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正阳此一骤然出手着实出乎所有人之料!
“若为了胁迫义父,他该擒住我才是。”洛载清心中震惊,“袄衫?与那件袄衫有何关系?”
他扬声叫道:“刺史,此事与她无涉!让我来替换她!”
吴行歌腕部猝然被控立时运气抵挡,却觉满身内力如被封于山洞之中,有巨石塞住洞口内力左冲右突总冲不出。她试了几次无果,索性放弃抵抗,任由洛正阳扣着手腕。
她忖道:“洛正阳果然察觉了宋前辈话中的玄机。只是,抓我是何用意?”
洛正阳看着洛载清,哈哈一笑道:“好侄儿,你以为我是无能制住你故而选择了她?!”
他转向宋扶山,目中现出得意之色。“大哥,藏宝之事你从未对我这侄儿提及吧?你料想自己难逃生天,故而将线索藏在你们的对话中,却对我故布疑阵以画作误引。可惜侄儿他忠厚朴实未能领悟大哥之用意,还是小弟与大哥心意相通啊。”
他瞅了眼不慌不乱的吴行歌,“你这女娃倒是淡定坦然,这性子我喜欢。若你非为与他们一起,我倒喜见你配与我的义子。”
他将头向她略为斜倾,与她认真讨论起来。“我这两个义子都为人中龙凤,瑰质英姿。你瞧瞧,哪个比较顺眼?”
吴行歌大大方方仔仔细细打量了洛元昊与洛元霈一番,答得真诚。“唔,大郎仪表堂堂,孔武有力,看起来行事亦相当稳重,当为女儿家上好的终身依托。”
“不过,”她目中一闪,“小郎生得龙章凤姿,看着好生令人欢喜。加之口吐莲花,更是讨人欢心。唉,埋头做事与能言善道,我似乎更喜欢口甜如蜜的呢。”
洛元昊与洛元霈此前未明洛正阳用意,皆默然静候一旁。此时闻听吴行歌之言均抬目看了她一眼。这一眼,透露的信息已足够验证她心中的猜测。
“放肆!”洛元昊喝道:“岂容你这在此离间大哥与我!”
“咦?我好端端地回答刺史的问题。你为何会作此想?何故如此敏感呢?”
洛正阳扣着吴行歌的指上加了几分力,她不由痛呼出声。
洛载清再难按捺,足底一蹬身子向洛正阳疾射而去。
今日入刑狱前为行动便利他将长枪留在了于空那儿。此刻他身形如箭扑向洛正阳,凌空一掌劈向他的肩头!
横地里闪出一人,将洛载清的掌风接下。为洛元霈。
吴行歌道:“果然,你是凡事出力的那个。嗨,洛元昊,不知你的功夫相比你大哥如何啊?”
洛正阳面色一冷,沉声道:“今日你们谁也走不了。”话音一落,墙头梁后现出了数十名伏兵。
洛正阳凝目瞧了会儿洛载清与洛元霈的较量,见二人棋逢对手不相上下。笑道:“好侄儿,元霈乃我军中一等一高手,你能与他战个平手,功夫着实不错!伯父心中甚是欢喜。若你能留在郢州为吾助力,前途不可限量自不必说,吾还可将此小娘子许配与你,成就一段佳缘。”
吴行歌喊道:“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岂是你说许配就许配的!而且,洛大郎与我虽志同道合,却并无任何儿女私情!”
此刻她恍然大悟为何洛正阳一出手便控住了自己。
他们几人入狱时未带包袱,袄衫在何处他自然要着落在洛大郎身上。
若他擒住洛大郎相逼,洛大郎拼死不说他只能徒呼奈何。
若他以宋前辈来胁迫洛大郎,以宋前辈之铁骨恐已自尽。
他认为自己身为女儿家却与洛大郎同行江湖,两人自是有情。自己便是洛大郎的软肋。
她看向刘庐。他身周围着数名兵士,刀指其身。他目光转动将殿中情形尽纳心中,目中精光闪动不知在想什么。
洛正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个小郎有些本事。我那蛇蟠蚓结之锁他竟能轻易而解。放心,我不会伤他,只要他愿意为我所用。你也亦然。哦,忘了问,你可怕热?”
他的院中立有碗口粗的一根木杆。他一跃而起将吴行歌带至杆前。已有人备好了绳索递上。
他将吴行歌严严实实绑于杆上。令兵士环其足周堆满柴枝。
一兵士以火镰引了火燃起一只火把,恭敬递与他。
“刺史,”吴行歌忽道:“吾心头有一事不明,还请刺史赐教。”
洛正阳斜睨了她一眼,死到临头便满足了你吧。“何事?”
“刺史是如何知晓宋前辈居于括苍山中?”
洛正阳道:“此事足可证天助于我。去岁吾偶至徐州,竟在那儿见到了阔别三十年的大哥。自是要关心大哥居于何处以作拜访。”
他显已失去耐心。厉声向洛载清呼道:“清儿,我数到三!若你不说出袄衫在何处,她将变为焦炭!”
