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弯弯绕绕地走,顺便到处采采药草,数日后终于抵达建在人迹罕至的密林里的一座院落——水天一色。
“除了那两间,其他的你们喜欢住哪间都随便。”
“谢师傅。”
“晚辈多有叨扰,谢过先生。”
程澄猜到那两间肯定是师傅住的,直奔最边上的那间。推开房门,扑面而来的灰尘,那叫一个浓烈。
连着打开好几个房间都满是灰尘,想想很是正常,师傅一个人住不了这么多间房,不住人的自然不打扫,日积月累自然就成了这副模样。
“咱俩有得忙了!”她看向站在身后的峥峥,叹了口气。
整整一个下午,除了师傅的卧房和药房,其它四间房,她们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彻底扫除了一遍,甚至围院的栅栏破损的地方都修补好了。
晚上峥峥负责烧火洗菜,她负责掌勺,煮了稀饭炒了两道小菜熬了梨汤,美美地吃了一顿。
铺上在城里新买的被褥,她躺在上面听着窗外风吹鸟鸣,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住在大山里的时光。
翌日清晨用过早饭,易天扔过一卷医书给她,“拿去背,何时背诵通透,再给你换。”
“是师傅。”
“你嘛,别闲着,这个拿去练。”他顺手扔了一卷心决给陆子峥。
“谢先生。”
“这几日为师要外出,你们俩安生待着。”
“知道了。”
一个练心法一个背医书,这日子过得十分惬意,只是有时仰望满天星辰时,她总会想起远方的他在干嘛,过得好不好?
易天外出五日方回来,在药房捣腾半日,端来一碗黑乎乎的药让她喝。
“这是什么啊?简直比黄莲还苦。”
“毒龙根。”
“这是解药?”
“想得简单,轮回纪是由二十四种毒物制成,区区一根怎能解。没有配方是无法针对解毒的,如今唯有一法,便是以身为器,以毒养之,当你百毒不侵时,毒自然解了。”
“师傅的意思是我要服毒,那会不会死得更快?”
“若是随便乱用,自然会死得更快。为师会根据你的身体适应情况来,放心吧!”
“谢师傅,这种方法要多久?”
“每十日服一种毒物,用上百种即可。”
“一百种?师傅你确定不会白发人送黑发人?”
“背书去,为师还有事。”
“是。”
自那时起每隔一段时间易天便外出几日,每次回来都带着毒草毒虫,有的直接煎了,有的制成药丸。
等她将十卷医谱背得滚瓜烂熟后,他再外出便带着她。
陆子峥除了每日修习内功心法,还得了两本剑谱,每日都痴练着。
每半年她便让小黑传一次平安的消息给月沐,知晓彼此安康即好。
时光荏苒,数个冬去春来,曾经的女孩初长成,曾经的少年亦褪去青涩。
少女一袭青衣坐在山坡上,脚下是一片万紫千红,微风吹起她束发的青丝带,散出淡淡药香。
“猜你就在这。”少年在她旁边坐下来,闲适随意。
她微微一笑,还是望着脚下那片花海。
微风轻拂,花香迷漫,过了许久,她轻声道:“我舍不得师傅”。
“我亦不想离开,若能一直这样生活在这儿该多好。”
“是啊!五年不到,便被无情地赶下山。你说师傅近两年是不是岁数大了,脑袋也越来越糊涂了,把咱们都赶走谁给他洗衣做饭。”
“小心被师傅听到,又要罚你抄书了。”
“就是要让他听到,罚我抄书再多待几日。”她圈起手,冲着远处大喊道:“师傅老糊涂”。
话音刚落便听到他老人家的密音——给为师滚回来。
她屁颠屁颠地拉着峥峥,乐呵呵地往回跑。
“师傅你喊我。”
“为师饿了,去烧火。”
“好咧,徒儿这就去。顺便再将那草药集抄上两遍。”
“书房都被你抄的书堆满了,不必再抄了。”
“那怎么行,惹师傅生气,理应受罚,抄十遍都不为过。我们先去做饭,师傅喝杯水消消气。”
饭桌上易天看着眼前的四菜一汤都是自己平日里最喜欢的,这两个孩子,唉……
“明日为师要远游。你们既不想离开,便留在此处吧。”
“怎么突然要远游?”
“昨日为师夜观星象,近日恐有疫病滋生,危及无辜百姓,你既不想下山,便只能由为师这把老骨头亲自出马了。”
“别啊,徒儿又没说不想下山。您这么大岁数少下山折腾啦。”
“既然同意下山,明早便启程。”
“啊?要不要这么突然?”
