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啼华 第5章 故里燃香

叶家乃水玑城最大的酿酒铺子，以往主事的老太太的大儿子叶翀海，不过此人贪名好利，忙着结交五湖四海的生意人，疏于内里。

长此以往，内部争斗，偷工减料，问题频出。

好些能手都被带着谈生意去了，起初还有些老熟客买账，渐渐的也品出些不对来。

恰逢叶家长孙叶鸣禹游学归来，他是个谦和之人。便亲自带人上门先是诚心赔礼道歉，后又询问我家铺子的酒可是有哪里不合您心意？

这样一来，许多悄然出现的问题便都摆在明面上了。

叶鸣禹亲自出手整顿，先是将内部工序严查一遍，偷工减料的闻到风声，自然不敢乱来，都规规矩矩做起事来。

游学多年，他也不是吃素的。他岂能不知他们打的什么算盘，于是假意怠懒，好几天对铺子不闻不问。果不其然，早就安插在里的人手将他们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

偷奸耍滑之人一一败倒在他的手段下。

酿酒铺子在他的力挽狂澜之下，渐渐走回正轨。

不仅如此，品质本就是传承下来的老手艺，新奇的口味也为铺子加成了不少。

许多贵女们对他家的果酒爱不释手，上门取酒时不经意间看到了少东家，更是心生仰慕。

水玑城的酿酒铺子愈发做大了起来。

啼华就不明白了，这世上怎么那么多坑孩子的爹呢！

“哦，调查问卷。倒是个好法子，天时地利人和罢了。”啼华淡淡道。

“调查问卷？娘子可否为我解惑？”小厮追问。

啼华并没有应声，慢慢思索着，有时候，天大的本事也得有人力物力支撑，叶家公子也是如此。不然，这场风波不可能那么快便过去了。

“怎么？又想投靠到叶家公子的门下了？”温柔如涓涓细流般的嗓音传来，若是平常，有人在她心神不宁时突然冒出来，定然会吓她一大跳，但今日这声音莫名抚慰了她浮躁的心。

“公子，您怎么总是突然冒出来？吓我一跳。”啼华抱怨。

林聿但笑不语，静静的看着她，似是非要她作答。

不知为何，啼华从不敢细看一个男子，以前是因为生活压抑，不敢有心思。如今则是觉得，认真起来需踮脚抬头，或是这世上大多数人都居心叵测。

但今日，她意外地发现，公子有一双桃花眼，模样看上去还算深情。

暂不论别的，冲他搭救这么些个凄苦女子来说，算得上是个好人。

可哪有好人坏人这一说，走到临头，皆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外人多传，公子假借安置女子之名，实则是好色之徒。”啼华一动不动看向他。

“真有这回事？那倒也不足为惧了，他们爱拿这些个流言讨乐子，公子我也算得上造福于民了。”他平静说道。

“本是如此，外人若真想知道些什么，观娘子们的处境如何就是。公子的大恩大德啼华不敢忘，这便是我如今最好的门路了。”啼华依然看着他。

“倒是有些小聪明，还算识时务，明日你去见个人。”说完又走了。

这人每次都这样，与他说话听不出个所以然，瞧着温润如玉的君子模样，也不知道那条人命是否真的与他有关。

若真要求证，紫菀花事件还真不是她能查得起的。至少，以她眼前的处境根本查不到任何东西。

不知这水玑城的水有多深，是否适合人来扎根。

如果她没猜错，公子已经知道她爹是万历城城主，还设计着让她去认了个亲。只盼着老太太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毕竟她曾经也是狠心将她娘弃了。否则一旦暴露到城主爹那，她大抵又要进那豺狼虎窝，失了自由身。

公子今日特地来问她，看似是没打算吐露出去，更像是一种试探，试探她会不会靠别的大树。

不过他也过于淡定了，老太太到底是年岁大些，陡然见到故人之后，也是压了下来，并没有多去深究。

而公子，设计得一环套一环。进了他织下的网，想必自她从菀娘的马车下来后不久就已经知道她死于家中闺房，被草草收场。

他不会好奇她为何突然活了过来？

还是……他觉得啼华有本事死里逃生，所以留了她？

总之就是，惊险至极。

南边院里，门口花种的最多的那家，啼华早早起身，寻他所说之人。

刚要叩门，一阵大力袭来，啼华赶忙退后。“你就是新来的帮工？”来人正打量着她，身量不高，不显纤细却丰腴得恰到好处。圆圆的杏眼水雾氤氲，微肉的两颊带着点红晕，似是刚睡醒，可爱得紧。

啼华反应过来，什么帮工？昨日公子没与她交待此事啊！

“公子让我来找您。”啼华又露出了两颗梨涡。

“那走吧。”