洛载清闻声望来,见到此处情形,心头一乱,手下一滞,被洛元霈一拳击中肘弯。
忽闻高处一人高声呼道:“不要数!!”
檐角之后飞出一人,轻巧巧地自檐上兵士的头顶跃过,翩翩然地落下。
却好似落错了地。只见他向着洛正阳的卫兵们而去。于兵刃雪光之间,双足轻巧地在几人头顶踏过,右手一捞抓起一人,左手一劈一握抢过其手中的刀向木杆扔去,同时右手改抓为推,将此人抛上屋顶连带檐上的兵士亦砸落了一人下来。
长刀直向木杆奔去,离麻绳已仅毫厘之距,一条灰影划过刀身,长刀向侧横飞出去,“噗”地扎入一兵士的胸膛。
吴行歌看得真切,洛正阳的右臂动了一动,极快,快得令人疑惑自己是否眼花看错了他其实全然未动。她心头一惊,“这厮的鬼影掌如此之快!”
洛正阳心头亦是一惊,“我的鬼影掌怎得慢了寸许?!”
未及细思,来人已落至他与吴行歌的面前。向着洛载清呼道:“洛大郎对不住了。为了救行歌我只能将袄衫给他。”
“交出袄衫!”
“不要!于空!”
洛正阳与吴行歌同时发声。
于空看着吴行歌,目中深情款款。“行歌,洛大郎虽为你我挚友,但交出袄衫失去的仅为财富。且为他本无意染指之财,于他并无损失。但若不交,我将失去你。这天下甚么对我都不重要,唯有你。”
他面上全无平日的戏谑轻松之态,目光紧紧锁着她。
“我从未言明,也不知你是否察觉。”一丝落寞浮现于他的面上,“‘鸳鸯可羡头俱白,飞去飞来烟雨秋’。”
他的眸中波光潋滟,深邃得几乎令人失足跌入。他的声音娓娓而诚挚,吴行歌不由有一瞬的恍惚。
洛正阳道:“很好!你二人与我无恩无怨,交出袄衫,你便可把她带走!吾绝不食言。”
“刺史请先展示一下诚意,将行歌松绑放了。”
洛正阳冷笑道:“在此处便按我的规矩来。你莫不是以为凭你方才露的功夫就可自我手上救走她?”
于空答得不紧不慢,“这是我的诚意。”他后退了两步,边说边脱下身上厚厚的浅灰外衫,将其袖子翻折,里层向外,一件簇新的靛蓝袄衫呈现出来!
“刺史先别太过兴奋!”于空闲闲道。手中又多了几件物什——火镰、火石与火绒。他方才看准了人才出的手。
“刺史高深莫测的鬼影掌在下自是不敌。但若比轻功呢?你可要赌一赌我能否在你取我命之前将此袄烧个精光?!我既来此,便是抱着与行歌同生共死之念。你若伤害她一丝一毫,那便玉石俱焚一拍两散!我只要她安全,其他什么我全不关心。你我各取所需皆大欢喜岂不是好?”
洛正阳定定看着于空,他面上对吴行歌的关心全不似做假。
昨日他于城楼下发现洛载清后派人尾随,知晓他们一行共四人。现下四人皆在自己掌握之中,不怕他们翻了天去。
他令人解了绳索。吴行歌纵步向于空跃去,于空腾身来接。于半空握住她的手,将她紧紧护在身旁。
“该你兑现承诺了。”洛正阳道。
洛载清心头大急,义父以生命守护之密便要被这无耻之徒得了去吗?但他亦不愿任何人为此而受伤甚至失丧性命。义父也一定要救出。该如何是好?!
于空道:“自然。给你!”
‘你’字未落,他已将蓝袄掷出!
却是向着洛元昊、洛元霈的方向。
几乎同时,洛正阳喝令,“放箭!”
在此瞬间,于空已点燃火绒,向蓝袄狠力掷去!
同时,他再除下件身上的外衫。
吴行歌笑道:“怪不得方才你亮相时鼓鼓囊囊的。”
于空对她霎了下眼,道:“我还可再脱,但非此时。”
吴行歌一愣神,随即飞红了脸。于空已力贯衫袍,一手舞之为盾击落箭矢,一掌握着她的手飞上檐角。
他将她放下,“你先走。”
他转身拿起藏于檐角的洛载清的孤龙枪,重跳回混战中。
真乃混战。
蓝袄被掷出的瞬间,一直未出手的洛元昊动了!
被兵丁围着以刀指身的刘庐抬起了手!
洛载清腾身而起!
洛元霈抢上一步!
檐上忽地出现十数名蒙面之人,与洛府牙兵斗在一处。为首之人跃向此间,目标亦为蓝袄!
洛正阳此时蓦地意识到一件事,一件他之前略觉异样但忽略了的事——自他点破秘密藏于蓝袄中以来,宋扶山的反应太过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