“突然?十日前便让你们下山了。快些走,省得整日在山上气为师。”
“峥峥瞧见没,师傅竟然如些狠心赶咱们走,你说以后谁伺候他老人家。”程澄越说越上头,委屈的假哭招数都使上了。
“别装了,师傅早看透了。”
“咳咳……好吧,吃饭吃饭。师傅您尝尝这个青笋,今晨挖的,脆得很。”
她明白师傅让她们下山的道理,大好年华怎能安于一隅。少年正是报效国家、报答社会的好时机,整日在大山里采草舞剑有何用。
然而安逸的日子久了,总会让人心生眷恋,使她一度忘记初衷。
那日师傅突然让她们下山去,她如梦初醒,这十日不过是她为了陪伴师傅争来的。
是时候下山了……
翌日清晨她们背上行囊,跪在屋外叩首拜别,重重地道了句,“师傅保重”。
“日后想回便回,为师一直在这儿。”
“徒儿遵命。”两人一路走下山,纵然刻意放慢速度,仍在黄昏前抵达了山脚下临近的城镇——连城。
天色渐暗,两人找了家客栈投宿。
“你去祥云城还是回皓月城?”晚饭时分,程澄率先问道。
“你去哪我自然跟去哪?”
“我没有目的地,走到哪算哪,到哪都一样。可你不一样!”
“师傅叮嘱我们要相互照顾,你忘了?”
“师傅亦说我们要走自己的路。”
“跟着你,才能保护你。”
“虽不及你,但我的水平你是知道的。何况单凭我熟练的撒毒本领,常人连近我身都难。”
“的确,这本领可能天下第一。”
“如今星叶局势动荡,墨月亦是暗潮涌动,公子、师傅他们都在那,你该回去了。”
“他们都在,你更该与我同行。”
“我更适合走遍万水千山,不是嘛?”
“你要去哪?”
“先去趟南都城践诺,之后可能会前往星叶,师傅所说疫病,最可能在那里爆发。”
“我与你一起。星叶战事频繁,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峥峥,我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学医便要治病救人,你习武便要保家卫国。”
“但是……”
“等我游历一番,会回去看你们的。你也长大了,到赚钱的年纪了。日后我还指望你赚钱给我花呢!所以你先回,提前准备着,等我回去吃喝玩乐就应有尽有,再不用费心赚银子了。”
“我回就是了,何必找这么拙劣的借口。”陆子峥无语道。
清晨,她们上街买马准备启程。
街上瞧见一家首饰店,进去逛了一圈,她顺手买了一支小叶紫檀木的发簪给他。
“这个给你,换上,头上那支都坏了。”
“没坏。”
“都有裂缝了,等真裂开要扎手的,扔掉换这个。”
“不扔,你的发簪看着有些年头了,倒是应该换支新的。”
“我这只看着是旧了些,但是结实啊,这些年连个裂痕都没有,极耐用,不用换新的。你现在不想换也行,先拿着,注意那只坏的别扎到手就好。”
陆子峥将新发簪收入怀中,“谢谢”。
“客气什么,我这是投芝麻换西瓜,等以后吃的用的通通要你买。”
陆子峥笑笑不语,在心底应了句,“好”。
买好马后,师姊弟两人自此各奔东西,相伴近五年的山林生活,一去不回。
她一路向东偏南的傲天国都——南都城——前行,他则往东北方返回皓月城。
日行夜寐,她骑马跑了十日左右,终于抵达南都城——她在这里见过的最繁华热闹的城镇。
皓月城比不过它繁华,彩叶城比不过它热闹。
她一边问路一边走,走了一个时辰,眼见着王宫就在面前,却进不去。
的确应该如此,若随随便便来个人就能进宫,防守可太薄弱了。
“兄台,要不你再瞧瞧,这通关玉碟真不能用来进宫嘛?这是傲天王族颁发的。”她不死心地追问着,已经到这了,进不去岂不是白来一趟。
“进不去就是进不去,进宫要用腰牌。你再赖着不走,只能押你下狱审问一番了。”
“不至于不至于,我走便是了。要不兄台能不能帮忙给太子殿下递句话也行。”
“太子殿下,那是说见就能见的。还不走是吧?跟我去大狱待待!”
“走走走,我这就走。不敢劳烦兄台。”程澄牵马赶紧离开,找了家离得最近的客栈住下了。
夜里她收拾包袱,翻出那块玉佩,第二日拿着它不死心地又去了王宫,“兄台是我,你看看可认得这块玉佩?”
“怎么又是你!”
“兄台,我确实有事要见太子殿下。你看看这块玉佩。”
“一块玉佩而已,大街上随处可见。你再胡搅蛮缠,我真的要将你押进地牢了。”
“我走,我走,还不行嘛!”
两天了,别说见人了,连王宫都进不去。
走在路上,她琢磨着,时间真的过去太久了,在山上不觉日久,下山却发现事多变迁。
“你若将我忘了,我没来见你,自然想不起怪我;你若没将我忘了,我来了只是没进去,你亦不该怪我。一句话总结,那就是你怪不着我。”如此想过,她心安理得地决定明日便启程去星叶。
因时辰尚早,她闲逛找了家茶馆听说书。
上面说书的正讲着星叶国的故事,底下这些喝茶的亦不闲着,八卦聊得很起劲。
“话说星叶自分裂开来,双君分治,民不聊生苦不堪言,和叶国王妃诞下死婴,更似象征着,这新兴的和叶国走向衰败。”说书先生慷慨激昂地讲着。
“前几日揭榜那人,听说昨夜被送出宫了。”听书的人,三心二意地八卦着。
“王上的病治好了?”另一人问道。
“若治好了,哪会将人送出来。”
“这可怎么办。”
“谁知道了,据说有位神医就在咱们这,但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根本找不到人。”
“不好意思打扰了,听两位兄台的意思是王上病了?正寻医师诊治?”