没再多说，她抬步往前走，步伐有些急促，可还是让啼华看出些端倪。

这位娘子腿脚有疾，落地时会稍稍停顿，走路时不连贯，却还是带起了一阵风，颇为飒爽。

一家花铺，提名故里燃香。

提步进去，谈得上是所有爱花之人的向往。姑娘们信步走来，手持花篮，交相辉映，不似寻常铺子那般规整，虽被圈在屋子里，可却与外头的花草地无异。像城外的花草地，地上还有些残枝，乱序中透露着井井有条。

松土，浇水，摆弄，流水之下还有花瓣。做的好像不是生意，而是生活。

“做一门好生意，自己要乐在其中。”圆脸姑娘说道。

“我叫骁衾，这是我的花铺，公子名下。”她又补充道。

啼华是真喜欢这地方。

“想来你也不是静心侍弄花草之人，不如就在前头招待客人吧”

前台？这活儿她干过。

“请骁衾娘子放心，我定会在此好好磨练，不负所托。”她一本正经道。

又是风平浪静的几天。

花铺老熟客多，来的大多都是好相与的年轻姑娘，骁衾娘子后面几天也不大过来了。有时来得早，没什么客人光顾。啼华就背着手走到后头，依靠在栏杆上看小娘子们修剪枝叶，摆弄布置，极其养眼。

至于前头这活儿，啼华自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光笔记就记了一堆，狗爬的字虽有些惨不忍睹，但胜在细致啊！放眼望去，应该没人懂她了。

这花铺胜在货源，布置倒也深入人心。只是就像骁衾娘子说的，乐在其中。姑娘们太沉溺其中，倒忘却了这是一门生意，只顾各管各的，安静似不在尘间。

就拿东边那家卖猪肉的摊贩来说，他家主事娘子啼华是有很深的印象的，只因其切肉动作利落，一气呵成，说话也是不拘小节。

那日她光临故里燃香，人还没进来，中气十足的嗓音就传到姑娘们的耳中。

“花怎么卖？都有哪些花啊？”啼华笑着迎她到后头去挑选。

“哎呦！模样都大差不差嘛，且也太多了，这是要挑花我的眼不成？”她急冲冲的转来转去。

姑娘们依然各顾各的，没人出来搭话。平常多是老熟客，订好的花都已分门别类的摆放得当，一来就领走了去，倒也不必多费口舌。

今日却是个例外。

啼华赶忙上前周旋，细细问她买花用于何处。

“哦，我家小丫头这几日回来，给她布置下屋子。”

啼华假模假样的托着下巴转了一圈，抱起一盆插着一簇簇粉紫红黄的木芙蓉走向她。

“您瞧着这样式的可好看？年轻娘子们大多喜爱装点在闺房里，订得最多哦。”说着说着标志性的梨涡就露了出来。

“瞧着是不错，就它了。赶紧的赶紧的，我还要回去照看生意呢！”应付完她，啼华摊在栏杆上看着姑娘们忙碌。

悠悠的拍了一位正在修剪枝桠的小娘子的肩头。

小娘子回头看她一眼，转头又做事去了。“这位姐姐，我刚刚引荐得如何？”

她只是缓缓的点了下头。

又呆了一会儿，去前头盘算去了。只见骁衾不知何时坐在了她的专属楠木椅上，扒拉着她的狗爬字笔记。

啼华心虚的摸了摸鼻头，转瞬又恶狠狠的想到，是她先偷看的！

骁衾动作没停，漫不经心的与她说着。

气氛渐渐冷沉下来。

这些姑娘们，并不是她想象中的不谙世事，乐在其中。

原是一大户人家的公子爱好年轻女色，她们起初是被养在外头的。

啼华一惊，这桥段怎么如此熟悉。

“并不是如我家公子那般厚待。”骁衾正色道。

那公子残忍偏执，肆虐横行。姑娘们被强行带去，自会惊慌，齐齐反抗。起初他还会好言相劝，一遭忤逆，竟个个都灌了哑药。

不能言语，受尽欺辱，不见天日。苦苦等家里人来接她们，没有丝毫音讯。只因其背有靠山，那时聿公子势头算不得大，与其周旋许久，才解救出她们。

而骁衾，那时便是路见不平第一人，妄图解救她们于水火之中，反倒把自己搭了进去。

她拍拍自己的脚踝，“看到没，这便是那日种下的苦果。”

啼华有些难过，看吧，有时候这女子，就像被豢养的鸟雀，圈养起来，肆意玩弄。

“但我相信您并不后悔过往的选择，骁衾娘子，没人比您更勇敢了。”啼华坚定的望向她说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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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故里燃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