跟父亲摔跤,一身好武艺也是父亲教的,回到长安城之后,又投到席应将军门下学了三年剑,这才练成了长安第一的本事。
他们父子的感情虽然不错,但萧成锐也有缺点,就是抠门。他常说男人有钱就变坏,萧家决不能出不成器的儿郎;以及爹不是不给你钱,只是攒着给你娶媳妇。萧浚野闭着眼睛都知道他要拿哪句话来搪塞自己,但也不怨他。
父亲自掏腰包养活了很多跟了他多年的老部下,还有些牺牲了的将士,朝廷给的抚恤不够花,他便私下资助他们的遗属,让他们的儿女读书,一直供养到十六岁。
母亲不知道这些事,但萧浚野见过父亲给人送钱,当时他年纪还小,似懂非懂的。萧成锐也不瞒着他,道:“这些都是跟我卖过命的兄弟,他们信任我,我也得对得起他们。你将来若是带兵,也得把身边的人当成自己的兄弟一般善待,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才能成大事。”
萧浚野深以为然,也很为父亲自豪,这么讲义气的男人自带一呼百应的光环,就算抠一点也不算什么缺点了。
儿子没什么事了,萧成锐看向了女儿,道:“最近怎么样?”
萧秋仪道:“婆家没什么事,就是最近得了个消息,我正想跟爹说。”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道:“这两年云南那边藩王拥兵自重,袁氏一直蠢蠢欲动。陛下让镇南王送个儿子来太学读书,就是跟他要个质子,消息说人已经到半路了。”
萧浚野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感觉跟自己没什么相干。萧秋仪看了他一眼,道:“你听见了么?”
“听见了,”萧浚野道,“皇帝让镇南王送个儿子来当人质,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萧秋仪觉得这傻弟弟光长肌肉不长脑子,提点道:“袁家的儿子再有十来天就到了,开学跟你们在一处读书。你别跟他走太近,万事以家族利益为重,明白么?”
萧浚野这才道:“知道了,一个乡下来的小世子,我不理他就是了。”
萧秋仪便笑了,道:“还瞧不起人家,你刚来长安的时候,别人也这么说你来着。”
萧浚野前几年刚回长安的时候,太学里都是一群官贵子弟,从小生在锦绣堆里,就他一个在边塞吃沙子长大的,浑身透着一股又悍又野的气质。孔钺彼时在班里已然有小霸王的名号了,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带着一帮人挤兑他,说萧家老幺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被萧浚野狠狠揍了一顿之后,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他下意识把手指掰的咯咯响,有一阵子没见孔钺那张欠揍的脸了,还真有点想念揍他的手感。
萧成锐知道儿子在想什么,把脸一扳道:“不准跟同学打架,你年纪不小了,再打可说不过去了。”
萧浚野喔了一声,心里有点不爽。萧成锐起身道:“你休息吧,天色不早了,秋仪住一宿再回去。”
萧秋仪不放心丈夫,道:“我还是回去吧。天机书院也不远,改天再来看你们。”
两人出去了,萧浚野等着小厮给自己送饭来,躺在屋里百无聊赖。这时候严硕和周钰过来了,两人一见他就露出了笑容,道:“兄弟,你没事了!”
萧浚野起了床,道:“没事了,小王爷呢?”
周钰把宝剑递给他,道:“他先回去了,快开学了他功课还没做完呢。”
放春假之前,夫子给他们布置了不少抄书的作业,小静王一向是个好学生,功课都写的工工整整的。萧浚野就不一样了,他把心思都放在试剑大会的事上,压根就没写。他看另外两个人,道:“你俩写了么?”
周钰坦然道:“写了一半。”
严硕嘿嘿一笑,已经做好糊弄的准备了,道:“听说夫子也不看,我打算让家里的书童帮我抄几遍,我写个头和尾夹着交上去就行。”
萧浚野露出了笑容,道:“妙啊,好兄弟,顺便帮我写了。”
严硕挠了挠头,道:“我也没白使唤人家,给他一两银子呢。”
萧浚野寻思了一下,自己也有书童,把这活儿扔给小胜干好了。人活着两眼一睁,什么都得要钱,找人代写功课都省不了银子。事情兜兜转转,又回到了生财上。
三个人面面相觑,严硕道:“哥,咱们什么时候去干一票大的,然后就金盆洗手。”
萧浚野沉默了片刻,看向周钰,道:“最后一回了,能找个靠谱的地方吗?”
周钰没想到他肯答应,觉得捞一笔再上岸也好。他平时三教九流的认识不少人,拍胸口道:“保证能找个大墓,你们等两天,很快就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