“是啊,不过你是哪个?”
“小女子不过路人,略懂些医术。”
“你?算了吧,这个月来来回回好几个人,揭了榜都无功而返。”
“兄台可知这榜贴在哪?”
“往西走两条街就能看见。不过你去了没大用。”
“谢谢。”她结了茶水钱,出门问清哪边是西,朝着那边走便找到了王榜,揭下来,拿着王榜又往王宫方向走去。
“兄台,我又来了。”程澄不跟他废话,直接亮出王榜。
“姑娘,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既揭了榜,进了宫,若不能为王上诊病,便是杀头的大罪,可不止关进地牢那么简单了。”
“谢谢兄台提醒,我既揭了榜,自然会尽力诊病。”程澄可不信他恐吓之言,明明昨日都将揭榜的人送出宫去了。
“随我来。”他顺带着多叫了三名侍卫,以四角之势将她围在中间引入宫中。将她交予宫内侍卫时,甚至再三叮嘱要多加防范。
搞得她不禁嘀咕,难道自己不是人畜无害的小可爱嘛,用得着如此戒备,不过是多来了几趟想进没进成罢了。
领路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人数却只多不少,几经周折,最终在一名宦官、两名婢女以及四个宫内侍卫的围护下进了王上寝宫。
躺在床上的即是傲天国君东方暮白。
他面容憔悴,嘴唇苍白,呼吸滞而弱。不过瞧这相貌,东方莫离是随了父亲的。
为首的宦官摆好王上的手腕,另铺了丝帕在上面。
她单膝侧跪在床边,手指轻搭。
“王上何时开始如此的?”
“大约两月前,王上晕倒后,便感不适,开始只是头晕,后来时常昏厥,还偶有吐血之症,最近几日更是整日昏睡。”
“在那之前王上可去过山里?”
“两个多月前去过南边的林里围猎。”
“可曾受伤?”
“当日王上手掌的确被箭头划伤过,不过上了药第二日便愈合了。”
“我要查看伤口。”
宦官见她问得精准,不敢怠慢,立即将王上另一手拿过来,指着已经愈合的地方说道:“是这里”。
伤口确实早已愈合,不仔细,看不出任何异样。若细看还是能看出愈合的位置有一道淡灰色的痕迹,因与手掌的纹路交叠在一起,实难辨别而已。
“王上应是误碰了食腐草,这种草生长在森林深处,其存活周期极短仅仅一个月,便会自行腐烂深埋于土壤待来年再生。只是若这期间碰了它,即使是尚未长成的幼苗,亦会中毒。”
“中毒,怎么会?姑娘可有办法解毒。”
“有,不过王上中此毒已近三个月,毒素在身体里早已损伤五脏六腑,多加调养恢复七成不是问题,要想恢复如初却很难。”
“你们几个去请王后和太子殿下,再传太医来。”他吩咐完几个婢女办事,转而对她说道:“姑娘请随侍卫到偏殿歇息片刻。”
负责看守她的的侍卫,将她送入偏殿,继续尽职地守在门口。
她坐在桌边,望着门口,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多此一举嘛!”
在偏殿里等了一会儿,听到外面传报,“王后到”。她便知晓自己要被提去问话了,不过没听见通报太子,应该是还没来。
“姑娘,王后唤你过去。”
折腾过来,又折腾过去,那几个侍卫还是守着她。
傲天国的礼仪她不懂,想着墨月国的礼仪也错不到哪去。
她便跪地叩头动作行云流水,习惯得很了,“民女参见王后”。
“你说王上是中毒了?”
“回王后的话,是食腐草的毒,此毒性较弱,开始不亦被察觉,等毒素蔓延全身便会日益加剧身体的不适,却更难查出病因。”
“你能解?”
“能。”
“起来回话。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名唤清儿。”
“清儿?这名字……”墨晓静感觉这名字听起来耳熟,却想不起在哪听过,现在最重要的是王上的病,“罢了,先说说你如何为王上解毒?”
“现下去找解药有些难,因为要解食腐草的毒,只须它的根即可。可这草早已没入土中,很难寻得其根。不过我这有解毒丸,亦能解此毒。”
“呈上来。”宦官领命走到她跟前。
她从怀里掏出药瓶,本想倒出一粒就好,但没东西能盛,只好将整瓶放了上去,“王后,此药只服一粒即可解毒,多了有害身体,毕竟是药三分毒。”
“谭太医可到了?”
“到了,正在外候着。”
“传进来,验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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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傲天国(梗概一)
国君 东方继(字 暮白,称号“启王” )
太子 东方竢(字 莫离,称号“东璃君”)
二王子 东方翊
[狗头][狗头][狗头][狗头][狗头][狗头][狗头][狗头][狗头][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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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时光荏苒