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坛酒喝光,第二坛刚打开,墨晓晴迷迷糊糊地说了句,“你怎么还没醉”,自己便趴桌子上睡着了。
“侍候你家公主去睡吧!”
“那郡主你……”
“我这就回去。”
婢女扶着公主回寝宫安置,忙乎两刻钟。等她回院子收拾凉亭时,郡主已经不在了,只剩下两只空见底的酒坛。
程澄自己喝光第二坛,还是不醉,清醒得很,身上散发着酒气,还有点梅子香气。
回到寝宫,冷香迎上来,“郡主这是喝了多少酒?”
“你去休息吧,我去睡了。”
“奴婢伺候您洗漱。”
“不用,我自己来,你去睡吧。”她径直去水缸里舀出一盆水,微凉的冰水打在脸上,清爽极了。
回到房间,卸下钗镮首饰扔到梳妆台上,她拿着那只星辰簪愣了许久,将它轻轻放到台上。
宽衣解带扔到屏风上,钻进冷香提前暖好的被窝。
“真热乎。”
“热乎吗?”躺在床里侧的人欺身靠近,将她揽进怀里,不容挣扎。
“你想吓死我嘛!”她万万没想到被窝里还有个人,被吓得心脏狂跳。算起来都怪自己提前吹熄了灯,没注意到。
“警惕性这么低,该练练了。”
“别抱着我,热。”她想推开他,奈何对方纹丝不动。
“乖,别乱动,让我抱着你睡一会儿,困得要命。”
她不再挣扎了,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渐渐睡着了。
清晨她再醒来,身旁已不见人影。
看到冷香奇怪的笑意,她料想她定是知道昨夜王上在这,她不想辩解什么,任她如何猜都无所谓。
“郡主今日可还要出宫?”
“嗯。”
“奴婢多说一句,平日里郡主也该多关心关心王上。”冷香瞧着郡主不语,接着说道:“奴婢听说前段时日,众臣联名上书,求王上娶后纳妃……被王上严厉拒绝了!其中两位大臣固执己见还被罚在家静思己过十日。”
“冷香……”她语气平平地道:“你的主人什么时候变成他了?还是说一直都是!”
“郡主误会了,自打来昭和宫伺候,奴婢的主人就只有郡主你一个。”冷香跪到地上激动地解释道。
“我不在乎你的主人是谁,只是我们倆之间,我不喜欢别人掺合进来,可听明白了?”
“是奴婢明白了,再不敢多说半句,惹郡主不悦。”
“起来吧!”
“谢郡主。”
程澄知道他要收拾先王留下的烂摊子,劳心费力,她帮不上忙,更不能跑去添乱。他若有空闲肯定会自己过来表达不满,才不会如此麻烦地找中间人递话。
她们的事,她考虑等过阵子他没那么忙了再说。
墨星辰昨夜抱着清儿睡,整日心情舒畅,案头堆放着几十卷上书,如今看着都甚为可心。
要不以后日日都去那睡?运功过去不过半盏茶的事,睡得好才是真的好。他在心里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墨月国所有能用的武将都被墨星辰派出去固守边疆,陈迩师徒亦被分派至最远处的三国交界——望海城,只剩暗影随行在侧。
暗影明白王上的笑容从何而来,不过他不懂为何还不将人娶进门。惯来听从指挥的他自是明白,不懂又何妨,主人的心思你别猜。
医馆今日来了一位熟悉的患者,准确地说是熟悉她的患者。
“听说你们这有一位医术高超的女医师?”打扮奢华的贵妇人进门就问,身边跟着一个怯生生的婢女。
“夫人要诊病,里面请!”孙良引她往内室去。
“小草你在外面等着。”贵妇人吩咐道。
“是夫人。”被叫小草的婢女老实地停下脚步,不敢再动一下。
“夫人请坐。”程澄在内室听到外面的动静,知道是来寻她的。
贵夫人扭捏地坐到她面前,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媚态,“医师,听说你能让人一举得男”。
话音落抬眼间尽是娇羞,瞬间换了一副面孔,“竟然是你……”
“夫人认识我?”
“呵呵呵……我如今的荣华富贵可都多亏了你这个绊脚石。清清,我可得好好感谢你。”
“你是?”
“几年不见你竟认不出我了?也是,从前那副孱弱的身躯,和现在比起来确实不似一人。不过你就算化成灰,我一样认得出。”
这个声音程澄想起来了,可这个脸上涂抹的浓厚妆容,却是半点看不出从前的模样,“你是小草?”
“那是我婢女的名字,我是芙蓉。清清落魄到当起医师来了,要不给我当婢子如何?可多赏你些工钱,肯定比这里多。”
程澄记得她因泄露禾青机密一事,被吴金玉告上官府,最终判了赔偿和两年牢狱生活。如今看着是出了大牢还当上了富太太,算得上逆转人生了。
“夫人刚才说想要一举得男?我帮不了你,我只会治病,不会帮人生子。”
“怎么可能,我听人说普济医馆的女医师,吃上两副药就能有孕,还是男娃。”
“道听途说,不可信。我来这也没有十个月。”
“你是不想让我生子,才故意不给我开药的吧!”
“生子生女由不得女子,是由男子决定的。”
“我夫君自然是决定要儿子的。”
“额……”程澄发现这个问题解释不清,便换了话锋,“既然来了,要不让我诊诊,夫人身体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没有不适,你给我开两副药,保我生子给夫家延续香火。”
“开不了没有这种药。不如你出去再好好打听打听是谁说的这话,辩辩真假。”
“你就是嫉妒我当了富家夫人,而你自己落魄得当医师。不给我开药。”芙蓉顿时气得拍桌子指着她怒吼道。
“出什么事了?”吴不知从后院赶过来询问。
“你听谁说有生子药方就去找她要,我这里没有。如果你再指指点点的,我不介意断了你那根爱指人的手指。”
芙蓉被她的狠劲吓到了,收回手,不服气又害怕地反驳道:“你敢,我让夫君找人收拾你,你给我等着!”她撂下狠话,气呼呼地走了。
“二师兄,我好像给医馆惹麻烦了……”
“没事,这类事常有,别担心。”
夜里程澄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上了她的床,闻到熟悉的味道,她往里挪了挪,给他腾些地方,枕着他的胳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安心地睡。
墨星辰瞧着眼前酣睡的人,嘴角微微上扬,极尽宠溺温柔,紧了紧手臂,愉悦地睡了。
安生日子没过几日,某日夜里她回宫的路上被一群流氓拦住了去路。
“小妹妹要去哪?兄长们陪你去怎么样?”
“城里好久没见到耍流氓的了,你们打哪来的?”
“兄长们从临城来的,小妹妹跟兄长回家,给你买蜜糖吃。”
“我劝你们打哪来回哪去,皓月城治安严谨。”
“兄弟几个不怕他官府。小妹妹下马陪我们几个玩玩,少不了打赏你的。”
“你确定?”几个流氓连着点头,没想到小姑娘这么好骗。
程澄跳下马,伸手一挥,面前五个流氓瞬间变成痛苦面具,脸上又痛又痒。
“你这个贱人做了什么?”
“一点点毒粉而已。”
“快把解药拿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好呀,我看看你们怎么不客气的。”她抽出腰间软剑,这是王上知道她不爱配剑,特意找工匠给她打造的。
流氓们看着她手里的剑,又看了看自己空无一物的双手,不但没上前半步,反而后退了两步。
“谁让你们来找我麻烦的?”
“你给我们解药,我就告诉你。”
“你若告诉我,我可以考虑给你们解药。”
“是一位有钱的夫人,叫什么不知道,我们不过拿钱办事。解药给我们。”
“我说过可以考虑,考虑的结果……就是不给,回去告诉她,再来找我麻烦,我绝不手软。”
“别走啊,解药啊……”流氓们望着走远的身影,无助地呐喊道。
那夜他们敲遍了城里医馆的门,没一个能治的,又困又累,最终顶着又痛又痒的脸睡着了,一觉醒来脸神奇的恢复了,弄得他们又气又乐。想找那个丫头片子聊聊戏弄人是不对的,却不敢再去造次。
芙蓉坐在院子里拿婢女撒气,没想到那臭丫头那么厉害,五个大男人都被她毒怕了。她越想越气,更觉得她是故意不给自己生子药方。
家里的财政大权都是由她把持着,想来还是得下点本钱寻点厉害的。
她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四处打听杀手组织,终于被她寻到了。
城北乂木阁,芙蓉坐在一个带面具的男人面前,有点肝颤,同时意识到真正的杀手就是不一样,眼神都让人心惊肉跳,更坚定了请他们的决心。
“那个……我这有二百两,请替我解决一个人。”
“谁?”
“清清。”
“他的情况。”
“她大约十六七岁,别看她年纪小,臭丫头厉害得很,会撒毒,还有剑。在普济医馆,当医师。”
“会武善毒的姑娘?二百两可不够,至少要这个数。”男人伸出五根手指。
“五百两?五千两?这也太多了。”她把家底掏空也就三千两,“我最多只能拿出五百两,大兄帮帮忙吧,那个恶毒的丫头把我害惨了。”
“五百两也不是不行,不过不保证成功。”
“不成功也没事,教训她一顿,断条胳膊断条腿什么的,我也接受。”
“这个简单,交给我们。还差三百两?”
“事成之后,如数奉上。”
“好,成交。”
芙蓉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五百两花得值!
刚警告过对方没几日,程澄又被五个人拦住了去路,不同于上次的是他们身穿黑衣蒙着面,还是挑天黑的时候,看着就有经验。
“你是清清?”
“我不是。”
“撒谎,我们观察了一整天,普济医馆,十六七岁女医师。”
“你们是杀手?取我性命的?”
“少废话,就是你。”
程澄伸手一挥,毒粉全往他们身上招呼,“算你们运气好,我最近身上的毒粉都不致命。”
五人意识到中毒了,不恋战瞬间消失无踪,就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一个个顶着红通通又痒又痛的脸回去请罪。
“都是废物,半分没伤着她,反着了她的道,你们是五个人,不是一个人。培养你们那么久,全白费。”
“属下没想到她一个小姑娘,出手快狠准,身体反应过来时已经中招了!”
“老大真的,那姑娘出手贼快,要不我们也不会。”
“闭嘴吧你!都滚出去看伤,下次不准再失手,否则重重处罚。”男人被气的肝疼,好歹砍伤条手臂也能交差了,分毫没伤到可说不过去。
第二日五人毒清,同一地点同一时辰又拦住了清清的去路。
“你们真执着,不过怎么就三个人了,另外两个呢?”程澄余光看到旁边房顶拿着弓箭的两人藏得太突出,抽出腰间软剑,叹了口气。
她微微靠后,嗖嗖两支箭从她面前飞过。随即她飞身跳下马,若坐在上面惊了马就危险了。
她向前靠近面前的三人,他们跟着往后退。
又有两支箭射向她,她也不躲了,挥剑直接劈断。
“你们真心想杀我,我自当以真心回报。大家各凭本事,有死无怨。”程澄一手拿针一手持剑,走到银针的射程范围内,刚准备下手,被突然出现带面具的男人制止了。
“误会都是误会。”
“老大”,五个人见到他亲切得很,有老大出手任务必成。
“都给我闭嘴。”他沉声命令道,转身面向她慈声道:“郡主多有得罪,他们几个有眼不识泰山,回去之后我定会重重处罚。”
“你是谁?”程澄依旧保持着防御的架势,专注周围的动态。
“你们都回去。”男人命令道,五人听到老大下令片刻不耽误,直接消失无踪。
“小人是暗影手下。”
“暗影手下的人都这般没用?”
“郡主实在都是误会,他们几个新来的,不认得您。”
“我不管你是谁手下,也不管他们是谁。真心想杀我,我必不会再留手,生死各凭本事。”程澄语气不善地说道。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不过是说说狠话罢了,哪里真的会下死手,她永远无法想象自己动手杀人的场景,怕是不只梦魇缠身那么简单了。
“郡主放心,绝没有下次。”
“你走吧。”程澄说道,她要看着他离开,避免对方背后捅刀子。
“是小人告退。”男人不见踪影后,程澄骑上马,快速往回奔,总算赶在下钥前进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